誘宦 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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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苑吹花,西樓題恨,東風又吹一段新愁。一早,芷秋就在一陣輕微的酥癢中醒來,肩頭顫一顫。 陸瞻的手爬過那些破皮淤青,愧意隨即洶涌撲來,令他眼中洇開一片水霧,嗓子里也黏黏糊糊的,“對不起?!?/br> 帳中鋪滿溫柔的陽光,芷秋覺得后背有些痛癢,心也跟著泛起疼。卻還是帶著笑臉翻身,湊在他的眼前,“不妨事的,也不怎么疼,上點藥就好了?!?/br> 他一夜沒睡,蒼白的臉透出絲絲笑意,摟過她,“明知道我犯渾,怎么不揀快石頭砸我?” 芷秋抬手摩挲著他的臉,“我舍不得?!彼男θ菽?,漸漸凝為巨大的悲傷,“陸瞻,這個傷口就永遠好不了嗎?真的就過不去了嗎?” 艷陽駐窗,陸瞻轉眼,卻只看到眼前霧蒙蒙的紗帳,人間一片天昏地暗,“大約是好不了了?!彼?,凄風苦雨,“每當我也以為我要好了的時候,就會被一泡尿給沖回現實。芷秋,你不知道,閹人都有點兒失禁的毛病。有時候你睡著了,我都不敢挨你太近,怕弄臟你?!?/br> 這是玉笏金褥也蓋不住的骯臟,他希望芷秋能懂。芷秋卻衰草淚滿,哭濕了一個枕頭。 “心肝兒,”陸瞻一滴淚也沒有,甚至還有心玩笑,“不哭了,過來我抱著你,叫我睡一會兒,有些困?!?/br> 芷秋伏在他的胸口,半點兒倦意也無,干澀的兩眼望著窗外金燦燦的天色里,落紅漫天,竹稍壓檐來,子規春不歸,憔悴人常在。 接連昏昏沉沉躺了兩日后,陸瞻便起身往織造局里去。芷秋以為他的病癥過去了,依舊忙活籌捐的事兒來。 這日與云禾往月到風來閣去收銀子,只見煙雨巷照舊,除了受流民影響生意有些蕭條外,仍是花兒朵朵攀出墻,柳枝條條任君折,這家院住著風流領袖,那家院落腳浪子班頭,花中常消遣,酒內時忘憂。 聚首房中,袁四娘與阿阮兒自當不負眾望,這廂捧出個本子及銀票交與芷秋,“聽說是給城外的災民捐銀子,姊妹們倒都不推辭,個個慷慨解囊,有捐十來兩的,有捐七八兩的,生意不好的,也少不得捐了二三兩。攏共是二千七百三十五兩,我與媽去兌了票子給你,這是我們記的帳,你自己抄錄到你的賬本子上?!?/br> 芷秋坐在榻上,又感念又嗟嘆,“難得姊妹們有這個心,自己也是個飄零浮萍,還能想著外頭的老百姓?!?/br> 因提起,點起云禾的火,艷色卓絕的一張臉迸出個冷笑,“你們是不曉得,我同jiejie走了好些個官宦人家,好的麼看jiejie的面子捐個幾十,懼的麼看姐夫的威勢也捐一點,還有的,躲著不見人。平日里盡說咱們‘婊/子無義’,如今瞧瞧,到底是誰無義?” 人心難測,阿阮兒半點不意外,嗔笑著,“瞧瞧這丫頭的嘴,要嫁人了還這樣伶牙俐齒的,回頭方大人那位老母只怕也降她不??!你氣什么呢?既然是捐,就全憑個自愿,人家不捐,也難有話講,快別氣了,坐過去吃飯!” 老姨娘擺了飯桌,叫了樓上姊妹們一齊擠翠挨紅地坐下。芷秋一一過問了一遍生意,眾人都道馬馬虎虎胡亂混著,只待忙過了災情,大約能好。 又問起阿阮兒,阿阮兒笑得勉強,“不過混著罷了,客人倒是沒怎么少,可這些官差老爺們不來,放賞的就少。我也同媽一樣,不過是望著姑娘們的局賬銀子胡混日子?!?/br> 芷秋眉黛輕顰,端著碗眱她,“那你怎的還捐一百兩?姐,且先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再散好心不遲,我不好要你的,一會子吃完飯,合該還你那一百兩?!?/br> 那袁四娘笑起來,眼帶譏色,“你只管收去,這也不是她的銀子,是那田羽懷送過來的。自由他家門里出來,阿阮兒沒拿過他一個錢,這頭一回收了,就是為外頭那些要餓死的人,橫豎他成日家錢閑得要生霉,這日送那日送的,不如就行個善?!?/br> 眾女皆笑,伴著杜字聲聲,近來生意之愁盡作了消遣。下晌芷秋云禾歸家,馬車先停在韓家園子門外,遣人進去送票子,回來人說韓舸不在家,交與了他家奶奶,便罷,二人照舊歸家。 且說韓舸不在家,原是午間有遠差來報南直隸都察院有人來放送公文,只在衙門內恭候。等了一個下午,總算見著二十幾名挎刀差人。 甫進縣衙內堂,縣令顧泉便迎上去拜禮,“長官們遠道而來,且請先吃盅茶再念官示不遲?!?/br> 那領頭的檢校官卻不領情,甩一甩青袖,烏紗帽翅晃一晃,“你就是本縣縣令顧泉?” “正是卑職?!?/br> 又朝韓舸掃量一眼,“你是主簿韓舸?” “是?!?/br> 確人無誤后,檢校官打開一折子,“蘇州府吳縣縣令顧泉,草菅人命,還未過堂便仗殺百姓,都察院簽書,收押候審!蘇州府吳縣主簿韓舸,躬親為民,升任本縣縣令,代顧泉之職!” 那顧泉還在懵怔中,便被摘了烏紗剝去官服枷號鎖扣押出了堂外。韓舸亦有些發怔,接了公文,沉思半晌,“敢問大人,是誰參了顧泉?” “我只管發文,別的不知道,你問這么多做什么?只管干好你的事?!?/br> 韓舸將幾人引到后堂吃茶,受了拜,接了印,再不及想別的,先擬了一張向各大鄉紳借銀糧的公文。 下堂與之關系交好的一位典吏上前窺看,驟驚,“韓兄、哦不,大人,上頭沒有批示,您以縣衙的名義去借糧銀,他日誰來還?還得上還不上且不先不論,要叫人參到朝中,這可是上欺君下欺民的大罪呀!” 這廂草擬蓋印一氣呵成,將文書遞與他,“照巒兄,你拿去,帶幾個差役再去各家,有糧的借糧無糧的借銀?!?/br> “這!” “你別管那么多,若日后上頭查問起來,是我一人之責,絕不拖累你。照巒兄,眼下城外什么狀況你是看見的,萬事皆不慮,先賑濟災民要緊?!?/br> 韓舸雙目垂案,半晌后挑起眉笑起來,“況且,我也不怕他們參,他們想參我,我還要參他們呢!正巧都察院今日來封了我的職,實乃天賜良機,我不日便上書,撕開蘇州府這層遮羞布,叫滿朝文武都看看,這里都是些什么官!不妨拼了我這條性命,也要傷一傷他們的骨頭?!?/br> 這典吏再三勸說不聽,只得領著幾個差役往各家借銀,姑且不提。只說韓舸歸家后,晚飯也不及吃,就到書房里伏案斟酌本章,因怕家人惶恐,不欲走漏風聲,只叫小廝外頭服侍,自己研磨落筆。 筆住后,正值日薄崦嵫,金烏歸岫。葉罅里漏的光閃一閃,將一直呆傻青鸞閃了進來,罩櫻粉對襟春衫,泥金撒花月華裙,一路垂著腦袋東張西望,這里翻翻,那里揭揭。 韓舸在案后洗了筆,正掛起,將她遠望著,“雛鸞,你在找什么?竟找到我的書房來了?!?/br> 恰逢小鳳在后,伸直了一把腰直錘,“姑娘的一支鳳頭釵又不知忘在哪里去了,家里翻了一下午,連老太太房里都去翻了也沒找見,找得我腰都酸了!” “呵,膽子大起來了,連老太太的屋子都敢翻?!?/br> 雛鸞撇著嘴,滿臉的失落走到案后來,“我最喜歡那支釵了,戴了四五年,平日里不戴時,都是放在首飾匣子里的,誰知今天卻找不見蹤跡?!闭f著,搡著他的肩撒嬌,一瞥眼,見案上的折子,心起好奇,“你在寫什么?回家來飯也不吃就窩在書房里?!?/br> 蟬噪得響,將晚好時節,韓舸見她櫻桃半點,桃腮嫣然,生出些蹭得半生須盡歡的念頭來。闔了貼子放在一邊,朝小鳳笑,“小鳳,你先回屋里去,我同姑娘說說話?!?/br> “噢,”小鳳一步三回頭,“天晚了,可要點燈呀?” “不用了,說完話我們就回房去,把門帶上?!?/br> 闔上門窗,屋里愈發暗下來,昏昏沉沉幽幽藍藍一點光線。韓舸將雛鸞對著面抱在腿上,歪下腦袋低聲細細地問:“那釵什么樣子?你說來,興許我知道放在哪里的?!?/br> 雛鸞癟著唇,粉腮低垂,“就是鳳眼嵌了兩顆碎紅寶石、銜著串珍珠那個嘛,我好些日沒戴了,今日想起來可以典了籌銀子給你的,結果沒找著?!毖杂?,方覺有只手爬進了衣裳里頭,頓時臉羞紅,“你做什么呀?” “那支釵我記得,早就叫你典給jiejie籌捐去了,你忘了?”韓舸益發低聲,吐息漸有不平。 眼下雛鸞哪還有功夫想鳳頭釵的事兒?只將無骨半身倚在他懷里,“這是書房,不好,只怕圣賢聽見……” 他也顧不得這許多,只念著來日恐要分離,腦子里只剩了“齷齪”,難念其他,“沒什么的,圣賢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這會子,他們也閉上了眼捂了耳朵。乖,明日我新打一支釵給你?!?/br> 一時云雨成歡,香堂煙罩。碧霄懸凈月,霜華浄泚如一片膩肌,韓舸沉迷其中,一次又一次,好像要將余生的情愛都釋放在今朝。 月下斷腸了無聲,風拂軒窗,夏已驟涼。落紅成朱砂,記錄著胭脂三兩,釵粉成群,夾花帶玉的芳名里,昭示著一顆顆悲天憫人之心。 芷秋細看過每一個名字,闔上賬簿,小心存放在箱籠里,連帶著衙門收款的票擬。這廂卸罷晚妝,款步到床前,見銀鉤垂帳,陸瞻衣衫齊整靠在枕上看書。芷秋偷抿一笑,挑明了似開不開的燈花,由他捧書的兩臂間鉆在他懷里。 垂眸即是一張桃李爭妍、海棠嫩臉,陸瞻如何能不笑,便將兩臂攏著她,眼回到書上,“戌時了,你先睡,我看完這里就睡?!?/br> 圓月當軒,帳還未放,芷秋整個身子壓在他身上,半截下確實感覺不到有任何硌人的地方。因此不肯聽話,仍時刻記掛著勢要撕了他的舊傷疤,使其心上長出新的血rou。 她掣著他黑色寢衣的斜襟玩耍,指尖總若有似無地剮蹭過他的結實的胸膛,“再有一月就是中秋了,咱們家要送哪家大人的禮?你說給我聽,我好著手去采辦呀?!?/br> 陸瞻自上回發病以來,不知為何,就不曾與她行過房。眼下也將她幾個鵝毛一樣的指端視而不見,噙著薄笑,“沒什么要送的,你只將送你姊妹同mama們的禮打點好就是,官場上的人,自有阿則去cao心?!?/br> 見他不為所動,芷秋愈發大膽,將軟綿綿的半身貼在他堅硬的肚皮上,手漸漸爬向他的衣帶處,輕輕拉扯,“那也成吧?;仡^還少不得這些人要請席,吃過來吃過去的,一折騰就是小半個月,把人都要吃肥了?!闭f話就爬起來,坐在他腹上,眼波流媚,“噯,你瞧我這兩日是不是胖了些?” 陸瞻不得不撇了書觀她,像觀一朵佛前蓮花,可謂清心寡欲,“沒胖,還是苗條婀娜,如風似柳?!?/br> “我看看你胖了沒有,”芷秋嫵然一笑,手若柳帶,拂開他兩片衣襟,見其胸躺堅廣如山脈,腹上輪廓似田埂,便勾著眼波上挑,“你一點也沒胖,討厭鬼,大家一樣的吃飯,你怎的都不見胖的?” “我是男人?!?/br> 芷秋扯起一點裙,里頭卻未穿褲,露著光滑的小腿,“你瞧我,我覺著連腿都粗了一圈,” 陸瞻眼往她的小腿往上延,墜在腿彎下頭的紗被光影穿透,綽綽現著玉骨肌膚,漸漸隱沒在陰影里。 可他卻有些提不起興致,甚至感覺是白忙活一場,橫豎他囂漲的欲念,往往都是靠無奈與時間來澆滅的,他們的快樂,并不同步。 他將她由腹上兜下來,吹了燈,牽著被子將她罩住,“睡吧?!?/br> 帳中透進來一片月光,芷秋被他摟在懷里,聽著他的心跳一如既往,她就知道他還愛她,只是對他自己有些無能為力。她只得作罷,老老實實地貼著他的胸口,“陸瞻,祝晚舟,你打算怎么辦?” 片刻沉默后,響起他有些乏力的聲音,“我既然答應了你不動她,就不會動。等過些時候,將她送回祝家?!?/br> 芷秋安下心來,眼皮在冷冷的月霜中沉一沉,沉入一個恩情美滿的長夢。 西風輕折花枝,杜子聲聲,唱起秋意。一大早,芷帶妝黛妥帖,對鏡扶簪,理了衣襟,桃良正捧著一盒上好阿膠進來讓其檢驗。 聽丫鬟說自那日事發后,祝晚舟受驚小,一臉幾日吃不下飯,虧了些氣血,芷秋想她也是可憐見的,便有心去安撫安撫,又叫人備了兩匹緞子,都是時興的花樣顏色。 陸瞻正要往織造局去,瞥眼見了,問其緣故:“這大清早的,你趕著去給誰送禮?你姊妹們倒罷了,若是那些官眷貴婦,犯不著費心,多睡一會兒吧?!?/br> 晨光無限好,芷秋拂過緞子笑,“是給祝晚舟的,你那天將人家嚇得不輕,小姑娘家家的,還懷著身孕,恐怕傷身。我帶了東西去看看她,再告訴她往后送她回家去,她聽了,只怕身子就好了?!?/br> 太陽將她的腮照得剔透,像一顆剛摘的水蜜桃,還帶著露珠與絨毛。陸瞻覺得她真好,好到對于他的“惡”有些過于殘忍了。但他什么也沒說,淡淡一笑,踅出門去。 可巧張達源落在東廂書房里拿東西,芷秋出門就撞見他,將他掣著往前走兩步,避開丫鬟,“張達源,我問你,你可不許撒謊?!?/br> “奶奶要問什么只管問,我保管照實說!” “嗯……”芷秋稍顯猶豫,到底咬咬牙,“我麼見識短,你不要笑我。我就是想問問,你們做宦官的,是不是個個都跟你們督公似的?” 張達源一頭霧水,“跟督公什么似的?奶奶可不要同我打啞謎,我是個粗人,說得客氣了,我可聽不明白?!?/br> “就是、就是像你們督公,總為那點事情過不去。我瞧你們可不這樣,就拿阿則來說吧,他性子就蠻和順,說話都是樂呵呵的。你也是,成日家見你們官職大些的幾個在園子里、誰不是說說笑笑的?也沒見你們誰像他似的那么在意?!?/br> 說到此節,張達源止不住往自個兒身下瞥一眼,笑顏里逐漸泛起一絲血腥味兒,“人跟人怎么能比呢?奶奶只看到我們樂呵呵的,哪里看見我們手上殺過多少人,抹過多少血。奶奶別怪,殊不知這殺人的時候,那才是真的痛快,比跟女人還痛快!” 暢快的尾音一落,敲起芷秋滿身的雞皮疙瘩,她側目看他一眼。 他卻渾然不知,仍然講得興致盎然,“阿則是安南人,自幼就送到宮里來凈身,那時候屁都不懂,小時候就知道奴婢同主子的區別,這長大了才曉得男女之別。奶奶別瞧他表面和順,其實陰著呢,就說煙雨巷那個芍容姑娘,奶奶以為阿則是喜歡她才成天往她那兒跑?其實是芍容姑娘耐性大,夜里受他多少花招子哭都不哭一聲兒?!?/br> 風吹閑林,葉竹沙沙,張達源將一帖子折入懷內,站定在林中淺笑,“我們這些人,都不是人,但督公是。他老人家曾是有功名在身的世家子弟。奶奶不知道,那年督公凈身后被派去陳妃娘娘宮里伺候,因為他不肯自稱‘奴婢’,被下令庭仗四十,打得沒了半條命。后被發去修道觀,因指摘監理太監進獻諂諛迷惑先帝仙修誤國,又被庭仗六十發到冰窖當差?!?/br> “他跟我們這些天生的奴婢命不一樣,他老人家滿腹韜略,分明有治國之才,卻不得不做一個奴婢。但他始終沒忘記過他的志向,也從未忘記過陸老大人的遺志,否則,怎么能一步步走到今日,成為太子殿下的謀侍?我張達源這輩子沒服過誰,就服他老人家。他從未對不起過任何人,倘若有的話,那也是人先負他?!?/br> 臨去時,他又折返兩步回來,“奶奶,有時候就放他喘口氣吧,您總想將他從泥潭里扯出來,可他、和我們,也許一只腳踩在里頭反而自在?!?/br> 芷秋久久怔忪,四面八方的竹罅里吹來烈烈風,刮亂善與惡、是與非的界限。她有些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了,大概是苦澀的因,結出了可惡的果。 ———————— 1唐李正封《詠牡丹》 ▍作者有話說: 愛可以完全治愈陸大人嗎?聽聽各位高見~ 第64章 醉臥花樹(六) [vip] 芰藕翻香, 日晷似金盆,屋里卻靜得死氣沉沉。月鉤掛帳,蓬蓬鼓鼓間, 露出祝晚舟慘白的側臉。 心知她嚇破了膽, 芷秋有心安慰, 卻又沒和她好到那份兒上,只叫桃良搬來根杌凳坐在床前, 相隔不近不遠,將帶來的東西叫紅纓收了下去。 紅纓感念她上回援救, 特意瀹了盅茶上來,“奶奶請吃茶, 多謝奶奶來瞧我們姑娘,上回大恩,我們感激不盡,只是姑娘病著,沒法起來行禮,請奶奶莫怪?!?/br> 說罷將祝晚舟攙扶起來靠著。芷秋擺擺扇, 細窺一眼祝晚舟的面色, “我來,是要告訴你, 夫君已經答應不計較了,等過些時候他忙完正事,還將你送回家去?!?/br> 誰知那祝晚舟一聽回家,臉色乍變得慘白, 掀了被子就跪在芷秋腳下, “往前我只當奶奶是青樓女子還有些瞧不上奶奶, 不成想奶奶卻是位大善人。求奶奶好人做到底, 別將我送回家去。我父親將我送來,本就是來巴結陸督公的,若是巴結不成,還出了這樣的丑事,他必定要打死我的,求奶奶別將我送回去!” 芷秋裙面叫她扯著晃來晃去,晃得她沒了好性兒,“你不回家還想怎么著?你在我家里做下這樣傷體面的事情,我自己的臉面且不說,陸瞻的臉面往哪里放?他已是發了善心要遣你回家,你卻不回,難不成,你還想在我家里將孩子生下來,讓我們夫妻兩個替你們jian/夫/yin/婦養兒子不成?” 那祝晚舟撒開她的裙,只顧垂淚。又叫芷秋看不慣,將扇抬一抬,“你先起來再說,我既不是你娘也不是你爹,跪我做什么?” 紅纓適才將祝晚舟攙到床上去,一心為小姐奉承,說話便失了分寸,“跪得的跪得的,且不說奶奶前幾日救我們姑娘的大恩,就是往前奶奶同我們家老爺那份情,叫您聲娘也不為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