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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誘宦在線閱讀 - 誘宦 第39節

誘宦 第39節

    “你閑著也不敢勞累你,何況你忙?!比顑鹤鹚氖衷谡菩睦镙p拍,“衣裳冠子我瞧見了,好大的風光,就是蘇州府里最富貴的人家也沒你這樣體面,又有天子提的字又有圣母贈的禮。陸大人麼,再好不過的一個人了,往后成了親,不要和他鬧,好好生生的過日子,曉得吧?”

    芷秋羞赧地將頭略點點,“我曉得?!?/br>
    滿園飯香四溢,姨娘領著相幫在案上擺好飯食菜蔬,阮兒忍不舍松開她,細碎叮嚀,“我聽見他的母兄都在蘇州,宅子里還有兩個侍妾,其中還有祝老爺的女兒。咱們這樣的出生,難免受人非議,恐怕看不起你,少不得下人們背地里還要講你。你或是聽見碰見,不要同他吵鬧,仔細傷了情分,遇見爭風吃醋的事情,也不要到他跟前去講,受點委屈不怕什么,只要兩個人好好的就好?!?/br>
    “我記住了,謝謝姐。先吃飯吧,我還住好些日子呢,一遭哪里講得完?媽,吃飯?!?/br>
    席上四珍四饌,芷秋往各人碗里撿一塊燒鵝,輕捧著個碗,且聽四娘唼唼喁囔,“我前些時候聽見將悼玉坊的素錦自己贖了身,正要借個地方做生意,我便去搭訕,同她商議的,她給你三成的局賬,算抵你的租子。你縱然買了女孩子,現也還小,尚且接不上,就接了她去,暫且支撐著也好?!?/br>
    阮兒稍思,含笑應下,“媽想得周到,我也想著如此,還想著,再買兩個十二三歲的,教導幾日后,將我從前那些客人請了來,請他們賞個臉子,替女孩子們點大蠟燭?!?/br>
    “是這個道理,只是你錢可還夠呀?”

    “暫且支撐得住,不夠時再問媽借一樣的?!?/br>
    于是著人看了廿九那日,阿阮兒帶著現請的三位姨娘、買來的三個女孩子挪了地方。那園子就離個十來丈,也是個臨水聽音的好去處,只是新地方,過于清凈些,故此當日開了一席,請眾姊妹幫襯來暖暖房。

    席上姊妹們或箏、或琴、或簫管、或琵琶、或舞、或吟詩作賦,個個兒施展絕學給三個女娃子瞧,又各自現身說法,講著如何拿捏男人,鬧得好不歡暢。獨婉情不屑為伍,推身上不舒服,早早辭了去。

    無人留她,繼續歡鬧。另兩個女孩子懵懵懂懂,倒是有一年歲稍大的女娃子,模樣頂好,身段也妙,也聰明伶俐地,樣樣都似聽懂了去。

    云禾便指著下席笑,“這個好聰明,竟都聽懂了,往后必是個花榜三甲的料!”

    阿阮兒將芽箸慢擱,收眸輕嘆,“她哪里是聰明呀,是經過了才比別人懂些。你們不知道,買她時就不是個完身子了,白白叫那牙子占了便宜去?!?/br>
    那露霜微驚,脧了各人一眼,“那可怎么點大蠟燭???”

    除她外,眾人皆笑,袁四娘執箸將云禾一指,“問你姐,你姐就經過這一遭?!?/br>
    過往在云禾的眼瞼下累積成一滴血,紅得似韶華盛放的氣焰,“你那時還小,屁都不曉得。我原先同她也是一樣的,吃了牙子的虧,臨到點大蠟燭時,媽起了個法子,用豬膽裝了點鴿子血藏在枕頭底下,等那趙員外正迷糊時,偷摸著擠破了抹在喜帕上?!?/br>
    講到此處,眾女聚精會神盯著她,她鼻稍翕動,極為不屑地冷笑,“只等完了事,那趙員外一看,喜得不知怎么樣,直摟著我叫嫦娥娘娘,這一年雖不大來了,逢年過節還叫人封紅封給我??梢娺@男人蠢起來啊,真是八頭豬也抵不過他去?!?/br>
    百芳群艷噗嗤一樂,搭肩折頸地笑在一處,百靈鳥一樣的嬉笑聲撕裂了樓宇上的一片青天,她們就都成了這道口子里滴下的血,或淡或稠地,流淌在人間。

    ————————

    1先秦 佚名《詩經·詩經·莆田之什》

    ▍作者有話說:

    陸大人和芷秋已鎖死,竇初婚后殺回主戰場。

    但沈從之和方文濡,你們站誰?反正我是站方文濡~

    第48章 燈花夢影(十一) [vip]

    晚霞天, 群芳散,恰遇瓊玉飄搖,映著殘陽一線, 是飛雪與玉枝的又一次重逢, 冰霜將再度折凍枯木。

    各處上了燈, 阿阮兒將袁四娘同姊妹們送出綠漆大門處,站在搖搖欲墜的兩盞絹絲燈下, 望著眾女姹紫嫣紅的背影載著浮生遠去。

    很久以后,她落寞地旋身進門, 吩咐姨娘,“將這處門拴好, 再同我到后門上去查查門戶。眼下沒客,倒還清凈,往后有客時,少不得門戶大開,您費心,再忙也要像這遭一樣, 仔細查看好門戶?!?/br>
    姨娘忙著應答, 掌燈隨其往后門去,且聽她講規矩, “大嫂這些日辛苦些,將姑娘們替我留神照管好,只怕年節下有山賊強盜闖了門戶傷著姑娘們。且等年后,我再買幾個丫頭、請來幾個相幫替您分擔些, 您也松快些?!?/br>
    后門臨河, 因著年節, 十分清凈, 還聽得見潺潺水聲。阿阮兒叫打開門視察視察外頭再關門戶。姨娘尊聽,幾不曾想,門一拉開,就見田羽懷立在門外,撐著黃油傘,仍是衣不染塵。

    雪絮漫天,直到逐漸覆蓋了門內門外兩柄傘,阿阮兒亦沒邀他進門,雙手插在大毛袖籠子里頭,半點兒不動。

    岑寂半晌,田羽懷由懷里抽出幾張票子遞來,“聽見你今日搬遷,來賀你喬遷之喜。折騰這個園子,想必花費不少,上回叫你有事家去尋我,沒見你去,我也就沒幫上什么忙,這些錢你且拿去填補填補虧空?!?/br>
    或許是因著眼下年關,正是闔家團圓之際,阿阮兒無父無母,忽生傷感,說話亦帶著些毅然決然的悲意,“田相公,打我從你家門里出來,我們就沒干系了,你犯不著一回二回地來貼補我,我拿你的錢,算怎么回事呀?”

    田羽懷垂下手,掩襟上的貂毛在風里顫顫浮蕩,“你曾是我的女人,我就永遠對你有責任?!?/br>
    舊夢依稀人依舊,但阮兒的心境已不復以往,她已經清醒地認識到她的宿命,無奈地笑一笑,“倘若有什么是‘永遠’的話,那就是我永遠是個倡伎、永遠是個樂籍女子,你三天兩頭來,也抹殺不掉這個事實。你也不用愧疚,更不必可憐我,因為我跟你一樣的,也在活著,甚至比你活得更賣力?!?/br>
    田羽懷睇她一眼,冰清玉潔的霜雪點點融在他的袍子上,“你一個女人,難免過得艱難些,我只是想,幫幫你?!?/br>
    她笑著,像被他驅出家門時那樣坦然,“你幫不了我,銀子我會自己掙。小時候,我總覺得媽俗氣得要死,心眼里總在打算盤,凡事都要估個價錢?,F在我明白了,吃穿用度,哪樣不要錢?但別人給的,始終不踏實,還是自己掙的踏實些,不用總擔心明天人不給了怎么辦?!?/br>
    他攥緊了傘柄,雙目毅然,“只要我有一天,就會給你一天?!?/br>
    飛霜旋雪,逐漸掩埋了舊年,阿阮兒將鋒利的匕首殘忍地對準了自己曾總是攀枝附葉的過去,一刀殺下去,就于新年前夕生出一個新的自己,“不,你又不是我的菩薩,你救不了我。從前是我錯了,總想著有個你來救我出苦海,現在想來,實在不應該。你救不了我,只有我能救我自己?!?/br>
    她趨步上前,將兩扇門緩緩合攏,在一條寬寬的門縫中,她看著他,“可是,仍然謝謝你曾愛過我,往后,我會愛我自己,不需要你來了,別再來了?!?/br>
    那副荏弱的骨頭里,長出了堅韌的藤蔓,破殼于俗世的深淵,但沒關系,每一天,它都會向著太陽攀,一天接一天,就滿作了一年。

    真到三十,各門另戶閉門歇業,煙雨巷花紅柳綠皆不見,艷海岑寂,世間無顏色,靜得像一塊真正的凈土。

    各園中卻是鬧得沸反盈天,煙花地里有風俗,到這日,青樓女子們須得洗凈身子,淡妝素雅干干凈凈地拜在白眉神門下,以乞來年、來世能清白為人。因此天不亮便翠煙裊繞,廚房里一大早便生火燒水,相幫們提著水自往各房中奔忙。

    芷秋剛洗完澡,正在案前點著蠟燭梳妝,見鏡中闖進來一抹紅影,不是云禾是誰?妝發未齊,便來歪纏芷秋,“姐,我親親的jiejie,圣母娘娘賞的那個佩子人家還沒見過呢,給我瞧瞧嘛,也叫我沾沾福氣呀?!?/br>
    天色尚暗,廊下卻是來往繁雜,芷秋十分謹慎地叫桃良闔了門,拉著云禾往臥房里去,“給你瞧可以,但你得給我仔細些,可別毛手毛腳地給摔了?!?/br>
    “哎呀我的姐,你借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摔呀,我還要命不要?”

    但見芷秋由封衣裳的箱籠里抱出個小羊皮箱,挪到床上,小羊皮箱里又抱出個紅匣子,紅匣子里又套一個紅匣子,個個都上了梅花鎖,瞧得云禾直笑,“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鎖命根子呢?!?/br>
    芷秋急嗔她,“可不是命根子麼,我一輩子就這么個精貴東西?!?/br>
    誰知“咔咔”兩聲兒,擰開最后一個小鎖頭,小匣子里卻空空如也。芷秋面色巨變,急得將盒子倒一倒,“佩子呢?我的佩子呢?!”

    “姐,你別急,可是你忘了,沒鎖在里頭?”

    “就鎖在里頭的,我上回瞧了,特意套了這些匣子來鎖它!”

    二人急急踅至裝衣裳的大箱籠前,將衣裳一件件抖出來尋遍,皆是白費勁兒。芷秋才上了胭脂的腮急得煞白,忙喚進來桃良,“我那枚佩子你可見了?打掃屋子時你有沒有打開過匣子?”

    桃良唬得一跳,忙去抱著床上幾個匣子瞧,“沒有啊,我打掃屋子時連這個大箱籠也未曾打開過,翠娘方姑早已回家團年去了,這些時也都不在,沒人碰過這箱子!姑娘,會不會您拿出來瞧落到床腳旮旯里去了?”

    三人又急急將帳掀開,將被褥床單枕頭均抖了一遍扔到地上,一張架子床搬得空空的也盡數不見。芷秋急得險些要哭出來,忙奔下樓去告訴袁四娘。袁四娘聽得仿佛一個太陽墜到黑暗里,慌得召集了眾女到房中敲打:

    “倘若是誰借去玩,現在拿出來,便不追究,若誰藏匿了不交出來,叫我查尋到,先將她捆起來打一頓,老娘可不管什么紅牌不紅牌的!”

    眾女你窺我我窺你,誰瞧著都無辜。芷秋與眾人關系向來好,不忍生了嫌隙,只朝眾人福身,“你們都是知道那東西的來歷,倒不是有多值價,只是丟了,恐怕是要掉腦袋的事情。姐妹們幫我各處找一找,若找見了,我謝她一百兩?!?/br>
    雛鸞幾人忙咋呼出來,“姐說什么話,就是沒有謝錢也要替你找,我們先回各人房中找一找,找不見,就在園子里挨處搜?!?/br>
    只等眾人散去,云禾拉著芷秋留步四娘房中,同四娘竊議,“媽,姐將那佩子鎖得這樣牢實,不可能丟。我看,必定是有人故意盜了去的,姨娘丫頭們偷幾兩銀子還可信,這樣的東西,是萬不敢偷的。要我想,只有婉情,她平日里恨我與姐恨得咬牙切齒,跑不離是她!”

    四娘猶疑,心起一計,“婉情那個性子,拿不著臟,若說是她偷的,必定又要鬧死鬧活。我看這樣,先叫人找,找不著,初一領著你們去廟里燒香,借機叫老姨娘去翻她的屋子?!?/br>
    二女輕應間,一個太陽蹦出來,映出紅紅的云霞,像長在碧海里的一株珊瑚,奇異而瑰麗。

    另有一片碧海,平地卷風而來。潑綠的門戶貼了對聯,滿園里換盡紅絹宮燈,蕩盡陸瞻由晦暗里剝離出來的喜悅。當他已經闖過芷秋的肢體交匯過靈魂后,對她的愛,便愈發與日俱增。

    他云履匆匆地踅至繞轉,攀上樓閣,盡管他的身體沒有獲得解脫,但仍舊充滿著雄性對侵占本能的快意??煽煲?,很快被芷秋一對愁眉驅散。

    一見陸瞻,芷秋忙斂愁緒,不露一點破綻,生怕叫他曉得佩子丟了會捅到官府里去,只肯笑臉依舊地迎上去,“大年三十的,你怎么來了?”

    陸瞻卻十分敏銳地察覺到她眉心的煩緒,環著她往榻上去,“家中還沒開席,抽空來瞧瞧你,怎么像是不高興?你對我說?!?/br>
    外頭漸起鞭炮聲,噼里啪啦震得芷秋心內惶惶,便熨帖在他肩上找尋心安,“沒什么,就是年節里想起父母來。大過年的,你也該在家陪你母親才是,怎么又想起來瞧我?”

    關于家人,陸瞻向來不愛說起,“怕你想我?!?/br>
    “你討不討厭!”芷秋搡他,暫解煩憂,露出純粹的笑顏,“噯,你家里年夜怎么過?母親兄長在跟前,必定是熱熱鬧鬧的吧?”

    陸瞻隨之將笑唇印去她的唇上,“往后,你才是我的家。走到哪里,我都不會再將你弄丟了?!?/br>
    涓涓的幸福源源不斷地冒出來,芷秋倚回他肩上,“謝謝你,你也是我的家。咱們的親事,你母親沒說什么吧?你往前講她是藩王千金,只怕瞧不上我,我正想跟你打聽她老人家平日里有什么喜好沒有?你說給我,等我去了,我好‘對癥下藥’討她老人家喜歡啊,還有你兄長,可娶妻妾沒有,家中有沒有妯娌?”

    微妙的冷意滑過陸瞻的眼睛,他笑笑,照舊溫柔,“我還沒同你講過?我在淺園里收拾出了一處院子咱們住,離他們遠遠的,你不用到跟前去孝敬,只管吃你的樂你的,沒人敢來尋你的麻煩?!?/br>
    芷秋矚目稍刻,到底沒有多問,又憶起來一事,“你既這樣講,倒還省去我幾多麻煩。只是我要麻煩你,還要請你幫個忙,明日一早我同媽還有姊妹們要去廟里燒香,有這些人,馬車不夠,你打發兩輛馬車來接我們去好不好?”

    “初一恐怕廟里擠,緩兩日再去?”

    “不成,”芷秋將他一個胳膊晃一晃,晃得自己珠翠鈴鐺直響,“媽還要趕著搶頭香呢,一連好幾日不做生意,大家閑著,也怪冷清的,都想著出去湊湊熱鬧?!?/br>
    要說這男女之情何其妙哉,自打那日得了手,便好得似蜜里調油,更是將陸瞻一張冷臉化去一半,眉宇間的情愁都成了溫柔,“那派織造局的馬車接你們,再派幾個人跟著,不要同人擠在一處?!?/br>
    “你不去?你們京城難道不興初一燒香?”

    “我不信佛,只修道,明日玄妙觀打平安醮,我要到觀里去?!?/br>
    芷秋將唇角撇一撇,扯扯他的衣襟,“怪道呢,真是個仙體了,大冬天的,穿這樣單薄渾身還guntang?!?/br>
    他就把腿顛一顛,伸出只修長的手往懷里瞧她,端得十分正經,“你摸我這手,比身上還燙,喜不喜歡?”

    兩個眼一轉,芷秋適才明白過來,發窘發臊地把臉埋去他肩上,暗里望他腹上掐一把,卻實在緊實,拈不起來rou,只好狠拍一巴掌,“陸大人,你真是……”

    “是什么?”

    “用我們行院里的話來講,就是冷灰里發火星?!?/br>
    “什么意思?”

    芷秋端起腦袋來,作勢要跑,“要燒(sao)起來了!”

    才去一步,卻被大手一抄,又攬了回來,隔近了望她面上吐著氣,“你竟然取笑起我來了,誰給你的膽子?嗯?”

    嘻鬧間,炮仗聲愈發緊起來,各門另戶飯食飄香,長街寥無人影,萬世皆沉入這一年的尾聲里,振聾發聵的煙雨巷,是孤魂萬千,芳魄縷縷。

    另有一雙游魂似的眼在淺園的正廳內飄來蕩去,脧目望來,波影映玉甃,暖屏內外履舄叢脞,丫鬟門來往上菜,衣袂帶風地刮著室內nongnong金獸,緊閉的長窗外,來往紛雜,人影憧錯。

    未幾筵席治酒,果品齊備,擠了滿案的玉碟銀盤,珠壺翠斝,各色雞鴨魚rou、時令鮮蔬、時興點心,珍饈玉饌裝了富貴一廳。

    那雙顧盼的眼一見陸瞻踅出臺屏的身影便立時收回,游移不定地盯著案上五花八門的菜碟。紫藍的直裰袍像裹著陸瞻的另一抹魂,再不復對著芷秋的笑容,而是另一種陰鷙的,晦暗的笑,“母親,您很怕我?”

    他落座到婦人章氏身邊,只見章氏的眼稍一閃避,像鬢上幾縷白發,在陽光瑟縮著,一滑而過,“你大哥呢?”

    “我叫人去請了,稍后就到?!?/br>
    章氏往圓杌凳另一邊挪一挪,半個屁股都懸在了外面,謹慎地拿眼瞥他,“韞瞻,我們都來了蘇州,家中無人照管,開了春,還是叫我和你大哥回去吧,你父親靈前,也要有人燒香不是?”

    廳上一眾仆從未知何時已盡數退去,空蕩蕩一張圓案上,陸瞻擅自端了碗吃飯。細嚼慢咽間,揀一塊蒸得水嫩嫩的魚擱在章氏碗中。

    “韞”是他的字輩,因未加在名字里,平日倒是甚少人叫,眼下倏聞,有種陌生的溫情。他笑,“急什么?母親,我要成親了,您怎么的也得等辦完我的婚事再說這個,新媳婦還等著拜見您呢?!?/br>
    婦人將婚事充耳未聞,一心記掛著回京,“我想著,家中那些下人皆不醒事兒,還是自家人照管著放心些。年關一過,就備了車馬,送我與你大哥回去吧????”

    碎吟半晌,陸瞻執箸的手頓住,瞥過眼來,“您不問問我娶的是誰家的小姐嗎?”

    章氏忙將眼避開,兩個圓溜溜的肩篩抖著,“你、你娶的是誰家的小姐?”

    “是一位傾國傾城的佳人,母親一定喜歡?!?/br>
    講到此節,但見臺屏上閃過幾個人影,原是黎阿則領頭進來,身后跟著兩個小火者,中間架著個男人。那男人耷拉著腦袋,面色略顯蒼白,眉目倒與陸瞻有幾分相似,便是陸瞻同胞的大哥陸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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