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急救這邊的人果然要少很多,遲晟剛背著人進去就有醫護人員過來問情況。 遲晟把季遐年放在一張空出的病床上,簡潔地回答醫生的問題,他下午五點左右忽然發燒,之前沒有任何癥狀,發燒后十分鐘左右就陷入了昏迷。從發燒到現在差不多半小時左右。 醫生一邊聽著他的話,一邊給季遐年量體溫。儀器滴的一聲吐出結果,46.2度。 怎么這么高? 醫生都嚇了一跳,忙開了藥讓護士給季遐年掛上,又對遲晟說,你把他外套跟毛衣脫了,別穿那么多,一會拿酒精給他擦擦降溫。還有他身上的裝飾品也摘了,推去照個CT,看看腦部和肺部情況。 好。 遲晟應了一聲,去給季遐年脫衣服。 苗小草也連忙搭手,取了季遐年的手表和眼鏡。 兩人都沒什么給別人脫衣服的經驗,等他們折騰完,季遐年成了一個衣衫不整的破布娃娃,打底的襯衣下擺不僅被蹭高露出了腰,領口的扣子還被扯掉了一顆,露出到心口的一片白皙皮膚。遲晟把衣服丟給苗小草擋住視線,去那邊疊好。 哦。 苗小草不疑有他,抱著衣服就乖乖去了旁邊的椅子邊干活了。 這邊遲晟忙伸手給季遐年整理衣服,整理完了下意識抬頭想扒拉下季遐年的發型。 結果這一抬頭就愣住了。 遲晟: 這誰? 床上的季遐年依舊沉睡著,沒了厚重眼鏡的遮擋,細長的眉眼坦蕩地顯露出來,如鴉羽的眼睫帶著微微上翹的弧度,垂落的時候落下淺淺的一點薄影。 原本季遐年就有一種清冷的書生氣,現在這斯文的氣質被削薄成了脆弱,宛如盛放在深山幽谷中的一株白蘭,仿佛連風大一點都能把他碰傷。 遲晟是知道季遐年并不難看即使他戴著那副啤酒瓶底的眼鏡,但他的口鼻形狀就很好看。 但,這也太夸張了吧? 不是說近視的人眼睛都會變形嗎?而且睫毛這么長? 這根本就是欺詐吧! 遲晟的腦海里瞬間翻涌了無數個我cao,最后定格在一聲感嘆上。 怪不得他小姨會叫季遐年年年寶貝兒。 這時苗小草也疊好衣服過來了,她原本想把疊好的衣服放到床上,但眼睛不經意瞥了眼季遐年后,又嗖的縮回了手。 驚嚇.jpg 遲晟原本驚訝的心情被她一下攪和了,有點想笑,干嘛呢? 苗小草呆了兩秒,不太確定地問遲晟,這是我爸爸? 遲晟這下真笑了出來,不然呢? 苗小草張了張嘴,接著露出一臉中了五百萬的表情,天吶,我爸爸原來這么好看??! 遲晟不知道她在高興什么,又不是你好看,樂什么? 苗小草哼了一聲,驕傲道:他又不是你爸爸,你當然不懂。 遲晟: 是還得了了。 護士配好藥過來給季遐年掛上,遲晟跟苗小草都讓開免得礙事。 苗小草看著病床上的睡美人,忽然深深嘆了口氣,遲晟,我錯了。 遲晟挑眉,沒答話,想聽她能整什么幺蛾子。 苗小草仰頭看遲晟,一臉的同情,我之前以為你是小妖精,但現在才知道你不是小妖精,是想吃天鵝rou的癩蛤|蟆。你好可憐啊。遲晟: 我可謝謝你啊。 遲晟都給氣笑了,伸手在苗小草的腦門上敲了一下,叫晟哥,沒大沒小的。而且我也不想吃你爸,別瞎給我套人設。 苗小草捂著被敲了的腦袋,竟然也沒生氣,老成地嘆氣,我懂,你們男人就是死要面子。 遲晟: 一元二次方程式你不懂,不該懂的東西倒是瞎懂一大堆。 遲晟已經懶得跟苗小草爭辯這些了,這小丫頭自有一套八點檔腦內世界,較真的話很容易被她繞進去。 護士很快給季遐年做好了處理,叫來了一個護工送季遐年去拍CT。 遲晟讓苗小草跟著去,自己則去給季遐年辦入院,順便給張銀珠打了電話報平安。 做完檢查、季遐年入住病房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八點了。 季遐年的CT沒看出什么異常,溫度也下降了一度,看上去情況是有好轉了。 遲晟這才松了一口氣,又給張銀珠打電話說了進展好讓她安心,然后給苗小草轉了一個微信紅包,打發她去買晚餐。 苗小草走的時候還不放心,盯賊一樣盯著遲晟,你不許趁我沒在就偷偷跟我爸生米煮成熟飯啊。 遲晟: 遲晟誠懇地說道:明天我去給你買本成語詞典,好好補補語文。 苗小草瞪眼,反正就是那個意思,你不準占我爸便宜! 遲晟哭笑不得,不想跟她爭論浪費時間,點頭,行行行,不占便宜。記得買份粥啊。 知道了。 苗小草得了遲晟的保證,這才飛快跑走了。 苗小草一走,遲晟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扶著床在陪護椅上坐下,伸手按住了左腿膝蓋。 他的手按得很用力,指甲rou都泛了白。 但遲晟的表情卻看不出絲毫的痛苦,只有鬢邊氤出了一點細密的薄汗。 這樣按了好幾分鐘,遲晟才稍微松開手,忽而自嘲一笑,低聲自語道:真是不中用了。 隔壁床的家屬注意到他的動作,熱心問了一句,小伙子,腿受傷了? 遲晟看過去,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他笑了下,沒事,剛才閃了一下。 老太太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那還好,要是這兩天受傷了可不得了。聽說昨天那個藍雨污染可嚴重了,專家都說了,如果是傷口沾了雨水,一定要盡快就醫。 遲晟一愣,什么專家? 哎喲,你還不知道??? 老太太的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剛才晚間新聞里說的呀,還是個中央級別的專家呢。人家說那個藍雨含有含有什么物質來著?哎,總之就是對身體不好,如果沾到皮rou里,要趕緊上醫院消毒。 遲晟微微蹙眉,跟老太太道了謝,便拿出手機打開搜索新聞。 果然,網上已經劈天蓋地都是藍雨污染這樣的關鍵詞。 14、第十四章 新聞: 季院士建議:避免接觸藍色雨水,謹防感染 藍色雨水24小時內下遍全球,聯合國召開緊急會議 藍色雨水成因尚未明確,專家建議不要觸碰 網絡: 理討,全球都下藍雨的節奏是末日要來了嗎? 昨天沖進藍雨里直播喝雨水的主播還好嗎? 我□□昨天傷口淋雨了!我會不會死??!QAQ 松省表示今天上午才下的雨,雨前政府發了短信通知,乖乖躲屋里沒淋雨,開心.jpg 遲晟翻看著新聞,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別說藍雨,就是普通的雨也從沒有24小時下遍全球的記錄,而且中央新聞播報的那個季院士,遲晟是認識的。 那是他父母在科學院的同事兼偶像,被他爹媽一致通過封為國家武器的研究者。 雖然遲晟跟這位院士并沒接觸過,但自小被爹媽耳濡目染,潛意識已經把他等同于真理的存在。 現在,這個真理說藍雨可能會導致感染。 那絕對是有所依據的。 于是遲晟關掉APP,給他父母打了電話意外的,這一次的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是他爸。 遲父的聲音很疲憊,還有些沙啞,他像是知道遲晟打過來的原因,嘆了口氣說道:正好我也想找你,你淋了雨嗎? 遲晟皺眉,拿著電話走出病房后才答道:昨天淋了,但馬上洗了澡,現在也沒發覺有不舒服。很嚴重嗎? 遲父那邊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不知道。 遲晟一怔。 我們也是剛剛開完會,這件事的機密程度很高,目前我們被告知的只有四件事: 第一,藍雨中含有的物質被稱為藍金剛,它可以同化接觸的任何東西,但同化的條件卻非常不穩定,沒有規律; 第二,藍金剛的感染途徑未知,有過并沒接觸過它卻被感染了的案例; 第三,這是一場全球性的、不可逆的、結果未知且沒有任何人可以躲過的感染; 第四,目前沒有任何有效治療手段。 遲晟啞然。 之后季院士團隊會出面引導公眾,盡可能降低恐慌。畢竟現在一切都還是未知,或許它只是又一種新的流行病,或許它甚至都不會產生什么影響,畢竟雨停到現在也沒有出現被同化的案例。 遲晟沉默。 這種樂觀的想法怕只能哄哄苗小草。 可現在也只能樂觀,且不能對公眾全盤托出。因為未知的恐懼比藍金剛本身還可怕。 電話兩端沉默片刻后,遲父換了個話題。 你跟你小姨那里還好嗎? 遲晟也淺淺吐出了一口氣,還好。你們呢? 我跟你媽都在科學院里,你爺爺也有警衛守著,他有風濕,這兩天沒沾雨水。你要回來嗎? 遲晟想了想,拒絕了,再看看情況吧。 現在全世界都不安全,他家人反而相對安全一些,他回去也幫不上忙,不如留在這里陪安若素他們。 舅爺他們都知道了嗎? 遲父似乎是回頭看了眼,頓了一兩秒才回答:你媽在跟他們聯系,希望他們能回國。你兩個小表舅那邊也通知了,但他們的企業不可能撒手不管,畢竟未來是什么樣還說不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遲晟嗯了一聲。 遲父又囑咐道:以防萬一,你還是多備些食物和水自己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你們也是。 掛了電話,遲晟又在門外站了許久,心里想的卻是季遐年。 季遐年忽然的高燒,會是藍金剛感染嗎? 遲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沒有辦法。 夜半,遲晟被囈語聲吵醒。 他從陪護床上起來,衣服也沒披,彎腰在季遐年的病床邊輕輕喊了聲,季遐年? 季遐年的長眉緊鎖,臉上因高燒而升起的潮紅已經褪盡,余下了一片蒼白。 他像是被魘住了,睫毛輕顫,眼珠隔著眼皮轉動,嘴里含糊著說著什么。 遲晟湊近了側頭去聽,隱約聽清了兩個字。 閻王? 遲晟一愣,心想這是夢到地府了不成? 夢境里,季遐年回到了死前的那一刻。 他被捅傷了,疼痛刺醒了神經,他扯掉頭上套著的黑色布袋,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片陌生的廢墟中。 他認出這是云陽城區,但他卻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那里。而且他很疼。 腹部被捅了一刀,傷口不大,但是很深,血浸透了衣服和褲腰,顯然已經淌了一會了。 然后閻王出現了。 季遐年問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閻王不說話,彎腰扛起他就走。 但是他剛走了一步,他們的眼前便是一片漆黑,月影兜頭籠罩,藍銹遍地盛開,一只巨大如象的異種踩爛了廢墟,站在他們的跟前。 季遐年慌了,他大喊:閻王,快走! 可是閻王沒有走。 閻王回頭看了他一眼,猙獰的臉上露出一個肌rou扭曲的笑,他說:這是我的報恩。 然后他忽然被閻王朝后扔了出去,同時異種撲向了閻王。 嗤 血色覆蓋了藍,閻王的身影消失不見,季遐年的眼里只剩下了一片醒目的荊棘刺青。 季遐年? 遲晟看著季遐年忽然睜開了眼睛,嚇了一跳,但接著更嚇人的來了季遐年哭了。 淚水如露打濕了季遐年的眼睛,漫過睫毛滑落下來。 我見猶憐。 遲晟: 這就有點犯規了吧。 遲晟心里這樣想著,但語氣跟動作還是忍不住放輕了不少。 他彎腰輕輕拍了拍季遐年的臉,喊道:季遐年,你醒醒,是不是做噩夢了? 季遐年意識朦朧,他恍惚聽到了人在叫他,然后他看到了一片荊棘刺青。 那荊棘的顏色比季遐年記憶中的鮮亮,生長在男人麥色的皮膚上,荊棘最長的一根尖刺貼著男人的頸動脈,隨著動脈搏動而起伏,有一種生機勃勃的錯覺。 季遐年心里歡喜,伸手摸了上去。 他感覺不到手指的觸感,但心里卻升起了一片歡喜。 閻王 季遐年微微笑著,手指順著荊棘的紋路往后摸。 啪。 季遐年的手被人摁住了。 遲晟整個人都快紅了,脖子上的荊棘刺青也像是被煮熟了一樣冒著熱氣。 他狠狠吞了口唾沫,喉結的滑動帶動了季遐年放在他脖頸上的手。輕微一顫,像是在撓癢癢。 遲晟: cao。 遲晟看著眼神迷離的季遐年,然后用力閉了下眼,心里默念三遍: 再好看他也是男的,是男的,是男的。 然后遲晟重新睜眼,把季遐年的手從他脖子上拿了下去,并警告季遐年,季大爺你別耍流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