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相處了這么久，杰森知道自己的死亡對于布魯斯來說是一種怎么樣的打擊，所以他第一時間就想告訴自己的父親：我回來了。

    可那句話到現在也沒說出口。

    這都是因為小丑、因為這個不該被簇擁上神壇的罪犯......

    杰森只覺得心跳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血液在身體中奔騰流動，似乎也將某種奇怪的能量散布了開來。

    被替代了的位置、留在公墓的墳堆、莊園中沒有他的全家福......他是個不被需要的人，被拋棄了的孤獨亡魂。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心頭幾個可怖的計劃越來越明晰。

    等到他解決完那些瘋子，也就沒有理由留在這里了，到那時他就會欣然赴死，重歸靈魂的安寧。

    這個世界最cao蛋的事情就是，它教會你什么叫喜怒哀樂、生死離別，但不是讓你去戰勝它，而是讓你去接受它。

    Jay......里德捏著他的手腕，雙目滿是擔憂。

    或許因為這兩天他們都待在一起，吸血鬼身上還殘余著一點杰森的味道。氣味真的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它一下將杰森拉出了那個充斥著冰冷與暴力的回憶，里德向來溫和的暖棕色眼睛這會兒被暗沉的四周暈染成墨色，他貼過來，指尖涼涼的，按在肌膚上，讓杰森翻騰的怒火忽然熄滅。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杰森的喉結動了動。

    他已經找到了讓自己留下來的理由。

    杰森怔怔地看著里德，像是第一次認識他，然后，過了一會兒，杰森才把頭轉向阿比蓋爾，他緩慢但堅定地說：我不畏懼死亡，也不渴求死亡。

    我不知道這股力量源于何處，但我會和它做抗爭。

    他才不要讓小丑毀掉自己第二次的人生。杰森想，其他任何東西也都不能。

    他的手腕動了一下，抓住了里德的手指，然后嚴絲合縫地十指相扣握住，吸血鬼的手比他小一圈，指尖能感受到手背指骨的突起，但那點風雨飄搖的殘酷過往在繞指柔前全都潰不成軍。

    他找到了自己的人間。

    你就是我的人間。

    你的靈魂有很好看的顏色，阿比蓋爾說，眼中閃爍著欣喜的光：我很喜歡，別讓它熄滅了。

    杰森挑起了眉：謝謝。

    但是我還有一個問題，杰森說，他和里德一起蹲下身體，平視著小姑娘，阿比蓋爾，你為什么會一個人在這里？這種地方還挺危險的。

    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從對話中能感覺到這確實是屬于一個十幾歲小女孩的思想除了會說一些過于陰暗的話。

    這里有東西在召喚我。阿比蓋爾皺起細巧的眉毛，苦惱地說：但是我的御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哦，這是個英靈。

    里德總算明白了為什么被邪神青睞的小姑娘會出現在這里了。并不是什么大膽的信徒召喚了外神，祂又一次再臨，而是這個【概念】被作為英靈而召喚出來了。

    你的御主是誰呀？里德想，不會是那個幾個死掉的黑袍人吧？

    阿比蓋爾明顯愣了一下，然后乖巧地搖頭：我不認識。

    ......好吧，里德繼續問，那有什么特征嗎？說不定我們認識。

    阿比蓋爾兩條拉長的金色眉毛皺得更緊了，一副努力回想的樣子：他......是個骷髏頭。

    咦，黑面具？杰森一驚，這件事怎么還和黑面具扯上關系了？

    紅色的。阿比蓋爾補充，手指在空氣里劃出大概的輪廓大?。哼@么大，那么高，說話聲音不好聽

    哦，不是黑面具。杰森排除了羅曼，這應該是紅骷髏。他曾經在蝙蝠俠的資料庫里看到過這個家伙的履歷。

    九頭蛇現在的帶領者，和美國隊長一個時期的存在。第一次看到照片的時候，杰森還以為那是羅曼遺失在德國的異父異母雙胞胎兄弟怎么會連頭骨都長得差不多？

    所以你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

    嗯嗯，阿比蓋爾拿著里德剛剛遞給她的小餅干，啃著人類的食物，一邊說，離這里稍微有一點遠。

    破案了，這個就是海島上召喚出來的那個英靈，托尼的吸引力法則這么快就驗證了。

    他們找了一處粗粗的樹根支起，能坐下好幾個人的位置，咬著零食打探情報畢竟這位小姑娘少見地直率坦誠。

    阿比蓋爾倒是沒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很多東西，不過那些對她來說也不算是什么機密。

    吃著對方分享的零食，阿比蓋爾稍微放開了些，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拘謹。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不停要求我做這個做那個。阿比蓋爾回憶幾個小時前的事情。

    里德和杰森：?。?！紅骷髏居然道德淪喪到這種地步？！

    可是我也沒有洗腦的能力呀，他真的好吵，然后......然后我受不了了，就隨便把他放到了哪個空間里，結果現在找不到他了。阿比蓋爾一癟嘴，如今他們兩個之間的魔力鏈接也斷開了，雖然紅骷髏沒有死，但他一定是在某個非常遙遠的地方。

    這也不怪她，像猶格索托斯這種級別的外神，怎么還用得上洗腦這種辦法？普通人光是見到這個存在就直接瘋掉了，這哪叫洗腦，這叫格式化人性。

    里德猜測，紅骷髏可能不知道令咒是怎么用的，他誤解了從者與御主的關系。

    他們之間并不是奴役關系，而是合作。三劃令咒囚禁了那么多英靈的意志，磨去他們的傲骨，卻同樣也是在警告御主：你只有三次機會，謹言慎行。

    那你接下來打算做什么？你也想要圣杯嗎？里德問。

    我對那個沒有興趣，阿比蓋爾說，聲音變得清緩，凝望著遙遠的暗沉星河，看著宇宙之外的黑暗：我在等父神降臨的那一天，不過等到這個城市的魔力消散后，我也該回去了。

    直到阿比蓋爾啃完最后一個小蛋糕，她才從樹根上跳了下去，撣了撣裙子，謝謝你們的款待。

    小姑娘的嗓音還是那樣帶著點懵懂的圣潔感，我想去其他的地方逛逛，這次會記住你們說的話，我就不顯現出人身了。

    阿比蓋爾向他們兩個揮了揮手，金色光子一點點散開，下次再見！里德，杰森。

    兩個人和她道別，公園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杰森捏著塑料紙袋，包裝紙發出了細微的響聲。

    今天......他停頓了一會兒，讓你擔心了。

    里德和他挨得很近，肩膀緊貼著，月亮的光從樹葉縫隙中傾瀉下來，淡淡的，這個畫面莫名有種熟悉感。

    晚上的夜空沒什么云層，黑云很薄像是一層淡霧，月亮格外的圓潤。

    今晚月色真美。里德抬著頭說。

    ......杰森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你知道這句話有其他的意思對吧？

    里德彎起眼睛笑了，仿佛月光都落在其中。

    杰森伸手捏著他的下巴吻了上去。擁住了他的明月。

    這些樹在這里呆了近百年，樹根足夠粗壯，或許有幾分毒藤女的功勞哥譚所有的綠植都長得比其他城市的要強壯點躺下一個人不成問題。他們披星戴月，吻了一下又一下，其實后來只是單純的觸碰，但是那種溫暖的感覺會逐漸讓人上癮。

    就像兩顆孤獨的星星距離著億萬光年終于相遇，再微弱的光在此刻也迸發出明亮的光彩。

    你死過一次。里德說，他曾經在杰森的回憶中差點見證到。

    嗯，杰森輕輕摟著他，低聲應下：我從墳墓里爬了出來......是不是覺得很可怕？

    魔術師瞇起眼睛，狐貍似地笑了起來，湊過去在他臉上吧唧一口：有什么可怕的，這超酷的，我們吸血鬼還睡在棺材里呢。

    杰森聞言笑了一下，里德能感覺到他胸膛傳來的震動，杰森將手一收，慢悠悠地反駁道：瞎說。

    你睡在我懷里。

    第50章

    那個舊工廠隱被公園藏在深處, 夜梟從樹枝上飛離，翅膀撲閃間晃動了沉悶的空氣。

    里德蹲在一棵樹后，觀察前面的魔術陣。英靈和現代的魔術師之間有非常大的差別, 前者相比較于后者，更接近于神明的力量, 他們這代人充其量只是用前人的公式做小學生算術題。這些看起雜亂隨意的魔術陣嚴謹而完美, 在時鐘塔當了幾年講師的里德, 差點就沒控制住自己，想把這些魔術陣挨個拿相機拍下來，帶回去給學生們看。

    這可都是能拿來當教科書用的魔術陣。

    杰森三兩下翻到了樹上, 找了個隱蔽但又能監測到倉庫的位置, 把帶著身上的微型監控裝了上去。他靠著樹干，檢查了一下自己帶來的手槍和槍匣中的子彈是否充足, 才輕輕落到里德邊上。

    怎么樣？

    能解決, 但是要花點時間，不然會打草驚蛇。里德說, 不過可以肯定這一定是英靈的手筆，那幾個三流魔術師可做不出這樣的魔術陣。

    這個工廠現在就像個堡壘一般堅固, 被層層防護籠罩其中，毫不夸張地說，軍用坦克都不一定攻得下來這里。

    看不出來小丑有這么怕死？

    吸血鬼纖長的指尖在泥土地上畫了一個圈, 泛著紅色的微弱光芒在黑暗里閃爍了幾下，藏進了泥土中。

    他在這里做了個標記，魔力滲透進土中一點點蔓延進去, 最遲不過一天，他就能悄無聲息地將這些魔術陣逆轉。

    走吧，他捻了下手指, 之前咬破的肌膚已經愈合了，只留有幾分麻麻的癢痛感，他站起身和杰森說：在你們的計劃中，現在還不是開戰的時候吧？

    他回頭望了眼灰色水泥墻壁的工廠，我就要摸清楚他的底牌了。

    他在來之前就有個猜測，關于小丑那伙人的英靈。他覺得小丑除了將那幾個黑袍人殺了，可能也將他們召喚出來的英靈也吞噬了。畢竟他之前見過小丑，以小丑的身體狀態，除非又冒出來個強大的惡魔占據了小丑的身體，不然他支撐不了給予三位英靈的魔力傳輸。

    后來，在和阿比蓋爾的談話中，他旁敲側擊地問到了關于這邊的英靈。英靈與英靈之間是有感應的，而像阿比蓋爾這種對于精神特別敏感的英靈就更能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周圍范圍中的英靈數量。

    這邊只有一個......奇怪的家伙。小姑娘咬著餅干說，皺起了眉，是個臟兮兮的家伙，我討厭他。

    手槍在杰森的手中轉了一圈，又被他塞回了槍套中，綠眼睛的英俊男人揚起眉毛，好，聽你的。

    里德帶著笑意的視線落回他身上，這么沒主見？

    杰森哼笑了一下，扣上槍套上的扣子，捏了一下吸血鬼的側臉，這叫貼心，寶貝。

    他率先轉身往回走。手在身側卻握緊成拳。

    杰森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們這些當義警當久了的人，在某些方面總有點特殊的預感。

    小丑就在那里面。

    這是他才靠近到那工廠附近時，就感覺到了的。腎上腺素分泌，他的心臟在耳膜上咚咚直跳，有一個聲音在腦中催促著，要他沖進去，去手刃小丑。

    但是不行。他剛剛才答應過的。

    他要同這股力量做抗爭。他要與自己的痛苦和仇恨都站在對立面。

    所以他選擇克制，強迫自己離開這里。

    現在還不是時候。杰森在心里對自己說。

    里德追上他，習慣性地牽住杰森的手。

    他從小被隔絕在家中，透過玻璃窗觀察世界，等到母親去世后，他就被父親帶走了，因為體質的特殊，里德被囚禁在一間小屋子里，連唯一的那塊玻璃窗都失去了。

    父親與他之間并沒有任何親情，他們像是兩個被植入了程序的機器人一樣，冷漠地做著一切他們該做的事情，卻沒有付出任何一點情感。

    這些經歷讓他一點點變得疏離淡漠，他自覺地把個人和人類群體分割開來，覺得自己只是匆匆到世界看一眼的過客。

    所以直到現在，里德將杰森劃進了自己的范圍里，將屬于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給對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對于肌膚接觸的渴求也在一點點地變多。

    這話你以前對幾個人說過？里德逗他，眼里盛滿了促狹的笑。

    只有你，杰森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低沉的沙啞，落在公園的空氣中，他向邊上側過頭來，看著里德佯裝鎮定的臉：滿意了嗎？

    吸血鬼的眼睛睜大了一瞬，像是某種受驚了的小動物，過了幾秒后，他才輕輕咳了一下，手握成拳抵在嘴唇前，擋住了翹起的嘴角，......我們，咳、我們去梅林發來的那些地址看看。

    杰森猜他現在的耳朵一定很紅。

    果然很容易害羞。杰森心想，拉著他，把有點呆呆的小吸血鬼帶到了摩托車的后座。

    一會兒要抓緊我。杰森一邊將頭盔給里德戴上，一邊說，他微微低頭湊過來，聽到了嗎？

    里德與那雙綠眼睛對視了幾秒后，才乖乖應下，杰森把擋風片放下扣上了。

    他坐在摩托車的后座上，后知后覺地想到：現在到底是誰比誰要小5歲??？

    .

    如果這些魔術殘留和工廠那邊的一樣，就能確定這也是小丑計劃中的一環了。里德說。

    他們兩個站在一棟房子前。屋子里還亮著光，主人還沒睡下，沒合牢的窗戶隱隱傳出女人低低的啜泣。

    路燈年久失修，光芒暗淡而虛弱。里德的手心上方停留著一個小小的魔術陣，正在轉動，如果有人路過，看大這一幕一定會嚇一跳。

    房子里有亮晶晶的光芒隨著淡紫色的煙氣慢慢飄了出來，仿佛被里德手上的魔術陣吸引，落在了其中。

    杰森：如果他們之間有關系，那小丑想做什么？

    里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是......

    但是在魔術中，涉及孩子的那部分，總是比較殘忍的。

    他看著手上的魔術陣停止了轉動，這個房間里的魔術殘留與他在公園里收集到的那些融成了一團，發出了小小的一聲啵，在空氣里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