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0)
她以前教學生,蜜蜂是無私的奉獻者,辛勤勞作就是為了給人類釀一口香甜的蜜,你默默無聞,你無私,善良。 現在想來深覺可笑,蜜蜂要是愿意,就不會有防蜂服和搗蜂窩棍,連剛出生還沒見世界的蜂蛹也能成為一道佳肴,或許蜜蜂沒有腦子,但面對失去自己所保護的東西時,會選擇用生命獻祭,哪怕對敵人來說只是幾秒后就能緩解的不痛不癢。 說話!陳婉柔!別給逼臉不要臉,我已經很讓步了,還將唐珞meimei接了回來,你為什么還要這樣?她回不來了,永遠。尚建明吼到發絲凌亂,至今沒想明白好好的一個家為什么變成這樣。 陳婉柔驀地笑了,淚水順著紅腫不堪的眼睛流到唇角,又苦又澀,整個人被尚建明一逼再次失控:啊,我為什么這樣?唐珞的尸體都沒找到,那多深多高啊,她痛!我恨自己恨自己為什么有病也恨自己不能和她感同身受!如果可以的話,我多希望死的那個是我! 尚建明破音:我不會讓你死的!陳婉柔你是我老婆我法律認證的妻子! 出去。 出去!出去??! 陳婉柔趁男人不備,抄起刀片,那和唐珞一樣細嫩的脖頸出現了一道鮮紅的顏色,尚建明嚇得臉色慘白,他其實并不想陳婉柔死,怕她再想不通,忙著倒退了幾步,擺手:別別,我出去,你想想爸媽想想她meimei,我們是家人,有事好好說,我走,我走。 房門被重重帶上,里面再次歸于平靜,陳婉柔沒再上床,有些精神失常地打開柜門,鉆了進去,關上。小小窄窄的空間,對于陳婉柔來說,像一具棺材,壓抑,卻也有短暫的安全感。 黑暗中,陳婉柔挑開錢包,那張大頭照不用光她也能看清,淚水嘀嗒嘀嗒在塑封層上,女人指尖輕輕觸著唐珞的臉蛋,越仔細看才發現她耳尖居然是紅透了的,和臉是兩個色差,自己怎么能下得去手,女人抽噎得喘不過氣,閉眼,想起在木嶺山上的那天。 無緣無故少一個人,交代不了,陳婉柔不愿意下山,也不愿意相信唐珞的死亡,畢竟前兩天兩人才在電話亭里擁吻,說以后要在家里買個小投影儀,一道看電影。 我不走!活要見人,死要見 這么深!唐珞早就沒個全尸了!而且報警無異于自首,你瘋了? 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這下面! 尚建明拗不過像得了失心瘋的陳婉柔,眼睛一轉,報了警,警察聞訊趕來,因為暴雨,原本設施不完全的陳舊監控短路,別說指紋取證,腳步印都沒有。 陳婉柔給警察們跪下了,她從來沒這么低聲下氣過,泥濘讓那白裙臟亂不堪,她不在意,一聲一聲哀求,一個頭一個頭地磕,警察說盡自己最大可能找到唐珞,這是職責,陳婉柔不必如此。 滿臉臟污的陳婉柔能如何,只能求,只能祈禱有什么半地的山崖和樹枝救下唐珞,警察見兩人情緒激動問不出什么,先給額頭流血哭個不停的陳婉柔做心理疏導,告訴她,如果正如她所說人從那處摔下去了,那恐怕 陳婉柔哭著哭著,聞言,突然笑了,苦澀又痛徹心扉,隨后原本就發燒的她加上重大打擊再也撐不住,兩眼一黑暈了過去,警察帶了醫務人員,做了好幾次心臟復蘇才讓陳婉柔脫離危險。 只是如此一來,只能詢問面前的男人了,有剛剛男人還害怕得說不出話,此時見陳婉柔暈倒,主動找警察錄口供。 她怎么這么傷心,和唐珞什么關系? 就是師生關系,感情深厚了些。 你們為什么在暴雨天上山? 這是我和她開始的地方,我們說離婚就來做個了解,結果恰好看到唐珞站那,我們想勸,結果為時已晚。哦對!她爺爺這幾天死了,因此想不開吧。 你們兩個的手機需要提供一下。 警官我的在,給您,但我老婆的手機因為太傷心想去崖邊確認,我怕她摔就和她掙扎打斗,不小心也掉下去了。 陳婉柔醒來時,已經天黑了,警察們一路路從各個方向打著手電筒回來,都是嘆息,然后無聲地搖搖頭,那雨還在下,淋漓在警察們的黑色雨衣上,彈射著冰冷的小水花,仿佛宣告陳婉柔,無論找不找得到唐珞,她定是兇多吉少。 最后一路警察回來了,帶頭的那位臉色凝重,擔憂地望了望陳婉柔,猶豫掙扎了會,還是走近,掏出一個塑封袋,沉聲道:沒發現唐珞的尸本人,但找到了這個,上面用指紋燈照了,沒有推進案情的證據,我想這個應該是她的吧? 里面裝的,是一個御守符,右下角還繡著羊駝,這是陳婉柔后來特意為她加上去的。 羊駝本是白線繡出,可因為沾了血跡,又被雨水沖刷,變成了紅色。 是她,是她是唐珞啊咳 陳婉柔只覺得嗓口發甜,一口鮮血噴薄而出,她低垂著頭,發絲狼狽掩面,只覺得世界都塌了。警察們偵破過許多案件,見過無數人的生死,哀哭,傷心到這種地步,甚至哭到暈厥又吐血的,大概陳婉柔是第一個。 尚建明蹲下,將臉埋在膝蓋上,肩膀發抖,警察以為這兩人是傷心受驚過度,只有尚建明自己知道,他在憋笑。他知道這幾天連續暴雨,也知道下面是找不到任何有利證據的深淵,不然勒痕不好解釋。 當然,更是扎輪胎的釘子也是他布施的,尚建明練習了好幾遍臺詞,也很慶幸,平時看多了刑偵小說,有一些反偵察的技巧。 我們檔案處查了查唐珞的信息,通知了她爸媽,但是好像沒什么大反應,這孩子慘爺爺前幾天也剛走,只剩一個智力障礙的meimei,相當于孤兒一樣。 陳婉柔覺得有很多不對,可因為唐珞的離去,思緒像斷了般,接不上,有些自暴自棄地想自首,尚建明察覺到,大手用力捏了捏她的掌心:實在是麻煩各位警察同志了,這是意外我和我老婆也沒辦法,也麻煩你們繼續調查有消息及時通知我們,唐珞的meimei我們夫妻倆會照應,把她當作我們的家人。 尚建明在適時提醒陳婉柔,也是旁人不可覺察的威脅。 隨后男人又補了句:我老婆她其實已經辭職了,因為老是有家長找茬,查出重度抑郁,能不能讓我們先回家吃藥,她爸媽會擔心的,當然,任何調查,我們都愿意積極配合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警察接過陳婉柔的診斷單,面面相覷,線索越來越少,抑郁癥患者的話,有時候,也不能作為證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16 19:10:04~20210717 18:41: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林厭的機械棍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Kora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在人間拾故事 2個;伍、君洛塵、47156776、商場只打七五折B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霧擾、. 20瓶;47156776 18瓶;阿蘇妖怪、呼吸 10瓶;分母為一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13章 白發 第二天, 陳婉柔像一個空軀殼,和尚建明一起接唐珞的meimei,唐雙。 在酒曲灣村,每一寸土地都充滿了和唐珞的回憶, 必經之路上, 陳婉柔想起唐珞奮不顧身地為她吸蛇毒,抱著她, 背過她, 也牽過她的手, 雖然一觸即離。 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克服那巨大的心悸和痛感, 走向唐家, 那夫妻倆解脫一般,趕緊接班, 嘟噥:這唐珞,以往最掛牽念想家人,怎么這次拖這么久,還不是自己來接唐雙, 聽說爺爺都沒埋這人就走了。 尚建明心虛地掃了眼,陳婉柔好像沒聽見, 在打量一間房里的小竹床和燒了一半的蠟燭,還好, 她沒起疑心,隨后用眼神將夫婦兩兇走,推開大廳門。 唐雙不能理解為什么爺爺好久沒來, 連jiejie也是,此時看到陳婉柔熟悉的面孔,知道是老師, 跑過去擁住她,喊了句:陳老師。 當然,她也不能理解,面前女人為什么突然淚水洶涌,嘀嗒,落到了自己的發絲上。 陳婉柔穿好黑色長袖,將自己的傷痕遮住,距離事發不過兩天,她卻覺得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女人忘不了,睜眼看到唐珞的短暫欣喜和下一秒她墜落時,自己的無力和痛苦,一刀一刀,將女人剝皮抽筋。 鏡子中的陳婉柔,明明才三十幾,頭發白了大半,面容極其憔悴,只喝咖啡吊著自己那可有可無的命,出門時,鄰居都沒認出來,還以為新搬來一個四五十的同齡人,打招呼,那人沒反應。 鄰居嘆氣,還是陳婉柔懂禮貌,平時街坊間打招呼,她都會揮手應聲。 警察找不到,我親自找。 陳婉柔跋山涉水,來到鮮少有人的山底,平時最怕蛇的她,見到那扭閃而過的身影,也只是視若無睹,尚建明今天,恰好去撤回離婚申請,自己不信任尚建明,將唐雙從家里送到了全托管的康復機構。 她想找到唐珞,也怕找到唐珞,怕見到不完整的她,支離破碎的她。 越想越覺得尚建明的話極其矛盾,那天唐珞為什么會來?此前陳婉柔一直以為是沒跟她商量,發出了短信,她不放心趕來撞上自己發病,可沉下心來想,自己就算發病,哪怕把自己殺了,也不會傷害唐珞分毫。 而且兩個人的手機都墜毀,從而無法查證陳婉柔心中那個可怕的想法越來越強烈,尚建明真的有新歡?有過好聚好散的念頭嗎? 越走近標記的位置,陳婉柔心臟跳動越猛烈,一找找了三小時,可跟警察一樣,毫無結果,心臟又冷卻下來,自己好沒用。身上的傷口牽扯,女人坐在原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唐珞 唐珞!你回來好不好!都是我的錯! 求你唐珞,我求求你。 可依舊只有自己的回音回蕩山谷,就在女人覺得無望,自責得想再扇自己巴掌的時候,恍惚感又來臨,耳邊好像響起了熟悉的一聲:不乖,找你算賬賬。 一陣狂風吹來,陳婉柔發絲被揚起,她左顧右盼,才知道自己是又出現幻想了,只是,面前一處,人一般高的草堆被吹開,沒有小道,也沒有腳印,只有無數的荊棘和未知的危險上次警察應該錯漏了這里,這不怪他們,要不是這股要將陳婉柔都刮倒的風,女人也察覺不到。 陳婉柔沒猶豫,撥開那草叢,有蟲子嘰嘰喳喳地散開,也有不長眼地鉆入她的衣襟,不知道是深愛的人是不是有心靈感應亦或是心有靈犀,陳婉柔邊哭邊狂奔起來,她覺得,唐珞離自己好近,好近。 跑了約莫兩分鐘,陳婉柔才得見光明,被雜草覆蓋住的,原來是一條不為人知的小路,荒廢許久,出現在女人眼前的,是一個不知深淺的水潭,陳婉柔竭力撐住自己的身體,視線模糊地瞧上方樹枝,有一件外套和血跡,是屬于唐珞的。 不顧潭水干不干凈,深淺如何,按照這個軌跡,陳婉柔咬著唇,一頭扎入冰涼的潭水,常年不見日頭的水寒得徹骨,以往在學校是游泳隊的她,憋著氣往最下方游,一次,兩次,三次 陳婉柔眼睛被水刺得生疼,在路過一團水草時,游動的手被一個東西給牽扯住,沒有溫度,女人轉頭一看,是手,松散了力氣隨著水流上上下下,這手她不能不認得,蒼白發軟得嚇人,指節也是破了皮的。 她那一瞬間,好想逃,可她沒法逃,還要親手撥開水草帶唐珞上去,還她一個安息。 陳婉柔好怕,握著那只冰涼的手不知所措,不舍得松,心臟像是抽筋了般,逐漸缺氧,最終女人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才讓自己清醒過來別恍惚,忍著極大的痛苦撥開水草,摟過她,竭力往上游。 潭水泛起漣漪,一人拖著一人回到地面,陳婉柔無言失語,唐珞,滿身傷痕,雖沒支離破碎面目全非,但確確實實沒了生息,這就像一份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答卷,直接,呈現在曾經作為愛人的她的面前。 唐珞應該是被樹枝掛住了,大概今日凌晨才墜入潭底,這幾天冷,加上她又一個人沉在極冰冷的潭底,整個人沒有太大的變化,脖上的勒痕格外顯眼,又青又紫,而且是一圈。 陳婉柔唇色發白,眼睛紅得可怕,尚建明說,自己掐了她,可沒說自己是用繩子勒的。 因為女人的動作,唐珞褲兜里掉落了什么東西,陳婉柔掃了一眼再也忍不住,無法冷靜,抱著唐珞抓心撓肺地哭了一個多小時,那白發,好像又多了幾縷。 一個戒指盒的盒子散落在地上,一對戒指也摔在泥濘里,尺寸分明是兩位女士的,上面一個刻著cwr,一個刻著tl。 風再次吹動,外套也掉落,陳婉柔跪爬著過去,如視珍寶地迅速撿起擰在懷里,卻發現口袋是帶拉鏈的,里面有個硬物擱著自己,女人打開,里面是唐珞完好無損的手機。 你叫我一聲陳婉柔老公我就拉你一點,唐珞!叫??! 面對尚建明瘋狗般的行為,唐珞知道,他沒打算讓自己活,他還當著自己面掏出陳婉柔的手機,摔入懸崖,企圖毀滅證據,皮鞋的硬底磨得自己指節那塊皮都脫落,忍著劇痛和頭暈目眩,唐珞在男人腿的間隙,再看了陳婉柔最后一眼。 笨死了,陳婉柔老師,我早就知道你的病癥,從第一面開始,我就在竭力逗你開心啊,看到那瓶藥的時候,想法也被應證,緊繃著的陳老師,應該多笑一笑,你很好,是這輩子我遇到過最好的人。 本來還想等你離婚后,囑咐監督你慢慢斷藥,我可以陪你坐纜車、騎馬、做手工、去海邊,想見你像孩子一樣和我奔跑放風箏,和你一起看一次緩緩升起的朝陽,你知道嗎,我打兩份工,不是為了房租,那個錢我以前就存了的,主要是想為你,為我們,買一對戒指。 唐珞知道自己撐不了太久,為了轉移男人的視線和注意力,沒回話,再喊了聲婉柔,他果然回頭,唐珞沾血的薄唇無力地一笑,主動松了一只手,將原先在淺褲兜不保險的手機,單手塞到了外套那處,借著兜里的衛生紙包裹住拉上拉鏈。 如果你無法放下,那這是我留給你最后的證據,陳婉柔,我不怪你。 繩子逐漸繃直,空氣越來越稀薄,唐珞貪戀地望了陳婉柔最后一眼,松了手,發出一聲小到自己才聽得見的我愛你,她聽不到,但她一定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