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
其實,就算林璇不說出去,此事敗露,她在王府里,也活不了多久。 她背叛了李淮,李淮定會想法子要了她的命。 所以,當林璇踏出第一步時,她的命便已經被她自己交出去了。 蕭青煙暗嘆一聲,也不知該說她是傻還是蠢。 “既如此,我問你,”她起身,俯下|身看著她,“你每回見蕭子昂時,身邊可有什么人?蕭子林可有出現?” “沒有?!绷骤鏌o表情,仿佛在等待審判,“他都是獨自一人約我在茶樓相見,身邊……” 林璇頓了頓,“身邊總是跟著一個傻子和一個護衛,便沒別人了?!?/br> “沒有旁的?” “他似乎一直在吃藥?!?/br> “還有呢?” “沒了!” 見她主動坦白了,蕭青煙也沒再為難她,只幽幽道,“你莫要多想,我救你,不過是為了李淮,他被召進宮多日,若是此時他的后院出了事,他在宮中必不會安生?!?/br> 她起身準備離開,“好好在此地休息吧,既然救了你,我便不會殺你?!?/br> “紅袖堂,”林璇疑惑,“紅袖堂可是你的心血?!?/br> 她可是剛剛毀了她的紅袖堂,她可不信她會如此好心救她,在她眼中,林墨就是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她的話,不能當真。 誰想蕭青煙卻是嗤笑了一聲,“你以為就憑你?就憑一些阿芙蓉,就能讓紅袖堂從此歇業嗎?” “你……什么意思?” “他蕭子昂在布局,難道我就不會布局不成?”蕭青煙背過手去,冷冷道,“不出兩日,紅袖堂不僅會重新開業,而且會比從前生意更興隆?!?/br> 大約是藥物的緣故,林璇的腦袋漸漸恢復平時的清明,聽到林墨這般解釋,她突然一個激靈,腦子里生出了一個想法。 “林墨!”她叫住她,“所以,這一切,并不是蕭子昂在布局,而是你?我、蕭子昂甚至王爺,都在你的局里,是嗎?” 蕭青煙微微詫異,看來,林璇也并非那般蠢笨。 于是她嘴角微微一勾,并未否認她的想法,而是更加肯定道,“林璇,你如今該指責的,應該是把你拉進局里的人,而非我吧?” “我可沒有逼你,更沒有慫恿你,你仔細想想,從頭到尾,到底是誰一步一步引你入局的呢?”蕭青煙嘖嘖幾聲,聲音更沉了些,“又是誰,讓你平白動了心?” 縱觀整件事,林墨似乎都沒有正面與她沖突,高曉慧若是不上門,她至今也不過一直在為如何誕下王爺嫡長子而憂心。 可,就是高曉慧同她說,王爺心里只有林墨,勸她死心,又是高曉慧引她去見的蕭子昂,若未見到蕭子昂,她又怎會起了背叛王爺的心? 若說動心,確實是有一點,但這遠比不上她對王爺的喜歡,畢竟,這門親事,是她親口向陛下和皇后求來的! 王爺雖然是個瘸子,但除了瘸子這一樣,其它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壞就壞在,他心里的人,是眼前這個賤人! “林墨你閉嘴!”林璇突然怒道,“若不是你,我也不會這般!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終究是你!” “哦?!笔捛酂煹故切U樂意看到她這副惱羞成怒的樣子,于是微微挑眉,沖她笑道,“那又怎樣?你不一樣蠢得入了局?” “林墨!”林璇猛地起身,想要從床榻上下來,舉手扇她的巴掌,可惜她的體力還未恢復,不過是撐起身子,便直接從床榻上摔了下來。 舉起的手沒來得及放下,卻是在空中這么胡亂一抓,竟是將蕭青煙身上的一只香囊抓了下來。 蕭青煙后退半步,微微蹙眉,本想再嘲諷一番,誰想摔倒在地上的林璇突然笑了起來。 這前后的情緒變化卻是引起了蕭青煙的注意,于是她頓住腳,打算等她笑完。 林璇緊緊握住手里那只香囊,抬眸諷笑著看著她,“林墨,其實與蕭子昂有染的那個人,是你吧?” 這說法倒是稀奇,蕭青煙暗自淺笑一聲,引她繼續往下說。 林璇接著道,“也是,在紅袖堂這種地方,又有幾個人是干凈的呢?你勾引蕭子昂,隨后同他一道布下這局棋,為的就是王爺吧?” “枉費王爺待你那般好,你卻伙同你的jian夫,引王爺入宮,做那些大逆不道之事,還妄想殺害我,我一死,若王爺還在,他那般疼你,自然會扶你做王妃?!?/br> 林璇冷笑一聲,“若王爺不在,你就做一副假死模樣,以花魁娘子的身份,與蕭子昂雙宿雙飛,是也不是?” “林墨,你真是好手段??!”林璇冷冷地看著她,“可惜,百密一疏?!?/br> “哦?”蕭青煙勾起唇角,饒有興致得看著她,“如你所言,我疏在何處?” “你見王爺那般疼你,為你生為你死,所以便不想同蕭子昂走了。于是你夤夜將我救起,想要拿我去威脅他,是也不是?” 蕭青煙淡淡地點了點頭,“你這般分析倒也沒錯,而且,我確實是想用你去威脅蕭子昂?!?/br> “只不過,這所有的分析都必須要建立在一個條件之下?!笔捛酂熉柭柤?,“我為何要與蕭子昂串通一氣?我與他又是如何串通一氣的呢?” “呵!”林璇將手里的香囊種種地丟在蕭青煙的身上,呸了一聲,“林墨!你這個賤人!” 蕭青煙瞇了瞇眼,這是林墨給她做的荷包,她在里面放了些香料與藥草,制成了防毒防迷的香囊,貼身帶著。 卻聽林璇道,“若非我眼尖,在他身上見過一模一樣的荷包,我到死都想不到,竟被你們這一對賤人給利用了!呵!也怪我識人不清!” 蕭青煙彎下腰,撿起香囊小心翼翼地塞進懷里,良久,她閉上眼冷嗤一聲,“原來如此?!?/br> 見她這般神態,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林璇心中又是一懼,看她這個樣子,莫不是要殺了她滅口吧? 誰想下一刻,蕭青煙半句話未說,只是猛地睜眼,饒有興致地看了林璇一眼,隨后便轉身離開了。 羽香在外頭候著,看她出來,便跟了上來,“娘子,可要著人將她看起來?” “不必?!笔捛酂熇渲?,“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出去?!?/br> 正如蕭青煙所言,沒過幾日,紅袖堂便再次開業,從紅袖堂抓走的一些娘子們也毫發無損地送了回來。 花魁娘子再次現身,坊間對紅袖堂被查抄一事亦是議論紛紛,傳的最廣的,便是紅袖堂被冷家舞坊陷害了。 但其中還有一個不脛而走的傳言,稱紅袖堂背后的東家是蕭家。 如此一來,關于紅袖堂的議論便是更復雜了,幾乎什么都有,最近一些時日,隆盛茶館更是日日座無虛席,都在談論發生在平康坊娥石街的趣事。 蕭青煙只顧著煮茶,對外頭流傳的事她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此時,雅間外突然傳來了動靜。 在外頭守著的羽香更是斥責道,“這位郎君,這里是花魁娘子休息的地方,若是郎君要見我們花魁娘子,還請奉上拜帖?!?/br> “給我讓開?!币粋€還算稚嫩的男聲從外頭傳來,帶著一絲逼迫人心的壓迫感。 羽香被他這么一喝,被迫閉上了嘴,但察覺此人要硬闖,她依舊鼓起勇氣近前一步阻止?!袄删?/br> “讓他進來?!笔捛酂熤粶\淺道。 羽香得了命,后退半步,戒備得為他拉開門,但視線卻一直停在他身上。 蕭青煙正沏好茶,見他進來,將茶盞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上好的水流云,嘗嘗?” 她話音才落,卻聽砰的一聲,茶幾上一聲脆響,多了一只香囊。 蕭青煙微微抬眉,“敢問蕭四郎,這是什么意思?” 蕭子昂冷哼一聲,在她對面坐下,抬眸仔細端詳著她,今日的她與往日不同,面紗與冪籬都沒戴,一年的時間,她倒是與從前不同了。 良久,他沉聲道,“林四娘當真好手段!” 他的臉色很差,想來這幾日有些煎熬,唇上也沒多少血色,人道蕭家四郎體弱,想來是真的,而且看他這情形,似是病得不輕。 蕭青煙任由他打量,她微微低眉將香囊緩緩拾起,冷嗤一聲,“彼此彼此?!?/br> “你讓方元奇將這東西交給我,便早就算到了這一步?” “郎君讓方太傅來警告我,可也想到如今這步?”蕭青煙微微挑眉,卻聽啪嗒一聲,一個小私印與一張商契隨之掉落。 商契已被揉成一團,蕭青煙緩緩將其打開,商鋪名后,紅袖堂三個字極其顯眼,而后頭東家一欄亦是白紙黑字寫著幾個字,“蕭子安”。 名字旁邊,還有蕭子安的私印。 這是商鋪東家的契,一式三份,東家一份,平康坊管理商鋪的鋪籍官處一份,京兆府尹那兒又一份。 所以,按照名義上說,紅袖堂是蕭子安個人的產業。 蕭子昂冷笑一聲,“你既然有本事將紅袖堂轉到我兄長名下,可有想過,你如今也屬于我蕭家?” “哦?是嗎?”蕭青煙微微挑眉,“于良國律,商鋪所有者死亡一年,商鋪極其商鋪里所有人和物都充公?!?/br> 蕭青煙將香囊收好交給他,“不如咱們來算算,蕭二郎死了多久了?” 昨日正是蕭子安的祭日! 而今日,正是紅袖堂充公的日子。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紅袖堂是前幾個月剛開的?!?/br> “蕭四郎確實沒記錯,只是,產業歸產業,東家歸東家,這地方一直在蕭子安的名下?!?/br> 蕭子昂忍住胸口憤怒,雙手猛地往幾子上一拍,羽香聞聲過來看了一眼,直到確定蕭青煙沒事,她才轉過去。 蕭子昂緊咬牙關,良久才擠出話來,“很好!私改商鋪東家所有權,可是死罪!林四娘膽子可真大?!?/br> 蕭青煙淺笑一聲,“對付什么人就用什么法子,這叫……投其所好?!彼幚涞乜粗?,“你如今應該后悔當初為何不早點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