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球賭約
蕭青煙也是好一頓震驚,她險些認不出她來。 當年她自西北而來,入蕭府的第二日,便見過蕭喚云,只不過那時的她不過是個不出十歲的孩子,她也是蕭東極的妾室所生,只不過那妾室自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了,她便被記在了蕭東極嫡夫人崔氏的名下,算得上是一位嫡女。 于良國信奉鬼神之道,亦信奉占卜之術,當年蕭若華出生之時,便有道士算出她有母儀天下的命格,所以在蕭府,所有的庶女,都是蕭若華向上走的犧牲品。 無論那些庶女的身份有再多的榮光。 蕭青煙如是,蕭喚云亦如是。 蕭青煙被祭祀時,已經二十有四,算一算時日,此時蕭喚云也是個十三四歲的年紀了,卻見她身材修長,眉宇英氣十足,恍惚之間,竟是與當年的她有幾分相似。 卻聽蕭喚云道,“冒昧前來,還請王五娘子莫要怪罪,實在是小女聽聞林四娘在百花宴上一舞驚人,這才慕名前來結交?!?/br> 林墨有些受寵若驚,起身微微行了個禮,“蕭三娘子安好?!?/br> 蕭喚云道,“那日我母親不幸染了風寒,我只好留在家中照顧缺席了百花宴,林四娘很會舞?” 林墨連忙搖頭,“我不會舞?!?/br> 臺下突然一陣哨聲想過,王詩柔起身,“墨兒,我一會兒便上場了,你可要好好呆在此地,莫要亂走?!?/br> 林墨點點頭,蕭喚云卻道,“王五娘很是照顧四娘呢?!?/br> 林墨微微一笑,“五娘長我幾歲,總拿姊姊自居?!?/br> 待到王詩柔離去,蕭喚云便換了個距離林墨近一些的坐席,她微微傾身,神色卻一改方才的大方直爽,變得有些陰沉,“林四娘,那日在狩獵場發生的一切,我已經都知曉了?!?/br> 此話一出,林墨渾身一震,冷汗甚至從她的脊背順著往下流,她說她知道了,她到底知道了什么?難道知道蕭子安的死并非意外嗎? 腦海中傳來蕭青煙的聲音,“慌什么?她不過是在試探你!莫要自亂陣腳!” 聽到蕭青煙的聲音,林墨頓感安心許多,她盡量扯出一絲笑意,鼓起勇氣反問,“是……是嗎?” “林四娘子,你好本事??!”蕭喚云暗自觀察著她露餡兒的神情,便道,“遠明侯可是皇帝陛下最寵愛的侯爺,你竟敢當眾挾持他?你就不下陛下知曉了罰你嗎?” 林墨暗自長吁一口氣,原來是遠明侯,她道,“小女不知蕭三娘子何意?!?/br> 蕭喚云看她這副死鴨子嘴硬的模樣,更是自嘲一笑,她再次壓低聲音道,“你挾持遠明侯時,我兄長也去了,后來我兄長氣勢洶洶地回來后,又去了林府的營帳,之后,便再也沒回來了……” 她眼底閃過一抹意味深長地試探,“林四娘子,你說,我兄長到底去哪兒了呢?身邊還跟著誰呢?” 林墨徹底慌亂了,她暗自道,“阿因,怎么辦!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咱們該如何?” “莫慌!先探探她的底!”見她這般模樣,蕭青煙恨不得立刻搶了身子出動權,親自與蕭喚云周旋,可惜林墨那股子柔弱勁兒,她實在不好裝,只好作罷。 林墨再次鼓起勇氣,強行按住自己的情緒,“蕭三娘子要同小女說什么?小女實在不懂?!?/br> 蕭喚云眼底閃過一絲殺意,“四娘子不懂沒關系,無論此事是否與你有關,今日你我,只能活一個?!?/br> “蕭三娘子想要作甚?” 蕭喚云直截了當道,“我想同你打一場馬球賽,你若是贏了我,我就放你回去,若是你輸了……” “輸了如何?” “當今皇后是我的嫡姐,我家中還有一個不成器的弟弟,只要皇后一句話,你便是我那弟弟的妾室?!?/br> 她所指的弟弟,正是蕭家庶出的那個棋癡,蕭子閔。世家女子的婚事的確都是由嫡母做主的,可皇后是天下之母,只要皇后開口,誰敢不服從? 蕭喚云見她猶豫不決,直接將她拉了起來,“別給我來虛的,我知道你會騎馬?!?、 這是要強行將她推到馬背上了,林墨不知該如何是好,會騎馬的是阿因,不是她! 倘若是她,怕是又要鬧出什么笑話,若是鬧出了什么笑話,又要被斥責! 她正要拒絕,誰想蕭喚云直接將她拉向賽馬場,“第一場由太子開場,這些時間里,我讓你挑一匹好馬?!?/br> “阿因!我不會騎馬!”林墨快要哭了。 蕭青煙卻道,“莫慌,跟著她,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當真無法挽回,那便直接將她殺了滅口! 定遠侯府的馬房與相府設置的不同,這里的馬身上都標上了標號,上等馬在上等馬房,中等馬在中等馬房,下等馬在下等馬房。 蕭喚云帶她來到中等馬房,雙目死死得盯著她,仿佛要從她身上看出什么來,“隨便挑?!?/br> 林墨根本不懂馬,哪里知道怎么挑?她又向蕭青煙求助,然而蕭青煙卻也給她三個字,“隨便挑?!?/br> “喲?蕭家三娘子?”定遠侯獨子趙邱從遠處走來,眼中噙著一絲yin|笑,上下審視著她,最終他將視線定在了她的胸前,“來挑馬?可要本世子替你挑一挑?” 定遠侯獨子是東京城數一數二的紈绔,與赤陽侯、章程不相上下,他們三人算得上是東京城三大紈绔,上回狩獵,好在他與赤陽侯沒去,若是他與赤陽侯去了,蕭青煙都不知道能不能自救。 定遠侯有心疾,老來得子,是以對這個獨子實在寵溺,導致他在東京城時常橫著走,只要他看上的小娘子,怕是沒有不能得手的。 眼下,他怕是看上蕭喚云了。 可他行至蕭喚云身旁,余光瞥見了一個柔柔弱弱如小兔子般的小娘子,眸光一轉,“也不知這位是哪家的小娘子?” 蕭喚云雙手環胸,做看戲狀,“她是相府四娘?!?/br> 林墨慌忙后退幾步,沖著趙邱行禮,“見過世子爺?!?/br> 這嬌嬌弱弱的聲音只一句便蘇到了他的骨子里,怪不得章程那小子對這位林府四娘如此念念不忘,趙邱恨不得一把抓住面前這磨人的小娘子一頓欺負。 可誰想此時卻有奴仆來報,“世子爺,第一場要開始了,太子正尋爺呢!” 趙邱沖她微微笑,看著很是慈祥,“林四娘子,待爺歸來再來盡地主之誼,何如?” 林墨只低著頭,欠了欠身,不再理會。 趙邱笑了笑,轉身便隨著奴仆走了。 蕭喚云瞇了瞇眼道,“也不知哪匹馬兒會入林四娘子的眼?!?/br> 林墨搖了搖頭,弱弱地說道,“其實,我不大會騎馬?!笔聦嵤撬静粫?,連怎么上馬都不會。 “左邊那匹低頭吃著草的棗紅馬?!笔捛酂熇淅涞?。 林墨隨手指了指那匹,“我要那匹如何?” 蕭喚云很是詫異,若是她沒看錯,那匹馬身上的牌號是這所有中等馬中最末等的,她這是要作甚? 林墨有些撐不住,低下頭向蕭青煙求助,“阿因,我不會騎馬,你快來!” “莫慌?!笔捛酂熞琅f死死注意著蕭喚云,她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場馬球賽不過是演示賽,很快便結束了,第二場才是真正的比賽,蕭喚云早早地換上了騎裝坐在馬上等著她,而林墨卻依舊穿著她那一身麻煩的襦裙,站在那匹棗紅馬身旁,不知所措。 “林四娘,你的騎裝呢?” 林墨緊咬下唇,她來定遠侯府,又不是來參加馬球賽的,她是來給王詩柔助威的!哪里會有什么騎裝? 她實話實說,“我沒有騎裝?!?/br> 蕭喚云傾身,言語中滿是挑釁,“林四娘,我不想旁人說蕭家人欺負人,我說過,今日你我,只能活一個,你以為你輸了,就只是嫁給我弟弟那么簡單嗎?” “我那庶弟在家人微言輕,地位連一個家伎都不如,他的妾室……人盡可欺?!笔拞驹评淅涞乜粗?。 林墨的腿忽而軟了,她知道家伎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她也知道家伎的下場,柳氏便是相府的家伎! “阿因,你快出來吧!”說著她神魂一頓,將身子交了出去。 蕭青煙嘆她無用,這么一點點伎倆就被嚇成這樣,好在林墨的身子比從前好很多,一場馬球賽,若是速戰速決,倒也不會累著。 她迅速占領身子,拉起韁繩抬腿一旋身,正正地坐在了馬鞍上,神情與語氣完全變了一個人,“蕭娘子,若是你輸了當如何?” 林墨突然的追問讓蕭喚云神情一頓,良久,她說出四個字,“由你處置?!?/br> 哨聲吹過,一紅一白兩隊人馬緩緩進入賽場,每一隊分別是七人,而在這十四人當中,其中一個騎著一匹棗紅馬、身著粉色襦裙的小娘子格外引人注目。 剛下場的王詩柔見她騎著馬兒進來了,慌忙近前,“墨兒,你怎么下來了?” 林墨正要說話,卻硬生生被蕭喚云打斷,“小女想與林四娘賽一場,林四娘也欣然同意,王五娘,你說這一場賽事,誰會贏呢?” 怒意爬滿王詩柔的臉,林墨是個嬌養的小娘子,如何會打馬球?!蕭喚云明擺著不懷好意! 她攔在林墨面前,“既然如此,我替墨兒打,正好我也想領教一下,蕭家的馬球?!?/br> “輸了可是要做我庶弟的妾室的,王五娘乃堂堂王家嫡女?!笔拞驹铺翎叺靥袅颂裘?,“這不太好吧?!?/br> 王詩柔詫異地回看了一眼林墨,見林墨神色里的肯定過之后,她愈是憤怒,“荒謬!” “五娘,我既應了她,便有法子勝她?!笔捛酂熗蝗婚_口,“我突然想好如何罰她了?!?/br> 她眼底帶著一絲鄙視與殺意,“蕭三娘,若是你輸了,往后有王五娘在的場合,都給王五娘端茶倒水做個侍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