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之罰
林墨雖有些詫異,但依舊替她高興,以王五娘的身份地位,她若是嫁入東宮,必定是太子妃,她高興地笑道,“五娘,恭喜你??!” 王詩柔見她依舊這般天真,只是微微一笑,“若是我真的去了東宮,你便不能再這般輕易同我說話了,你還會高興嗎?” 林墨臉上的笑戛然而止,若是她真的入了東宮,她二人的身份便愈發懸殊了,她怕是再見她一面都難了。 她又想起今日她來見五娘是應了將身子給阿因換來的,如此左右一想,今日她二人的見面,或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想著想著,她的鼻頭忽而又酸了。 王詩柔見她這般,笑道,“你啊你,怎么沒說兩句又哭了呢?好在附近沒人,否則旁人要說我欺負你了呢!” 林墨擦了擦眼淚,堅強道,“五娘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王詩柔嗤笑一聲,她自幼天資聰慧,又師承玉清觀玄玉真人,從來都瞧不上京都貴女們之間的那種勾心斗角口蜜腹劍,那些貴女們表面上阿諛奉承,背地里恨不得對方倒霉,她們眼中除了權勢地位便是名利,所以一直都瞧不起那些自詡身份高貴卻又惺惺作態的人。 直至相府余老夫人壽宴,她瞧見了林墨。 她發現這庶女與她見過的所有京都貴女都不同,她雖像個小兔子般,很是柔弱,也常被人欺負,但她在她眼中看到了那些貴女們沒有的東西,所以她才決定同她交朋友。 林墨此人雖什么都沒有,但她很容易滿足,雖什么本事也沒有,但卻很容易做出一副堅強的模樣,好讓旁人安心。 她就是這么一個傻乎乎又天真的小娘子,可就是這么一個從不追名逐利只求過得心安的小娘子,卻還是有人將她視作了眼中釘。 她有時候在想,這世間還真是不公平,有些人分明有嫡女的氣度,卻過著連鄉野村婦都不如的日子,而有些人空有嫡女的名頭,卻做著雞鳴狗盜的勾當。 微風拂過,陣陣花香將她二人緊緊包裹住,王詩柔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交給她,“這是我的玉,若是以后林璇再敢為難你,你便派你的侍婢憑此物去尋我,我定要她好看?!?/br> 林墨慌忙搖頭,“五娘,我不能收的?!?/br> 王詩柔也不廢話,直接將玉硬塞到她的懷里,“聽話?!?/br> 天色將晚,林墨與王詩柔又說了好一番話,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臨走時,林墨又忍不住哭了,王詩柔總覺得今日的林墨比往日更加多愁善感了些,但一想到她在相府的遭遇,便也是一陣心疼。 皇后娘娘賞的牡丹早已經在車架上放著,良夕一眼便看見了,她滿懷欣喜地將那裝著牡丹的盒子打開,卻見一朵黃色牡丹正嬌嫩欲滴的躺在哪里,周圍還細細地包裹著一層細軟的松土。 看來皇后娘娘賞的并非是一枝,而是一株。 林墨受寵若驚,她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花,而且面前這株還是牡丹,牡丹可是花中之王呢! “莫要高興地太早,蕭若華將這東西賞你,并非好事!”蕭青煙冷著臉道。 林墨忽而頓住,其實她也知道并非好事,她只是一個小小庶女,又豈配得上如此貴重的花呢? 馬車回到相府時,天色已經晚了,她剛從馬車上下來,便見齊嬤嬤在下面迎候,她不明所以,上前同她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禮數,“齊嬤嬤安好?!?/br> 齊嬤嬤卻冷著臉道,“老夫人要見四娘,四娘請隨我來吧?!?/br> 林墨本想先回菡萏院整理一番,可齊嬤嬤好像并不想給她這個機會,她只好作罷,硬著頭皮跟著她往梅香苑而去。 她心慌地厲害,心道,“阿因,我有些害怕?!彼讲旁谲嚿媳汶[約猜到回來后會經歷什么了,只是沒想到她剛下車,齊嬤嬤就在等她了。 蕭青煙諷刺地笑了一聲,庶女在這位余老夫人眼中,連個奴婢都不如,如今林墨又帶回了一株蕭若華親自賞的牡丹,余老夫人自然是要為難她的。 果不其然,齊嬤嬤將她帶進梅香苑后,便勒令她在院子里跪下,還囑咐她,未得老夫人允許便不準起來。 留香院中,王氏正跽坐正堂,怒氣沖沖地看著底下跪著的林璇,“你可知錯了?” 林璇雖低著頭,卻搖了搖頭,“阿娘,孩兒沒錯?!?/br> “混賬!”王氏拍了拍案幾,“你可知你身為相府嫡女,當眾為難自家庶妹,傳出去對你的名聲有多大的影響嗎?” “林墨不過是個人人可期的廢物罷了,還配不上是我堂堂相府嫡女的庶妹!”林璇道。 聽她所言,王氏更氣,“相爺雖不喜林墨,但她好歹姓林!你這般做,相府的顏面何在?相爺的顏面何在?璇兒!你怎么這般糊涂!” “阿娘你才糊涂!”林璇抬眉,那雙美麗的杏眼靈動地看著王氏,“阿娘!你也知阿耶不喜那滿是晦氣的庶女,若是今日我能讓她當眾出丑,阿耶便有理由有機會名正言順地將她趕出去!” “趕出去又如何?” 林璇道,“將她趕出去,阿耶便會高興!若是阿耶高興了,又怎會一個月有三十幾日都往暮云閣去?阿娘,你想想,自柳氏死后,阿耶可曾踏進留香院半步?” 王氏剛要罵出口的話突然被她憋回去了,原來自家女兒如此大費周折,不惜賠上自己的名聲也要將那庶女趕出去,全都是為了她。 她不由鼻頭一酸,自從嫁入林府,雖與相爺生了兩女一子,但相爺每回來都仿佛例行公事,只坐坐便走了,過夜的時日也都是屈指可數。 長夜漫漫,孤枕難眠,她也曾在半夜醒轉時沒來由地想哭,可她在家中是嫡女,在相府又是嫡夫人,該有的氣度還是要有,她的身份不允許她有額外的非分之想,所以她只能偷偷地在背地里委屈,卻從不表現出來。 如今掌家之權又被一個妾室奪了去,她其實也是不甘心的。 沒想到,這一切都被自己的女兒看在眼里。 相爺確實不喜林墨,更視林墨為相府的一個不重要的爛泥石頭,若非她身上流著相爺的血,相爺怕是早就將她趕出去了。 但毀了她的名聲,卻不是趕她出去的最好法子。 “起來吧,”王氏的語氣軟了下來,“我知你是為我著想,可今日之事著實太過魯莽,你長姐也被你嚇了一跳,往后你若是再有什么事,定要與為娘商量!” 林璇點點頭,“知道了阿娘,孩兒知錯了?!?/br> 王氏頓了頓又道,“也不知林墨在哪里學的那一套打鼓之法,今日那后半段的入陣曲,竟仿佛是換了個人?!?/br> 林璇暗自咬牙,“許是她平日里裝的那般唯唯諾諾,就是為了蒙蔽我們呢!這該死的庶女,心思還真是歹毒!” 而此刻在繁華盛大皇宮里,紅墻綠瓦散發著椒房清香的承乾宮中,蕭若華正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鏡中的自己看了許久,烏黑光亮的長發在女官云若手中被熟練得挽了一個極其簡約又舒適的發式。 良久,蕭若華道,“你說,我與她有幾成相似?” 云若手中的動作一頓,她道,“娘娘是娘娘,任何人都比不上?!?/br> 蕭若華冷冷一笑,“是啊,她已經死了!如今我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誰都比不上我!” 她忽而想起了什么,轉過身看著云若,“今日你也看見了,那林家四娘揮舞著鼓槌的樣子,是不是很像……” “娘娘是累了吧?!痹迫舻?,“婢子瞧那林四娘身體瘦小又羸弱,連拿鼓槌都氣喘吁吁,而且婢子還聽聞她自小體弱多病還先天不足?!?/br> “先天不足?”蕭若華嘲笑一聲,“于良國貴女哪一個不會騎馬射箭?好歹是個相府千金,雖說是個庶女,也該能騎馬才是?!蹦莻€人,可是三歲便騎馬五歲便箭無虛發的! 她瞥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自嘲一笑,看來當真是自己想多了,那個人早就在君寶山被祭祀了,萬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 她瞇了瞇眼,“可看清太子看上誰了?” 云若道,“所有貴女們的才藝太子殿下都未曾理會,倒是王五娘的所有才藝,太子都看得極為認真?!?/br> “看來是她了?!笔捜羧A點了點頭。 云若感嘆一聲,“娘娘對太子當真是好,婢子倒是希望太子也能對娘娘好些?!?/br> “好些?他不害我已經算仁至義盡了?!笔捜羧A的眼眸忽然變冷,她的手輕輕附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件事與東宮怕是脫不了干系?!?/br> “害娘娘滑胎,難道不是那位嗎?” 蕭若華冷哼一聲,“我自懷孕至滑胎,蕭青煙一直被關在冷宮,我那般小心看護,她不可能動手!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東宮!”她猛地拍了拍幾子,“將滑胎算在她頭上,不過是加了一條她必死的罪證罷了?!?/br> 過了一會兒,她再問,“陛下呢?今晚又宿哪個美人的宮里?” “陛下今晚在上書房?!痹迫舻?,“娘娘忘了,去年夏季河西大旱,去年冬季,連綿數月大雪不停,西南邊陲恐現災情,陛下眼下正在煩惱此事呢?!?/br> 蕭若華放心的點點頭,只要陛下不去林妃那里便好,“你去御膳司取些點心給陛下送去,還望陛下莫要太過勞累?!?/br> “喏?!?/br> 天已擦黑,林墨依舊跪在梅香苑的院子里,也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林墨感覺自己的膝蓋已經沒了知覺,腰肢也快要斷了一般,就連頭也還是有些暈漲。 林墨的感受蕭青煙半絲不差的也全都在感受著,她從前身體康健,從來沒受過這等疼痛,如今她真是有些后悔不聽羅叔的提議,若是納蘭馨兒能將林墨的先天不足之癥治好,她以后應該也不用忍受這種痛苦了吧。 恍惚之間,齊嬤嬤才從內院里出來,她手中捧著一疊冊子行至林墨面前,居高臨下,神色依舊嚴肅,“老夫人說,四娘不懂規矩,該罰,今日天色已晚,便不罰跪了,這里是一套女則與女訓,還有一套佛經,拿回去各抄五十遍小懲大誡。望四娘今后收收心思,明白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br> 林墨沖她行了個禮,乖巧應了下來,“喏?!?/br> ※※※※※※※※※※※※※※※※※※※※ 嘖嘖,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恩?是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 這母女倆真惡心! 哦,這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人哦! 哼!想現在就把她們寫死了!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