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節
一股從后背直升而起的涼意串上了曹林的后腦,他如同雷擊般半邊身子麻掉,望著周圍眾人的眼神,只覺如同掉進黃河般,渾身都是渾濁的沙子,洗也洗不清。 望著跪在自己腳邊痛哭流涕的兒子,他心中的寒意愈盛。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我真是生了個不得了的兒子??! 但弒君的鍋,你爹我是真的背不動,兒子啊,這件事還是留給你吧。 曹林剛要說話,曹承嗣再次先他一步,他對自己的這個老爹實在是太清楚了,想要讓他背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立刻抓住曹林的衣角泣聲道:“父親,您是大魏的忠臣,您是陛下的忠臣,絕不可能是您做的這件事,到底是誰殺了陛下,作為陛下最忠誠的臣子,我要為陛下復仇!” ? 曹林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曹承嗣的情深意切讓他啞然無聲,他的眼角不由自主的瞟向了正跪在地上的那個人,心中暗道:“這不是你找來的人嗎?你現在問我是誰殺的皇帝?” 曹承嗣已經暴起,大步走到那親手殺死皇帝的人身邊,惡狠狠的怒聲問道:“你是誰,為什么要殺死皇帝!” 那士卒眼神故意不由自主的瞟向曹林,這一幕被眾人所察覺到,然后低沉著聲音道:“皇帝殺了我的全家,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一劍殺了他,已經是便宜了他。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br> 曹承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面上依舊厲聲道:“荒謬!簡直荒謬! 將你背后的主使供出來,給你留個全尸?!?/br> 他剛剛話音落下,面前之人就已經嘴角有黑色的血液流出,竟然直接服毒自盡了。 死士! 真正的死士,幾乎所有人都駭然的向后退去。 唯有曹承嗣又向前一步,對著眾人大聲喝道:“人死了難道就找不到他的蹤跡嗎? 掀開他的面甲,向全大魏的人去征集他的消息,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的蹤跡和幕后主使?!?/br> 這下就連曹林也有些不由自主的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難道真的不是曹承嗣殺的? 他的腦子的確是遠遠不如曹承嗣,他的思維已經開始給曹承嗣脫罪,而其余人對他的懷疑卻愈發的大。 先前按著此人的士卒連忙將此人的面甲掀起來。 嚯! 就連久經戰陣的士卒也嚇得將面甲又扣了回去,出現在面甲之下的竟然是個完全毀容的面容,根本就不可能分辨的出來這到底是誰。 這是真正的死士,是有備而來的死士,就是為了完成弒君這個重大的任務。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殿中沒有人說話,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人開口,憤然道:“弒君奪位,曹林,大將軍,你到底要做什么?” 曹承嗣聞言不等曹林說話,立刻道:“諸位,我覺得弒君者絕對不可能是我的父親,若是真的要弒君,為什么戰陣中不讓皇帝陛下死于流矢,為什么不在暗室中,用一條白綾,一杯毒酒,而是要在大殿中用刀劍加身呢? 這都是重大的疑點! 而且,諸位,你們真的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魏國發生了弒君之事嗎? 你們都要在青史上,讓天下人知道我大魏宗親弒君嗎? 家丑不可外揚??! 現在知道這些事的只有我們這些人,現在知道這些事的只有我們曹氏自己人。 如果讓天下人知道,那些士族會不會造反? 另外諸國會不會打著這樣的旗號來聯合起來討伐我大魏? 我大魏的社稷會不會就在這其中覆滅呢? 我大魏的社稷會不會就因為這個而崩塌呢? 而且此人難道就不會是其他國家派過來的jian細嗎? 這些年梁國和燕國的jian細,難道我們所見到的還少嗎? 諸位,三思??! 為了大魏的社稷! 這件事一定要掩蓋下去!” 出現在這里的大多數都是曹氏的宗親外戚,聽到曹承嗣這一番話,頓時沉默下來,說一千道一萬,魏國的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沒了魏國,他們這是曹氏的權貴才是最慘的。 曹承嗣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才讓他們投鼠忌器,算計人心他是一流的。 “但是大軍進攻皇城,皇帝陛下死在了皇宮中,這些該怎么辦? 就算是我們不說,外面人又會怎么猜測呢?” 曹承嗣望著地上那些宦官的尸體指著道:“自然是這些宦官挾持了陛下,自然是這些人聯合著別國的細作共同殺掉了陛下。 我們接收到了陛下的詔令,于是率領著大軍前來解救陛下,詔書現在就可以開出來。 沒有人會知道真相,史官也不會知道,我們可以看著那些顛倒是非黑白的士人,但凡有不遵從的,便殺掉他們?!?/br> 眾人駭然道:“殺掉那些記錄歷史的人?這怎么可以,從來都沒有先例啊?!?/br> 殺史官,就算是漢戾帝和漢靈帝這樣的君主都沒有殺過任何的史官,從漢朝建立到現在四百年,還沒有過殺史官的先例。 曹承嗣臉上冰冷的說道:“如何沒有呢? 在邦周時期就有人篡改史書,殺掉史官,只不過被洛氏滅國了,現在洛氏又在哪里呢? 沒有了洛氏,誰會在乎史官呢? 而且我們并不是真的要殺史官,我們只是告訴史官真相。 我們殺掉的都是那些造謠的人,殺掉的都是那些故意抹黑大魏的人,殺掉的是那些誹謗朝廷的人。 誰會知道真相呢?” 曹承嗣的話如同一個個重錘敲擊在眾人腦中,洛氏不在了,史官的后臺已經沒了,原來是這樣啊。 而且曹承嗣不是要殺史官,這讓眾人心中好受了很多,對那些造謠、污蔑、誹謗、抹黑朝廷的人,的確是應該狠狠地教訓和打擊。 無論能不能欺騙其他人,但至少先把自己騙掉。 話說到這個地步,曹承嗣知道自己已經將這些人勸住了,然后弒君的鍋在表面上扣到了其他未知人身上,在這些人心里則扣到了自己父親的身上。 大概這些宗親現在都覺得自己是為了給父親脫罪才說了這么多。 曹承嗣已經能想象的到未來場景,大部分人都會覺得是未知的人殺死了皇帝,在頂級的圈子里,則是自己父親弒君。 無論哪方面,總之他是干凈的。 那現在就只剩下一件事,如何在這種情況下,攫取最高的權力。 他做了這么多的事,可不是為了給別人做嫁衣的,他是為了皇位,為了成為整個魏國的至高統治者。 但他還是盡力克制住了這份心思,沉聲道:“諸位,國不可一日無君,現在陛下被jian人所害,我們應當擁立陛下的子嗣。 陛下的幼子,出生時有紫光滿室,這是紫薇降世的征兆啊,我們應當擁立陛下的幼子,他定然能興盛大魏?!?/br> ???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驚疑,“皇帝的幼子才剛剛一歲,是不是過于小,而且廢長立幼,這難道不是取禍之道嗎? 這豈不是讓天下人看我大魏的內亂嗎?” 曹承嗣揮揮手道:“盛世廢長立幼的確是取禍之道,但亂世時,國家應當有賢人治世,陛下的長子,頑劣不堪,想必諸位都是知曉的。 陛下這么多年都未曾將他立為太子,難道還不能夠說明問題嗎? 因為陛下對他不滿意,我們都是陛下的忠臣,難道不應當遵從陛下的意志,去選擇一個對大魏更好的君主嗎? 現在國家走到這個地步,如果我們再不能改變,就只能等著燕國或者梁國攻入我魏國,身死國滅了?!?/br> 身死國滅這一招可真是百試不爽,在魏國一直對外失敗的情況下,慕容恪成了曹承嗣脅迫魏國曹氏宗親最大的籌碼。 果然曹承嗣這么一說,眾人立刻就又猶疑起來,曹承嗣趁機道:“大行皇帝幼子雖然尚小,但國家有重臣輔佐,并不會出現什么問題,就如同燕國,慕容恪不也是輔政,難道燕國有絲毫的變亂嗎? 我魏國又有何不可呢? 現在我等應當聯合起來,先將眼下的危機度過,要面對陛下剛剛去世的大問題,不能在別的方面節外生枝?!?/br> 曹承嗣口口聲聲都是國家大局,在眾人眼中完全是一副憂國憂民的表現,在這個所有人都慌亂無比,急需主心骨的情況下,他成為了那個支柱。 “就按照你說的做!” 縱然曹承嗣是個小輩,但他依舊得到了認可,這就是曹承嗣的第三步計劃,通過扣黑鍋的方式,將自己父親的勢力接收過來,身為能和皇帝短暫抗衡的大將軍,曹林的勢力是相當龐大的,曹承嗣早早的就開始奪取屬于他父親的權力,到這一步,徹底將這些宗親的支持,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要直接一步上天,成為輔政的大臣! 他相信這不是他的最終點,而是另外一個起點,總有一天他會成為皇帝,一個小皇帝,根本不能成為他的阻礙。 曹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只是感覺寥寥幾句話,自己就成了一個局外人。 殊不知在眾人眼中,他這個犯下了不赦之罪的弒君之人,已經被他的兒子所庇護起來,但敢于弒君的人,他們是不會和曹林為伍的,官方的史書能控制的住,但野史是控制不住的,他們可不想成為被千古唾罵的人。 曹承嗣的行動力很迅速,眼前自己的計劃在今晚幾乎大成功,他很是振奮,立刻讓人去將皇帝的幼子帶來,而后讓人收拾皇帝的尸體,再命死士將先前進入殿中的士卒全部處理掉,以防止風言風語從這些人嘴中說出去。 最后他帶著一行人,就在未央宮中,寫下了一封又一封的詔書。 當那個小皇子被抱著出現在殿中時,所有人都目光復雜的跪拜,魏國迎來了一個新的皇帝,至于曹髦的長子,或許會在一個恰當的時候,生病去世。 翌日。 當太陽升起照在長安城中,一切都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有那些橫陳在街上還未曾來得及收拾的痕跡證明著昨天的事情不是幻覺。 大臣們被要求進入皇宮。 整座長安城依舊處于戒嚴之中。 皇宮中已經被連夜處理干凈,只有一些角落還有干涸的血跡,尸體已經被焚燒以及丟棄,一陣殺戮后,更加的清冷孤寂。 朝臣們走進皇宮,只覺一陣陣發涼。 當曹承嗣抱著皇帝出現在大殿中時,朝臣們再也忍不住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發出了質問。 曹承嗣用比較曖昧的語氣將昨晚的細節講述了一遍,最后還著重說道:“大將軍未能及時救下陛下,最終陛下被jian人殺害,大將軍羞愧萬分,請辭尊位,準備告老還鄉,我等宗親思慮良久,此事雖然不能說是大將軍的錯誤,但的確是保護陛下不利,于是尊允了大將軍的請求?!?/br>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