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去美國的前一晚，季柯被江景澄邀請吃了晚飯。

    他一個為了拿職業體驗活動證明的高中生，連正兒八經的實習生都算不上，能被所長邀請吃飯就已經夠讓他感覺受寵若驚了，吃飯當天還是所長親自來學校接，季柯感覺自己真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

    晚飯很接地氣，吃的是老北京銅鍋涮羊rou。

    江景澄的意思是這次去美國要去一個多星期，怕他吃不慣西餐，所以臨走之前請他吃一頓地道的中國菜。

    季柯若有所思。

    好巧，他最愛吃的就是涮羊rou。

    一見到江景澄，季柯腦子里那個荒謬的想法就冒出了頭。

    尤其是被帶著到了飯店，看到要吃的晚餐是自己最愛吃的東西，他就更覺得自己的想法有理有據。

    于是在席間，季柯裝似無意地問了一句：江所長，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就是在我進入研究所以前，您是不是見過我？

    應該沒見過吧。江景澄笑，我沒有印象。

    哦季柯喝了口飲料，抬眸，視線跟對面男人的眼睛對上。

    他又問：您在快穿局擔任什么職位??？

    江景澄看著他，眼神并無躲閃，微笑著反問：快穿局是什么？

    季柯仔細盯著他的眼睛，確認看不出說謊的痕跡，才慢慢又垂下眸子。

    沒什么。他掩飾似的喝了口飲料，就是隨口一問。

    吃完飯，江景澄將季柯送回了學校。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江景澄臉上笑意漸深，直到季柯拐進校門，他才搖搖頭，驅車離開。

    早知道他能猜出來些什么，沒想到速度這么快。

    真不愧是季柯。

    第二天一早，代表中國參賽的數學建模社幾人從學校出發，去往了首都機場。

    中國地域共劃分為華東、華西、華南、華北和華中五個地區，所以代表中國參加邀請賽的團隊一共有五個。

    不過AIME的獲獎方式跟AMC晉級方式不同，AMC是每個國家地區都會晉級一個團隊，AIME則是只取所有參賽團隊的前1％作為獲獎團。

    這樣細算下來，其實參賽的獲獎團只能有一個。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季柯幾人終于到了此次數學邀請賽的舉行地。

    洛杉磯。

    競賽后天開始，今明兩天可以放松放松，倒一下時差。

    其他幾位選手在飛機上都很興奮，沒怎么睡，所以一落地就鉆進酒店補覺去了。

    季柯倒是跟他們相反，他在飛機上睡夠了，下飛機之后反而不困，只想四處逛一逛走一走。

    他對美國的風土人情倒是沒什么好奇的，比起參觀美國人的生活，他倒是更想看一看美國的變電站長什么樣。

    據學術論壇里學電氣的同學說，中國的高壓輸電系統是全世界最牛逼的。

    美國作為一個跟中國一樣地域遼闊的國家，就算再怎么眼高于頂瞧不起人，用著的也是中國的高壓輸電系統。

    他們的電力系統裝置上寫的都是中國漢字。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季柯第一反應就是，真爽！

    中國大部分跟技術有關的學科，學的都是外國人發明或發現的東西，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編程。

    為了學好編程，多少中國學子不得不去背單詞，不得不記住那些冗長的專有名詞。

    現在他們也有了讓外國人去學習的東西，他們也有了讓外國人因為需要使用而不得不學中文的技術。

    季柯按照地圖，坐車來到了最近的變電站。

    高壓危險，變電站并不對外開放參觀，他只能遠遠地看一眼。

    對電氣這一塊他不太懂，他只是來看一看這些電氣設備上印的是哪國的文字。

    看到是漢字，他很開心，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忽然慶幸他有一個像素很高的手機，不然這么遠的距離都可能拍不清楚。

    拍完照片，季柯收起手機準備回酒店，還沒轉頭，就聽身后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

    中國人？那道聲音說著蹩腳的中文，來看高電壓系統？

    季柯回頭，只見一個身形微微有些臃腫的老人站在他身后。

    老人頭發和胡子都白了，偏偏精神氣十足，看著非常有活力。

    是。季柯下意識的回了句中文，但想到現在是在國外，又換成英文問他：您也來看高電壓系統？

    標準的發音，讓老人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是的。你的英文說的很流利啊，你是留學生？

    還不是，不出意外將來會是，我來這邊是來參加數學邀請賽的。

    老人聞言，直接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這個競賽在美國很權威，你能獲得參賽資格，說明你是個很優秀的孩子。

    還不錯，謝謝。

    老人又問：我參觀的差不多了，現在打算回市區。你呢？要一起回去嗎？

    季柯本就不是個自來熟，這又是在異國他鄉面對一個外國人，就更不可能跟陌生人同行。

    于是他擺手道：不了，我要再看一會兒。

    老人沒有強求，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季柯等了會兒，估計他已經坐上車了，就也往車站的方向走。

    緣分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

    為了避免再度遇上的尷尬，季柯專門多等了一會兒才走，萬萬沒想到，一到車站，還是跟老人碰了個正著。

    季柯：

    老人沖他揚起笑，小伙子，你參觀完了？

    季柯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逝，點點頭，是的。

    那太好了，你去哪兒？說不定我們可以同行。

    季柯報了個地名。

    老人驚喜，還真的是一個地方！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分。

    季柯：

    呵呵，他并不是很想要這種緣分。

    老人是個話癆，從他知道自己跟季柯要去的是一個地方以后，就打開了話匣子。

    他先把自己幾次去中國的經歷給季柯講了一遍，講到上車。

    自己的事情說完，好像沒什么可聊的了，他又開始問季柯。

    你說你來參加數學邀請賽，你將來打算學金融？

    季柯搖頭，想學物理。

    哦？老人來了興趣，你家里是做物理相關的生意的？

    不是，就是感興趣而已。季柯反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

    美國留學的費用并不低，能來的基本都有些家底，大部分來這里留學的學生家里都是做生意的，來留學也是為了更好地回家繼承家業。

    季柯嗯了一聲。

    這倒是。

    老人又問：既然你的目的跟家業沒關系，那你學物理將來是打算做些什么呢？

    做一做研究吧。

    老人點點頭，這邊的研究所待遇倒是很好。

    季柯笑了下，我應該上完學就回國了。

    老人驚訝了一下，你沒有留在美國的打算嗎？

    沒有，我可能還是更習慣中國的生活。

    其實他這話說的已經很委婉了，這也就是跟一個美國人，要是面對的是個同胞，他可能會說我就是來航母第一的國家學一學技術而已，學完了當然要走，不走難道留在這兒過年嗎？哦，對不起，美國還沒有年可過。

    老人卻讀懂了季柯話里的意思，他哈哈一笑，這就是我很喜歡中國人的地方，你們身上都有一股勁兒，這應該叫什么對，是凝聚力。

    你們有很多人都可以做到放棄萬貫家財，只為了一個理想去努力，我很羨慕這樣的品質。

    很多很多年前，就有無數這樣的中國人抱著這樣的目的來到美國，到現在，中國已經很有錢了，但你這樣的人卻依舊不少。

    季柯被老人說的有些動容。

    是啊，很多很多年前的那個時代，條件那樣艱苦，無數偉人都可以不顧歧視出國學習強國技術。

    現在，他們的生活這么富裕，當然更要如此。

    大巴終于晃晃悠悠進了市區，到了兩人共同的目的地。

    下車以后，季柯打了招呼后便打算離開，老人叫住了他。

    孩子，跟你聊天我很開心。老人露出慈祥的笑，我叫奧斯蒙，如果你理想的大學是斯坦福，歡迎來找我，

    季柯有些發愣的應下，回酒店后查了查奧斯蒙的名字。

    那個老人是斯坦福的教授，滿身榮譽、威望極高的教授。

    在競賽開始的前一天，所有參賽團已經到了洛杉磯。

    幾個中國地區的參賽團一起結伴去考場踩點。

    AIME的試卷也跟AMC有所不同，AMC競賽題是選擇題，AIME則是簡答題。

    全卷共15道簡答題，答案為0999之間的整數，不需要解題過程，直接填寫答案。

    每題一分，滿分15分。

    考試前一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就連淡定如季柯，也是一個晚上都沒怎么睡著。

    雖說AIME主要是留學生這個圈子關注的比較多，不算全民關注的大型競賽，但季柯還是希望能夠力爭第一。

    為了申請學校更有優勢，也為了爭一口氣。

    第二天考完試，從考場出來的中國學生臉上都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至少季柯他們的華北地區代表團是輕松的。

    成績將在七天后公布在官網上。

    考完試，全球各地的參賽團回到了自己的國家和地區。

    在緊張的等待中，成績公布了。

    在美國舉辦的美國數學邀請賽，基本上獲獎的就一直都是美國的參賽團，因為AIME往前還有競賽，再往上的競賽就只面向美國人了。

    但今年出了意外。

    今年獲得AIME邀請賽的參賽團，來自中國華北地區。

    查到成績的時候，周揚幾人都懵在了原地，只有季柯稍微好一點，但也是驚喜的。

    他們出來的時候一起對過答案，其實對獲獎還是抱有期望的，但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真在美國佬的地盤拿了個第一回 來！

    李雪純激動的聲音都在抖，我的天吶，我們怎么這么牛逼！邀請賽獲獎??！以前誰在美國人的地盤拿過獎??！

    不過他們開心了沒多久，就被微博上的一條熱搜給打懵了。

    【美國中學生競賽協會稱中國參加邀請賽的預留學生疑似作弊】

    第25章

    作弊？誰作弊了！剛才李雪純聲音發抖是因為激動, 現在她聲音發抖是因為生氣，那群美國佬有病吧？考不過我們就說我們作弊？

    本來AIME只是留學生們關注的競賽，結果現在因為美國競賽協會忽然來這么一出，新聞上了熱搜, 搞得全國人民都知道了。

    同學們都慌了神, 一邊罵美國人不要臉，一邊氣憤的說不去留學了, 在自個兒家里待著多好, 干嘛出去受這個氣。

    還有幾個心理比較脆弱的，眼圈已經開始泛紅了。

    季柯挨個看過他們的臉, 覺得現在大家的情緒都不太對，于是走上講臺, 揚聲對他們說：美國競協這番說辭明顯是污蔑，我們又沒有做過, 慌什么？

    他們這樣往我們身上潑臟水, 就是想看到我們自亂陣腳, 越是這種時候, 我們越應該冷靜，不能讓他們得逞。

    你說的輕巧，能不慌嗎？程昊大概因為太害怕，已經敵我不分的開始亂懟人了, 作弊，呵, 這以后別說是申請學校了，咱們的臉都丟光了！

    說著, 他拿出手機, 點進了微博的那條熱搜, 你看看，這才幾分鐘，網友的評論就上千條了，全都在罵我們丟了中國人的臉！

    季柯隨意的掃了一眼，負面評論卻是不少。

    【好家伙，去國外考試作弊，丟臉都特么丟出國門了?！?/br>
    【好好地為什么非要出國？中國這么大不夠你們待得了是吧？】

    【建議把作弊的這幾個人趕出國門，反正他們愛舔美國，給他們安個美國籍得了，這樣說他們作弊也不用帶上中國兩個字?！?/br>
    但更多的是為他們發聲的理智網友。

    【不是，美國人說他們作弊他們就作弊了？在外媒的報道中中國啥時候好過？過年商鋪關門都能被他們說成經濟蕭條好吧?！?/br>
    【能不能別帶節奏，證據呢？說我們國家學生作弊，至少視頻錄像得有吧？】

    【讓那什么數學競賽協會要么拿出中國學生作弊的證據，要么安排重考，什么時候國際競賽成了美國的一言堂了，他們說啥就是啥？】

    【就是，拿不出證據就重考，要是重考我們分數還是一樣，美國人必須道歉！】

    季柯迅速把評論看了個大概，然后抬眼問程昊，你作弊了嗎？

    當然沒有了！不知道為什么，被季柯這樣看著，程昊激昂的情緒莫名降下來了一些。

    他輕出了一口氣，我沒有作弊，現在這間教室里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作弊，整個美國的白人都作弊了，我們也不可能作弊。

    那怕什么呢？季柯的語調很平緩，但聽起來卻莫名讓人有一種安全感，既然我們沒有作弊，為什么要怕？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嗎？

    他頓了下，伸手劃了兩下手機，露出那些壓在下方的正面評論，而且誰說網友都在罵我們丟人的了，你看，這不是有很多幫我們說話的么？

    程昊把手機拿回眼前，垂下眸子去看那些為他們說話的評論。

    他剛才情緒激動，點開微博以后又是只掃了一眼，并沒有看到這些評論，被季柯翻了幾下才看到。

    他看的很仔細，像是要把那些話都刻進腦子里一樣。

    安撫好程昊，季柯又將目光重新投向講臺下的其他同學。

    他說：我不知道你們選擇出國留學都是為了什么，不過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我想留學，是因為想學習美國先進的技術，像無數先人一樣，把更強大的技術用到建設祖國上。

    我們國家現在已經強大起來了，你看看美國多次犯病針對我們，就能知道他們有多忌憚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