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的垂髫嬌 第49節
屋外并未做聲。 流音接過白念手里的瓷瓶,臨近屋門時,復又問道:“誰在那兒敲門?” 仍是無聲。 過了一會兒,屋外腳步聲漸遠,直至逐漸消失,流音才開了一條門縫。 她推門而出,左右環視了一圈,發現細長的廊間,空無一人。正當她想闔上屋門,垂首時卻瞥見屋外擺著一個封口的白玉瓷罐 “這是甚么?”流音拾起一瞧,比對桌案上擺著的另一白玉瓷罐,嗅了嗅氣味后,才發覺這兩罐竟都是消腫祛疤的藥膏。 “小姐,與沈姑娘給的是一同種?!?/br> 白念接過手,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確實別無二致。 只是這藥膏乃是御用之物,沈伯伯在太醫署為官,有這藥膏自是不稀奇。屋外擺著的這瓶又是從何而來呢? “小姐,這拿還是不拿?” 白念俯身,將藥擺回原處:“不知來頭,不拿?!?/br> * 客棧大鋪,祁荀與下屬擠在一屋。 他隔三差五地推門,踮腳朝二樓處望去,來回反復的動作,惹得下屬目光警惕,還以為客棧內混入不好對付的人。 他們列成一排站在祁荀后邊,皆踮腳從半掩的門扉處向外望。 祁荀回身時,沒注意,后邊簇擁在一塊兒的下屬無處借力,齊齊朝他身上倒去。 屋門原是半掩,被下屬一推,祁荀整個人裝在格扇門上,趔趄著沖撞出去,鬧出不少動靜。 適逢白念出屋子擺回藥膏,聽到動靜后,倚著欄桿向下瞥了一眼。 這一眼,便教她怔愣在原地,遲遲回不過神來。 祁荀抬眸時,四目相對。他慌亂地撣了撣自己的衣裳,又掌心握拳,放在口鼻處輕咳一聲,渾身上下透出前所未有的拘謹。 打他在客棧內碰見白念,他便一直斟酌著該以何種方式碰面。 興許是走在樓道處碰著,亦或是翌日清晨去應鄆時佯裝偶遇,祁荀算計了千百種法子,誰料自己竟是以這種姿態出現在白念眼前。 他扯出一抹笑,喚了聲‘念念’,又朝二樓處的小姑娘揮了揮手,可小姑娘卻半分臉面也不給她,瞥了他一眼后,沒好氣地回了屋子。 就連手里頭的藥膏也忘記放下。 祁荀三兩步跑上二樓,在屋外躊躇半晌,一手高高抬起,懸在空中,又咬牙放下。 正當他將要敲門時,屋門突然開了。他瞧見眼前的小姑娘,眸底泛紅,櫻嘴向下癟著,一副委屈極了的模樣。 祁荀心口一疼,恍若銀針密密麻麻地扎過,針孔細小,卻刺疼刺疼。 早在聽聞白念被賣入蒔花樓時,他便著叢昱去了柳氏新的住處。白念對柳氏尚存些情誼,他不好下手,能擊潰柳氏內心防線的,恐怕唯有她私生的兒子,柳詹。 故而柳詹原些只需流放千里,因祁荀的一句話,他又受了杖刑,柳氏心疼地緊,堂前哭天搶地,最終兩眼一抹黑地哭昏過去。 只是她醒時,再也見不著柳詹。 而金mama那處,他也并未留情面?;强傆行┮姴坏萌说墓串?,只要祁荀想查,總能查出金mama的罪責來。牢房內多私刑,白念受的,她一個也跑不了。 可祁荀知曉,即便是替小姑娘出了氣,受過的屈辱已然同撕裂的布帛,擇再好的繡娘縫制,也難免留下印來。 “念念,我...” “誰準你這般喊我?” 還未等他說出口,白念就紅著眼將藥膏塞入他的手里,屋門重重一闔,險些夾著祁荀的手。 她并不想理祁荀,為了眼前的男人,她不惜夜闖喬元均的住宅,輾轉難眠地替他鳴冤想法子??伤麩o罪獲釋那日,竟是說走就走,連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就如沈語安說的,沒半點良心。 “小姐?!绷饕袈犚妱屿o,上前問道:“外面是誰呀?” 白念冷嗤了一聲,拔高聲音道:“不熟。不認識?!?/br> 這話傳入祁荀耳里,他渾身一僵,頭一回感到鼻子上冒煙,急在眼前。 喬元均說得沒錯,他先前確實將白念看做音音,可后來也不知怎地,白家小姑娘的一舉一動仿佛同他緊密地牽連在一起,一回回聽聞她出事,祁荀恨不能手刃欺辱她的人。 他又拍了拍屋門,動靜之大,反倒將住在隔壁的李長安吵了出來。 李長安瞥見祁荀后,先是愣了一瞬,后來才記起,眼前的男人,正是春日宴時,伺候在白念身側的侍從。 雖不知這侍從如何來了綏陽,可白念不待見他,李長安自是要將他趕下樓去。 “念念趕了一日的路,眼下是要歇著了,她既不愿見你,你便回吧?!?/br> 祁荀斂起好脾氣,沉著臉掃了一眼李長安。 方才白念不準他這般喊自己,反觀李長安,一口一個‘念念’,倒是叫得親熱。 他自是愿意也合該受白念的氣,可李長安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與她的事,同你有何干系?” 李長安被他這話一堵,不爭氣地紅了臉。他直了直腰背,搬出李裕先前應允他的事。 “怎么沒關系,我阿爹說了,若待我考取貢生,就向白府納采?!?/br> 故而他沒日沒夜地習法令政論,只盼今歲會試能拔得頭籌。 祁荀皺了皺眉,這事,他倒是從未聽白念提過。 “再者,我同念念自幼長在永寧,兩家又頗有往來,如何稱得上‘沒干系’?” 這話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他雖同白念相識于去歲,說到底,二人之間的交集卻遠多于祁荀。 祁荀勾了勾唇角,笑了聲:“李公子何時考取貢生還是個不定數,納采一事,如何輪得著你?” 第50章 探聽 他著人絞了那些多嘴之人的舌頭 翌日清晨, 天氣放晴。泥濘的泥地結成泥塊,草木的清香撲面而來。 祁荀早早等在馬車邊上,見白念出來, 漫不經心地向前挪了幾步, 這等佯裝不經意碰面的手段屬實拙劣了些。 白念并未抬眸瞧他, 繞過他后,直接上了馬車。 祁荀的下屬遲遲等不到他, 眼看著時辰愈來愈遲,只好壯著膽子催促一二。 說來也怪, 宣平侯府的這位,素來嚴于律己, 規矩比誰都重,今日誤了動身的時辰,是一干下屬全然沒想到的。 非但如此,他撥了一個身手較好的將士緊跟在白念身后,應鄆這地并不太平,萬一碰上不必要的麻煩, 總不會如上回那樣身陷囹圄。 只那落單的將士有些疑惑, 摸不透小侯爺此舉是為何意。左思右想,大約覺得馬車上的姑娘不肯讓出天號, 下了祁小侯爺的臉面,而小侯爺又是個睚眥必報之人,教他一路跟著, 興許是為了尋找下手的時機。 如此說來,昨日廊間的吵鬧也算是說得清了。 馬車上,白念頹著一張小臉,她怎么也沒想到, 趕往應鄆的路上竟能碰著阿尋。 昨日在屋外瞧見面熟的男人時,她又驚又喜,可乍一想起他同趙婉的事,甚么好脾氣頓時煙消云散。 “小姐。你在生阿尋的氣?” 白念自詡不是個易動怒的,很多糟心事擺在她眼前,她也只是嘆了口,隨之將其拋諸腦后。 偏在阿尋身上,她氣了一回又一回,總也邁不過這個檻兒。 心里雖氣,卻仍是嘴硬道:“我氣他甚么?他哪里值得我氣了?” 流音抿了抿嘴,昨日那副無論如何也絕不開門的仗勢,分明就是在生氣??闪饕粢矝]戳穿白念,因她心里也有氣,她家小姐哪里都沒虧著阿尋,可阿尋卻是一言不發地出了城。 “小姐,還有一事我也覺著奇怪。阿尋不是去了綏陽嗎?又如何會出現在這兒?” 白念早就想過這個問題,諸如阿尋送來的藥膏從何而來、身邊的將士又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看來這幾日,非但她經歷了不少事,便是阿尋,也變了許多。 正想著,馬車逐漸駛入人煙漸盛的小城。李長安環視了一圈,大約覺得這地較為安生,這才挑開轎簾同白念辭別。 李長安先前在永寧時,受制于李裕,不常出門,見到白念的次數也屈指可數。這幾日同白念朝夕相處,他心里十萬分不愿意就此別過。 可春闈近在眼前,他若不抓緊回去赴考,那便真如阿尋所說的那樣,遲遲納不了采。 他叮囑了車夫幾句,約莫是行車遲緩些,又同流音交代了幾句,磨蹭了好一會才一步三回首地折返綏陽。 眼下,白念所處的小城,距離應鄆約莫還有一日,她挑開小簾,沿途瞧見不少吆喝的攤販。 難得的煙火氣教她稍稍松神,她托著香腮,眼神里有多了幾分靈動與希冀。 “待我尋找阿爹,我就勸他罷了綱首一職,興許開間小鋪子也是樁幸福的事?!?/br> 經歷這些天,她也明白,甚么金銀錢財、皇權富貴,都不如闔家歡聚、平安喜樂來得舒心。 馬車轔轔聲復又響起,白念心氣逐漸趨于平和,困倦之意忽然席卷,卷翹的羽睫撲扇了幾下,倚著車壁睡了過去。 醒時,外頭的陽光有些刺眼,白念捂了捂眼,從指縫處瞧外邊的狀況。 車夫敲了敲車壁:“小姐,這兒有處酒樓,該用午膳了?!?/br> 白念“嗯”了一聲,找了處陰涼的位置坐下。才坐下,她便抬眸環視匆忙的行客。 阿尋同她是前后腳出門的,起先阿尋緊跟在她身后,白念瞧著心煩,索性放下小簾打算小憩。 這一打盹,再醒時卻不見阿尋身影。 白念心里仍有些牽掛,這人有段時間未見,沒見著面時倒也覺得沒甚么,偏碰面后,心里的委屈、憤懣、記掛登時一涌而上,像煮沸的熱水,咕嚕咕嚕冒個不停。 她簡單了要了幾樣清淡的菜式,店小二上菜極快,幾人默不作聲地用完,又接著趕余下的路。 到應鄆城外時,月色濃郁。 應鄆同綏陽不同,綏陽風雨調和、富貴繁華,是祥瑞之地??蓱i風沙漫天,燋金流石,入眼之地,黃褐色一片,壓抑地教人喘不過氣來。 蒼老破敗的城門重重地立泥土地上,像是遲暮老人,獨剩幾分寥寥無幾的朝氣。 白念趕在城門關闔前入了應鄆,天色已晚,她并未急匆匆地拜訪蘇穆,幾人在近處的一家客棧落腳,打算等到翌日清晨,再去街上買些拜訪的禮品。 這幾日應鄆并不安分,先前因嚴格的城防已然惹這地百姓不快,前段時間又在邊境處發現居民的尸身,照當地百姓所說,這些慘死之人,大多死于官兵之手。 一刀切的政令,官府的不作為,引起不少民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