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的垂髫嬌 第42節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日頭西斜,黃澄澄的余暉鋪了滿院。 綠珠小步快走地邁進屋子,附耳侯夫人孟氏說了幾句話。 孟氏眉頭微蹙,對上老夫人問話的神情后,立馬露出一個笑意:“是趙姑娘前來拜訪?!?/br> 祁展年扯了扯自家夫人的衣袖,輕咳了一聲:“他不是說,不讓我們見嗎?” 孟氏點頭:“誠然如此??裳巯?,卻是趙姑娘自己提出來的?!?/br> 說起來,特地登門拜訪也算是盡足禮數,無可厚非??伤傆X得這位趙家姑娘過于心急。 一個不讓見,一個卻說甚么也要登門,如此瞧來,二人意見不攏,不太合拍。 可人既然來了,她這個當家主母,自是要將她照料得當。 她吩咐綠珠道:“快去請進來?!?/br> * 京兆府。 時任京兆尹的曾勵頭疼地理著桌案上的呈文。 短短幾日,太子囤兵謀逆,好端端地綏陽登時陷入水深火熱。圣上大怒,下令徹查,這事原先歸于大理寺管,只是此事事態嚴重,光憑大理寺也摸不透整座京城。 京兆府管轄京城片區,且不受約束,但凡證據確鑿的罪證,便可當堂判死刑。 這事落在曾勵頭上,他只能日夜顛倒地逐一細查。 祁荀把玩著白玉瓷盞,眼神落在瑩潤通暢的杯檐處。 “我不過打探一樁三日前的小案,用不了大人多少時間?!?/br> 倒不是曾勵不肯據實相告,只是私兵一事事出突然,他匆忙接手,原先手里頭的案件只好暫時積壓,一拖再拖。 祁荀要查的那樁案子,他實在是記不起來了。 “小侯爺,京兆府這幾日連夜忙于私兵一事,您說的這樁案子還未細查呢?!?/br> 祁荀起身,負手而立。他又不是瞎子,怎會不知京兆府忙碌。 可大家查案的頭緒似乎都出了錯,以為太子謀逆一事背后定后黨爭使然。是以太子羽翼下的老臣謀士,皆被抄家緝拿,無一幸免。 然而圣上身體健朗,且無半點改立東宮的意向,太子為何要以性命做賭? 但凡與太子走得親近的,幾乎是朝中秉節持重的老臣,他們如何不知,在西梁外患未除之際發動內亂,無疑是將整個西梁推向深淵。 黨爭固然有,可這些文人最重氣節。他們斷不會在此時棄江山安穩于不顧,目光短淺地貪一時榮華。 如此說來,教太子殿下謀逆的,定是心懷不軌、唯恐天下不亂之人。 祁荀在查此案時,偶然發現三日前的一樁案件。 擊鼓鳴冤之人乃一尋常婦人,狀告長安街環采樓一位妓子,說這妓子包藏禍心、蠱惑她的丈夫,使他丈夫夜不歸宿,身心俱憔。 “小侯爺,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一沒偷搶二沒傷殺,也不知是誰將此案接下的?!?/br> 祁荀皺了皺眉:“那婦人可還說她的丈夫眼底烏青濃郁,走路時頭重腳輕,心浮氣虛?” 曾勵瞇眼回想了一會兒:“好像確是如此?!?/br> “那近段時日太子殿下身體欠安,東宮那處沒少花費心神。你且將殿下的病癥同那婦人的相比對,便知我為何要查這樁小案了?!?/br> 聞言,曾勵恍然大悟。 他擦了擦額間的細汗,挪眼去瞧眼前通身華貴的男人。 祁荀是宣平侯府的小侯爺,自幼金銀不愁,身份勛貴。偏他不是個安分承爵的,幾年前應鄆告急,圣上無可用之材,祁荀不惜忤逆老侯爺的意愿,自請駐守應鄆。 這一去,眾人皆以為十幾歲的少年狼煙大話,此行注定兇多吉少,有去無回??烧l也沒料到,應鄆那等苦寒之地,他非但熬了過去,還帶著累累戰功顯赫歸來。 原先瞧不起他的,轉口夸他是天生的將帥之才。 今日一番話,曾勵才恍然明白,有些人天資聰穎,老天賞飯,依照祁荀的才干本事,莫說行軍打仗,便是謀個文官,也定能闖出一番天地。 可他偏偏選了最難走的一條路。 曾勵抹了抹汗,登時肅然起敬。 “本官這就著人前去細查。方才照顧不周,怠慢了小侯爺。本官這還有些上好的茶水,小侯爺不妨坐下喝盞?” 祁荀沒有接話,在等曾勵理呈文的那段時間,他已足足喝了大半壺的茶水。 再喝下去,侯府的家宴怕是一筷也不吃下了。 不吃也便算了,只他不埋首用膳,干坐在那,難免成為‘眾矢之的’。 “曾大人好意,我該日再來拜訪?!?/br> 祁荀剛邁出京兆府,就見叢昱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不是教你去永寧嗎?怎還沒動身?” 叢昱喘著氣:“方才綠珠姑娘來了一趟客棧,趙姑娘隨她去了?!?/br> 祁荀皺起眉頭,心里一陣焦躁。 “去了哪?侯府?” 第43章 賣身 短短一日,陡遭變故 進屋的是花樓的金mama。 金mama面白唇紅, 爬滿細紋的臉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她瞧見白念高舉花瓶,立馬拉著她的手“哎呦”了一聲:“好姑娘,屋里攏共兩個花瓶, 可不夠你摔的?!?/br> 金mama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花樓主顧成百上千, 她砸了一個,往后還有第二個第三個, 任她如何倔強,最后還不得乖乖聽話。 白念雖不比權貴人家的姑娘, 說到底也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長成的, 養在府宅里的姑娘,哪見過這些。 方才屋外的一幕已將她嚇得魂不附體。 金mama接過她手里的花瓶,一雙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珠子:“這里的人都是這么過來的。姑娘生得比誰都好看,往后指不定有滔天的富貴?!?/br> 白念搖搖頭,她才不要甚么滔天的富貴。 “我只想平平安安地回府,同阿爹阿娘呆在一塊。mama, 您要多少錢, 我回府拿與您成嗎?” 金mama原先還耐著性子,見她不肯動搖半分, 好脾氣一下全無。 她這花樓是開門做買賣的地方,她花重金買來的姑娘,合該替她做賺錢營生的勾當。 方才開口相勸, 已耗盡了她的耐心。 若非瞧在她那不可多得的容貌,依照花mama毒辣的性子,早就不留情面地下重手了。 “姑娘,白家若有閑錢, 你阿娘也就不會將你賣至我手頭上來?!?/br> “你說甚么?”白念眼底霧氣蒙蒙,泫然欲泣地模樣,相當地我見猶憐。 果然是阿娘將她賣進來的。 可是白家怎會缺金銀呢? “姑娘怎還不明白?你那阿娘為替柳詹還債謀條生路,就連白家的府邸都變賣了出去,又哪來多的銀錢替姑娘贖身?你這等場面我見多了,花樓里多的是同你同病相憐的人。起初,她們也犟得很,說甚么也不愿在這兒呆著,逃跑、尋死,這些事都做了。結果呢,遭了多少罪且不說,最后還不得乖順地認命?!?/br> 白念身子一軟,癱坐在榻上,她緊緊地環住自己的手臂,指尖深陷,生生掐出印來。 過了一會,她似想起甚么,拉著金mama的手相求:“我阿爹是舶商,算算日子,再過半月便會回來。阿爹疼我,平日就算有磕碰也要心疼好一會兒,他不會對我棄之不顧的。煩請mama寬限我半月時間,屆時我定當奉上雙倍銀錢?!?/br> 金mama冷嗤一聲,轉而又嘆了口氣。 榻上的姑娘也是可憐,短短一日,陡遭變故,接二連三地厄事劈頭蓋臉而來,甚至不給她喘息的空檔。 如若再將其阿爹事告知與她,也不知哭眼抹淚的小姑娘能否遭受得住。 金mama蹙著眉頭,思忖再三,還是同她說了實話。 左右都是得知曉的,早些知曉還能教她歇了不該有的心思。 “你阿娘沒同你說。眼下我告訴你,你那阿爹在回返時碰著海溢,怕是早已兇多吉少,命喪黃泉了,你還指望他來救你?!?/br> 白念呼吸一滯,檀口微張。 分明如銀針密密麻麻地扎過,她想伸手去揉,卻怎么也揉不到心坎兒里去。 白瓣兒似的下巴掛滿眼淚,她梗聲呆愣,發不出半點聲來。 “姑娘?”金mama推了推她的肩,見她沒甚么反應,只好退讓一步:“今天你且歇著。明日我再遣人過來教你規矩。我且勸你早些想明白,省得吃苦頭?!?/br> 話落,屋門嘎吱兩聲,推開又闔上。 屋內一片寂然。 須臾,白念埋首在枕上,整個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 * 宣平侯府。 趙婉提著幾件包裹款款走來。 她低眉垂首,端出副溫婉嫻淑的模樣。 才走至堂外,孟氏便迎了上去。 “這位便是趙姑娘吧?!?/br> 趙婉抬眸,頷首淺笑:“夫人安好?!?/br> 她昨日落腳客棧后,便著人打探宣平侯府的狀況。聽聞祁荀的婚事素來是老侯爺的一塊心病,京中屬意祁荀的姑娘不在少數,可她們皆礙于臉面不敢逾越分毫。 此時若有姑娘大膽些,主動同侯府攀上關系,那么近水樓臺總歸是先得月的。 “小女初來綏陽,理應是我來拜訪夫人才是,怎好教夫人遣人相問?!?/br> 一路上,祁荀并未同她說過一句話。到了綏陽,他也只是著叢昱安排她的住處,沒有帶她入府的打算。 虧得侯夫人心急,今日遣綠珠過來問候一番,她這才抓著機會登府拜訪。 話說回來,侯夫人既關切她,那她致謝拜訪都是應盡的禮數,縱使祁荀對此不滿,也怪不到她頭上來。 “趙姑娘哪得話。怕只怕我那不成氣候的犬子怠慢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