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的垂髫嬌 第36節
白念難過, 流音也跟著難過,胸口跟壓了重石一般, 很不是滋味。 見白念一動不動地伏在畫案上,流音轉身端來冰涼的水:“小姐,您且去榻上躺著,這眼睛若不冰敷,明早起來又該腫了?!?/br> 白念沒聽進去,腦海里全是阿娘說得那些話。 流音撫了撫她的背脊, 白念這才回過神, 背對著流音偷偷抹掉眼淚。 冰涼的帨巾覆蓋在眼睛上,她身子輕顫, 而后拉緊了流音的衣袖。 “流音,阿娘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流音抿了抿嘴,今日柳氏的話實在傷人, 那語氣哪里是對親近之人的責怪,分明摻雜著不少鄙夷。 可她仍是寬慰道:“小姐莫要多想。慶春院那等地方,夫人興許怕小姐去時受人欺負,這才發了脾氣?!?/br> 白念沒有接話, 柳氏話里的好賴,是關切抑或是譏諷,她還是能聽出來的。只是她不知道,阿娘為何對她這般疏冷。 眼上的熱氣逐漸被帨巾吸收,白念睜開眸子,怔怔地望著床幔發呆。 流音替她掖實被子,臨睡前再三保證:“小姐快些睡吧。夫人只禁了小姐的足,又沒禁我的。流音明日便去獄房瞧瞧情況。實在不行,我們就去找綏陽來的貴人,阿尋會沒事的?!?/br> * 獄房內,黑燈瞎火,祁荀閉目坐在地上,實在沒想到,短短幾日功夫,他已成了牢獄的???。 他不禁失笑,這白家小姐的能耐屬實有些大,自己兩回入獄,竟都同她有些關聯。 祁荀雙手環胸,想起小姑娘皺在一塊的小臉,他莫名其妙地勾起一抹笑。 一旁的犯人看傻了,他暗自嘀咕了一聲:“這人莫不患有腦疾,身陷囹圄竟還笑得出來?!?/br> 祁荀眉頭微蹙,強壓下嘴角,思慮起今日的正事。 今日的七彎街波譎云詭。 先是茶樓走水,再是西市地動,府衙尚未去干涉,便有人著急出來,將一切事發都歸咎于天災降臨。 人禍尚可轉圜,天災卻極難提防,這也就是為何人們總愛將天災同歷朝的氣運相提并論。 誠然天災會增添朝廷的重負,旱澇也好,地動瘟癥也罷,一禍出萬事生。 但凡有禍事,便有一大批等待救濟的災民。朝廷或挪用國庫賑災,或遣大臣安撫治理。 朝中若無把控災險的本事,接下來便是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故而歷朝歷代但凡聽聞“天災”二字,不論輕重,都不可避免地陷入恐慌。 仿佛天災一近,那么西梁的傾覆也在一瞬之間。 祁荀是不信這些的。 假道士散布的話術,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永寧城若是陷入恐慌,與永寧相近的綏陽如何獨善其身? 他篤定,今日七彎街發生的一切只是巨大籌謀中的其中一環。 此時,獄房外傳來“咚——咚,咚,咚”四聲,一慢三快,到了四更天。 祁荀緩緩睜眼,對面小窗透出朗月的光輝,他盯著小窗,心如明鏡。 西梁若是亂了,從中獲利的怕是前段時日隱藏在永寧的那群人吧。 * 翌日清晨,白念早早轉醒。 眼睛雖由帨巾敷過,可今晨起來,仍覺得酸脹。她的兩根手指抵在額間,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柔著。 流音沒想著她起得這般早,待她洗漱完,正要替她綰發時,白念卻一把握住了流音的手。 “我今日也出不了屋子,梳不梳發髻皆沒所謂?!?/br> 流音知道,她家小姐心急,連發髻都不肯梳,分明是催促她上獄房走一趟呢。 她放下手中的篦子:“小姐寬心,我這就去?!?/br> 院外,元金元銀各站一側,二人似門神一般,一動不動地杵在那。 見流音出來,一言不發地將她攔在院內。 流音瞪了他們一眼,仍記起二人初入扶安院時,巴結討好她的模樣。不過是柳氏一番話,他們立馬翻臉不認人。 “流音姑娘,夫人下令不得踏出扶安院,您就別為難我們兄弟二人了?!?/br> “夫人只說不讓小姐出去,可沒說不讓小姐屋里的人出去。夫人的話固然要聽,可你們日后若還想回扶安院當差,我勸你們還是趁早讓路吧?!?/br> 元金元銀互望一眼,相比東廂房,扶安院的差事輕松多了。且東廂房那位只是來府里小住,不是白府的主人,他們伺候完這陣,日后還是得回來。 流音是府里的大丫鬟,得罪了她,往后在扶安院當差,哪還有甚么好果子吃。 元銀懂眼色,立馬聽出流音話里的意思。他扯著元金的袖子,退至一側。 流音出府后直接去了牢獄,按理說,這等偷竊的案子,審理起來極快,探視沒甚么繁瑣的手續。 可待她報上阿尋的名字后,獄卒卻把到手的銀錢塞回流音的手里:“上頭吩咐了,此人案件尚未審理,不得探視?!?/br> 流音從未聽過這等說法,只以為給的銀錢不夠。 “您給通融通融,就幾句話的功夫?!?/br> 她正欲從銀袋里多拿些,獄卒便連推帶趕地將流音轟了出去。 流音吃痛地揉著自己的手臂,踮腳望著泥墻上的木柵小窗,憤憤不快地啐了一聲。 只她前腳剛走,轉身時,遠遠地瞧見一抹身影,那人手提食盒,向獄卒點頭后,輕而易舉地進了牢房。 白府。 白念聽聞這個消息,心里一緊,她來回在屋內踱步,白生生的小臉上,唯有眸子泛點血色。 “看來阿娘存心要定他的罪,流音,不能再等了,你我換身衣裳,去尋綏陽來的貴人?!?/br> “話雖如此說,可屋外那兩人狡猾多疑,他們哪會放小姐出府?!?/br> 白念伸手去推支摘窗,透過窗楹的罅隙,正巧瞥見元金元銀的身影。 “還是我去吧?!?/br> 白念搖頭:“你沒同他打過照面,他應是不認得你的?!?/br> * 戌時將至,天地昏黃。不過半柱香,整座扶安院沒入漆黑的夜中。 元金元銀正打著盹,忽然聽著院內一聲尖利的呼聲:“不好了,府里進賊了?!?/br> 院內亂成一團,他們二人頓時拔腿,察看狀況。 流音拉住元金的手,指了指側邊的屋子:“我好像瞧見那抹黑影往這跑了。小姐還屋內歇息,你們動作快些,不要驚著小姐?!?/br> 元金一手搭上格扇,正欲推門,卻被元銀開口叫住。 元銀拼命地朝元金使眼色,他們二人都知曉扶安院失竊一事實乃柳家公子所為。柳詹給了他們封口的銀錢,夫人也一再叮囑,他們那人錢財替人做事的,自然要幫忙瞞著。 眼下扶安院又入了竊賊,元銀倒不是懷疑事情真假,他只是怕屋內的竊賊正是東廂房住著的那位。如果柳詹被他們二人抓個現行,他們如何同夫人交待。 流音提著一顆心,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裙,不斷催促道:“愣著做甚么?若是缺金少銀,亦或是嚇著小姐夫人,你們擔待地起嗎?” 說著,她將油燈塞至元金的手里,著手推開屋門。 屋內漆黑一片,元金只好拿著火燭打頭陣。 元銀沒攔住人,心急地跺了跺腳。 就在他們三人邁入屋子的那刻,流音突然喊了一聲,將他們二人推至自己跟前:“我瞧見了,就在那!” 元金咽了咽口水,一手握著竹棍,一手端著油燈。 屋內一片靜寂,油燈緩緩上移,昏黃的光暈爬上墻面。 三人斂聲屏氣,不敢眨眼。 忽然,屋內響起杯盞砸落的聲音,聲音清脆利索,嚇得元金晃了手中的油燈。 油燈一晃,這才瞧清了圓木桌上趴著一只舔足的野貓。 流音向下壓了壓唇角,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原來是只野貓。我還以為府里又進賊了呢?!?/br> 元金和元銀也松了口氣,抱起野貓出了屋子。 屋外,夜幕低垂,月色彌漫。 興許是府里剛出了偷竊一事,故而他們二人并未對流音的話起疑心。 回身望了一眼主屋,窗紙上映著兩個身影。一人坐在妝奩前梳發,另一人站在她身后抹著香膏。 元金轉過身同元銀說道:“小姐應是要歇下了,你我也可以稍稍松神?!?/br> * 夜里的七彎街斂去白日的朝氣,路上鮮少有行人。 一身著丫鬟服飾的姑娘,東張西望地走在路上。涼風撩起她光可鑒人的烏發,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頸。 興許是沒有獨自走過夜路,她瑟縮了一下,暗自攥緊自己的衣袖,腳底步伐不由地加快。 姑娘行至一處宅子前,宅子屋門緊閉,檐角下的大紅燈籠悠悠打轉。 她捻起冰冷的門環,重重叩了一聲。見無人開門,又叩了兩聲。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屋門下閂的聲響。 門房推開一條縫隙,瞧見是不經事的姑娘后,忙問道:“姑娘有事?” 小姑娘點頭,上前一步說道:“綏陽來的喬大人可是居住在此?” 門房上下打量她一番,不敢放人,亦不敢趕人。 綏陽來的這位,是少府折沖都尉,朝廷四品官,貴人事多,他半點都不敢懈怠。 “敢問姑娘姓名,小的前去通報一聲?!?/br> 她咬了咬下唇,思忖再三,沒報自己的名字。 “勞煩你同喬大人說一聲,我是昨日在七彎街同她打過照面的姑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