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的垂髫嬌 第9節
白念欲哭無淚地抿了抿嘴,只覺得懷里揣著的白兔快要跳出來了。 她強忍住慌亂,企圖掙脫:“不...不好吃便不好吃,你捏我手干嘛?” 得虧沒人往這處瞧,流音也走在前頭,否則當真不成體統。 祁荀瞥了她一眼,拇指來回在她指腹處摩挲,白念循著他的眼神往自己攤開的掌心望去,她這才發現,方才素手抓糕點,眼下指腹處沾滿了松子百合酥的碎屑。 “春日宴才開席,小姐莫要臟了衣裳?!?/br> 祁荀一下下地替她抹去碎屑,每抹一下,白念的心就緊跟一顫,酥酥癢癢的觸覺從指尖傳來,她整個人斂聲屏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就她這幅模樣,竟還學人逛慶春院。 直至最后一點碎屑抹去,白念快速抽回手,連退兩步后,將手隱在夸大的衣袖下。她暗自碰了碰方才被揉捏的指腹,而后甩著衣袖,佯裝漫不經心地‘奧’了一聲。 甩手時,她用余光偷瞥著祁荀的神情。眼前的男人呼吸勻長,面不改色,他直挺挺地站在自己身前,仿佛方才的動作當真是為了她的衣裳著想,除此之外,沒有多余的心思。 心里奇奇怪怪的期待落了空,白念眸光暗了一瞬,卷翹的羽睫輕顫。 她道了聲謝,轉身逃入暢暢而談的女眷當中。 直至小姑娘轉身,祁荀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他兩指碾磨著指腹上的碎屑,碎屑下是經年累月摩擦而成的厚繭,凡是習武之人,手上難免落下痕跡。方才也是他頭一回知曉,小姑娘的指腹竟這般柔軟。 白念擠入女眷叢中,這些女眷里有商戶出身的,亦有官家小姐。李刺史掌管一方,明面上自要磨盤兩圓,各方各門道都需打好交道,不能看輕了誰,故而此次春日宴,凡在永寧有名望的,他都著李長安一一宴請了。 只那些官家府邸出來的姑娘,不乏心氣兒高的。 西梁開朝之前,商貿所禁之事良多,故而讀書致仕盛行,彼時文臣當道,享有極高盛譽。西梁開朝之后,圣上大行商貿,商賈為人重視后,難免分了文人的地位,是以當下,士民等級不算嚴明,出仕之人,平白無故低了身份,心里多有不快,瞧見商賈人家,難免要逞幾句口舌之利。 趙婉今日也同來赴宴了,她身著百蝶穿花繡衫,衣衫上花燦蝶媚,每一式樣皆是玉華閣手藝精巧的繡娘日夜趕制出來的。瞧見白念后,她手里的簪花長柄扇遮住下頜,眸子微微垂著,露出一個輕蔑的笑意。 “春日宴上多文人雅士,白家小姐怎么來了?” 白念雖在讀書習字上沒甚天賦,這拐著彎罵她的話,卻還是能聽出來的。 不外乎是嘲諷她,你一商戶出身的姑娘,胸無點墨,來春日宴也不過是附庸風雅之舉。 “文人雅士?”白念站在趙婉面前,眼神卻在她前后左右張望著:“哪兒呢?我怎么沒瞧見?” 趙婉笑意驟斂,仿佛料到后邊的話,只她還未來得及制止,白念便笑盈盈地盯著她看。 “呀,總不能是你吧?” 此話一出,圍簇在周遭的姑娘小姐無不抿嘴偷笑,就連站在亭外的祁荀,也下意識地壓了壓微揚的唇角。 原以為小姑娘性子軟乎,走哪兒都亦受到欺負,誰成想,她這氣人的本事尚還不錯。 趙婉有些急眼,她移下遮面的絹扇,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正此時,有一身著月白色錦衣的男子款步走來,這男子一手劃開折扇,每走一步,都要搖下扇柄,似要將斯文刻在面上。 趙婉眼尖,瞥見那抹身影后,立馬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待那人走至她們身側,她便掐著聲音喊了一聲:“長安哥哥?!?/br> 趙婉的父親在李刺史底下當差,二人自幼相識,如今看來,也算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成的。李長安性格溫和,瞧見趙婉委委屈屈的模樣,難免關懷著問上幾句。 “這是怎么了?” 趙婉以扇遮面,只露出一雙楚楚可憐的眸子,她抬手一指,李長安的眼神便落在了白念的身上。 只李長安一見著白念,手里的折扇驟合,臉上的欣喜藏也藏不?。骸澳钅顏砹??!?/br> 白念原等著趙婉告狀的言辭,誰料李長安見著她,立馬將趙婉的事拋諸九霄云外,那骨子熱絡勁兒,嚇得白念后退一步,險些從瀾頤亭的石階上摔下去。 趙婉看在眼里,捏絹扇的指骨微微泛白,她猶記得去歲宴席上,李長安望向白念的眼神,這眼神是她巴結討好李長安十幾載,從未見過的。 二人寒暄了幾句,李長安方才記起趙婉未說完的話:“阿婉要同我說甚么?” 趙婉抿了抿嘴,自知狀告無用,她將將扯出一抹笑,轉了話鋒道:“長安哥哥來瀾頤亭,可是戲班子都準備妥當了?” 她先一步提點聽戲的事宜,儼然不將自己當做外人,好似這春日宴是她同李長安一同置辦的。 李長安用扇柄碰了碰自己的腦袋,才記起正事,他向瀾頤亭的各位拱手作揖:“今日府里請了永寧最負名的戲班,眼下玉京園那兒都安排好了,不妨諸位一同移步前去吧?!?/br> 赴宴之人,雖有小看李長安者,但看在刺史顏面,皆未推拒。原先紅飛翠舞女眷擁簇的瀾頤亭,只留白瓣黃蕊的水仙偎在池塘旁。 白念戀戀不舍地瞥了一眼石桌上的糕點,方才盡顧著同趙婉爭執了,德源堂的糕點還未吃得盡興。她小嘴一癟,玉京園的戲有甚么好聽的,唱來唱去,攏共就那幾出。 可是大家皆走了,她總不能賴在這。 從瀾頤亭走下來時,流音和祁荀緊跟在她身后,一瞧見祁荀那張俊逸的面容,白念便記起他溫熱粗糙的指腹,小臉悄然一紅,繡花鞋面一左一右地浮出裙底,埋首快走著。 走在她身側的李長安緊跟上她的步伐:“念念,你走慢些。玉京園的座兒都是安排好的,無需心急?!?/br> 白念哪是擔心玉京園的座兒,她不過是躲跟在后邊兒的阿尋罷了??蛇@阿尋畢竟在扶安院當差,二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便是今日躲了,往后也會碰著。 再者,阿尋只是擔心她臟了衣物,丟了顏面,她這般大驚小怪,反倒教人生疑。 思及此,小姑娘當即放緩了步子。 “我不心急的?!?/br> 他倆往前一走,祁荀便被甩落在后。這要擱在往前,誰敢冷落他,給他臉色? 第11章 算計 忽有一手持折扇的男子攔住了她的…… 只如今成了白府下人,手里頭的線索尚未有進展,忍氣吞聲的事倒是出了不少。 一聲聲“念念”傳入他的耳里,祁荀眉間緊蹙,‘心心念念,說盡無憑,只是相思’,白念的名字是好聽的,只這名字從李長安嘴里吐出來,怎么都不對味兒! 從瀾頤亭到玉京園,需得繞過一條長廊,長廊一側,倚著坐著一群吟詩作對的男子,他們瞧見李長安站在萬花叢中,立馬趕著上來揶揄。 “李兄好福氣?!闭f這話的是永寧判司長子陳正端。 判司掌管永寧賦稅、刑獄、戶籍等民生軍事事務,同李家交情極好。 陳正端與李長安也認識了有些年歲,只二人性子大相徑庭,一是流連風月的紈绔,一是文縐縐的書呆。 話不投機半句多,故而平日里,二人少有交集。 李長安面色一紅,忙甩開扇面,扇起了涼風:“胡說甚么呢?” 陳正端直勾勾地盯著白念的背影,盯了半晌后,以手肘輕撞李長安的腰腹,扇子一搖,連連嘖聲稱贊道:“走在你前邊的這位姑娘,骨相極正,一瞧便是身形曼妙的美人兒。不知是哪家小姐?” 李長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需你來管?” 陳正端眼神微瞇,他流連花樓酒肆這么些年,見過溫香軟玉,生得這般嬌俏可人的,他還是頭一遭見。 趙婉跟在李長安身后,乍一聽陳正端夸贊白念,她的面上跟涂了槳糊似的,繃繃緊。然陳正端是甚么人,但凡在永寧呆過一段時日的,誰人不知他齷齪的風流事。 眼珠子靈活一轉,趙婉眼底劃過一絲狡黠:“陳公子說的沒錯,前邊的姑娘是舶商之女白念,確實是個難得的美人?!?/br> 一聽舶商,陳正端立馬來了興致,如若是官家小姐尚且不好對付,區區以買賣營生的商戶,他便沒多大顧慮了。 繞過長廊,便是空曠的玉京園。玉京園里搭了露天戲臺,為使絲竹樂聲清靈回旋,玉京園內除了幾個空心土井外,并無甚么花里胡哨的裝點。 女眷一一落座,每兩座兒中間還擺著一張方方正正的紅木小幾,小幾上瓜果茶水俱全,唯獨少了白念饞嘴許久的糕點。 流音立在一旁伺候,祁荀則候在玉京園外。 一出戲約莫兩個時辰,從李府至茶樓不過一刻的腳程。祁荀見白念安分落座,小姑娘晃著腦袋,一刻不停地同流音說話,他輕笑了一聲,料想這玉京園內出不了甚么事,腳下輕點,整個人便翻墻而出。 不消片刻,戲臺兩側傳來緊密的開場鑼鼓,鑼鼓聲鏗鏘有力,白念雙手做成喇叭狀,拔高了聲音:“流音,語安不是說晚些來赴宴,都到這個點兒了,她怎還沒來?” 沈語安不來,她一個人聽咿咿呀呀的唱腔,怪沒趣的。 流音瞇眼瞥了一眼樹梢上的日頭:“約莫是藥鋪有事耽擱了,沈家姑娘既應約便不會食言的?!?/br> 白念“嗯”了一聲,乖乖點頭。 鑼鼓聲后角兒粉墨登場,今日慶余班唱得是京戲《花田錯》,李長安慣會點戲,春日暖風和煦,正是掙脫寒冬時節的舒坦時候,這出《花田錯》輕松有趣,與松快愜意的春日很是應景。 白念捧著一個黃澄澄的枇杷果,袖口處露出一段細嫩的皓腕,她貝齒輕啟,咬了一口汁溢的果rou。 “好甜呀?!迸柈旑^,白念笑意nongnong地望向流音,她又從小幾上取了幾個:“你也嘗嘗,還有幾個給阿尋送去吧?!?/br> 阿尋侯在玉京園外定然是渴了。 流音應了聲“是”,轉身往玉京園外走去。她這廂雙唇盈紅,一雙烏黑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戲臺,戲臺上正念到“主仆二人逛花田”,忽有一侍婢前來斟茶。 白念以為是流音回來了,她頭也沒回一下,直言推拒道:“我不渴的,手里頭的枇杷果還未啃完呢?!?/br> 可那侍婢愣是裝作沒聽著,她斟了滿滿一茶盞,雙手捻著向白念遞去。 眼前陡然出現晃眼的茶水,白念啃枇杷的動作一頓:“那你放小幾上吧,我渴了便喝?!?/br> 侍婢輕聲應“是”,端過去時,腕間輕顫,茶面左右晃蕩。忽而手指一滑,茶盞傾覆,一股清綠色的水注一股腦地撲在白念的衫裙上。 白念騰然起身,她提著濕噠噠的衫裙,茫然地望向臉生的侍婢。 “怎么不是流音?” 侍婢膝軟跪地:“流音jiejie方才出園子了,奴婢生怕姑娘這廂無人照看,這才斗膽上前伺候著?!?/br> 裙擺上的茶水如玉珠一顆顆地砸于地面,繡花鞋面,鞋底磚路,皆染上了暗沉沉的水漬。 侍婢抬眸偷摸瞥了一眼白家小姐的模樣,只見她一張小臉傅粉施朱,沾著枇杷汁水的檀口微微下癟,面上雖有惋惜難過,卻不見半點惱意。 頭頂傳來一陣盈耳的聲音:“磚石又冷又硬,你快起來吧?!?/br> 侍婢仍是跪在地面:“姑娘,都是奴婢不小心。早春易受涼,姑娘的衫裙濕成這幅模樣,可莫要凍著。奴婢在李府當差,知曉客居的寮房,離這兒不遠的,不若奴婢引您過去換身衣裳吧?!?/br> 白念擺了擺手:“不妨事的。雖濕了一片,卻也沒滲進去?!?/br> “姑娘若凍著,奴婢當真擔待不起?!?/br> 婉轉的戲腔從臺面上傳來,唱段方落,座上的女眷撫掌稱好。精彩段落一過,女眷稍稍松神,她們這才發覺跪在地面的侍婢。 白念嘆了口氣,這侍婢一直跪在這兒也不是個法子,時間一長定要擾了各位小姐的興致。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枇杷,隨著侍婢一塊兒去了寮房。 玉京園至寮房實則有段路程,二人兜轉了好一會兒,走至一逼仄的小院時,忽有一手持折扇的男子攔住了她的去路。 第12章 輕浮 你別走,幫幫我好不好? 小院四四方方,一片荒蕪。 矮小的綠草顫顫弱弱地晃著,綠草邊上,唯有一口青苔遍布的水缸靜謐地立在角落。 白念環顧四周,前后月洞門相對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