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他聞過很多花,氣味稍微混在一起的,就分不太出來。 何綏璽站定,從白大褂口袋拿出一個香包,你說這個? 香包一拿出來,病房里的香味濃郁了許多,很好聞。 這是什么香味?裴臨鈞黑眸一亮,想去拿香包。 何綏璽碰都不讓他碰一下,仔細裝進口袋里,白山茶,自己去買花瓣做。 方煜靠著墻,雙手環臂,挑眉看著何綏璽這張面癱臉。 何醫生什么時候喜歡白山茶了?還弄個小香包在身上,我看著像是小美人送的,誰呀?怎么不跟兄弟們介紹一下。 何綏璽不看兩人,我的一個患者送的,你們太吵了,我的病人喜靜。 談到這個人的時候,何綏璽的神情都變了,甚至看起來居然很溫柔。 那以后也總得見一面啊。方煜笑著說。 何綏璽點頭,眸光冷銳深邃,他沉聲道:會有機會的。 何綏璽從病房離開后,就去了腺體科,隔著玻璃看重癥監護室,里面躺著一個蒼白虛弱的人,臉色幾近透明,瘦弱的身體在被子下面幾乎撐不起弧度。 唐祁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了,腺體幾乎失去了本該有的功能,最先有并發癥的是心臟。 何綏璽透過玻璃看他,黑眸沉沉蘊著情緒,有一層淺薄的水光晃動。 身為醫生的他很清楚。 唐祁快不行了。 第69章 【修】看我像條狗一樣喜歡你,開心嗎? 如果還是找不到合適的腺體,唐祁的腺體就會徹底壞死,他的內臟會開始嚴重衰竭。 何綏璽握緊拳頭,平光鏡片后的眼睛銳利深邃,喉結滾動幾下,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儀器發出平緩的嘀嘀聲,床上的人安靜的沒有一點反應。 這是他昏迷的第四天。 唐祁,該醒了。 或許是聽到了何綏璽的禱告,唐祁是在晚上醒過來的。 他睜眼看到熟悉的病房,純白的天花板,金屬的輸液支架,消毒水,儀器運作的聲音。 小祁,你要嚇死mama了......好好的為什么又暈過去了,mama離不開你,你為、為mama想想...... 聽到聲音,唐祁迷茫的眼神漸漸回神,嘴角輕輕勾起來,轉頭看向mama。聲音輕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我沒事,mama。 蘇庭哭得雙眼紅腫,泣不成聲,他痛苦地低下腦袋,雙手緊緊握住唐祁的胳膊,聲音哽咽絕望。 ......就當是為了mama再堅持一下,好嗎? mama只有你了,你出事了mama也活不下去了,你是mama的全部。 蘇庭抬頭滿臉淚水,神情憔悴狼狽,哀求著說:mama知道很痛苦,再堅持一下好嗎,醫生們在想辦法了,你不會有事的! 唐祁抿唇淺笑,溫柔的模樣,輕飄飄的語氣,胸口卻仿佛壓了沉甸甸的石塊。 他說:好。 蘇庭沒有待很久,有工作。 他在聯系各種醫療研究所,自從唐祁出事后,工作重心就完全轉到了醫療研究方面。 在蘇庭走后,唐祁才垂下眼眸收斂了笑意。 他看向窗外,要八月了,樹葉會開始慢慢打卷、發黃、掉落,最后只剩光禿禿的樹干。 像死去一樣。 忽然,一束嬌嫩的白山茶擺在窗臺上。 唐祁目光輕動,看向送花的人,身穿白大褂的何醫生,身姿挺拔,眉眼冷傲又溫柔。 晚了三天的花。何綏璽說。 謝謝何醫生。唐祁揚唇淺笑,粉白的唇輕勾著,偏長的眼眸彎出精致的弧度,美人如畫。 何綏璽摘下脖子上的聽診器戴在耳朵上,捂熱金屬那頭,然后放在唐祁心臟的位置。 評評個平評__ 唐祁。 在呢,何醫生。 評評評__評評評評__ 一分鐘后,何綏璽拿開聽診器,看著他過分白皙的臉色,唐祁。 唐祁微笑,不明所以。 心臟很好。 在聽到自己叫他名字的時候,會更好,有生命力。 唐祁淡笑著,我以為這次一定撐不住了。 都說狀態不太好,沒想到撐過一次又一次。 何綏璽放在口袋里手緊緊握著,他不忍心對唐祁說再堅持一下。 他是腺體科的醫生,可他找不到救唐祁的辦法。 何醫生,你能幫我買一杯奶茶嗎。 何綏璽黑眸晃動了下,動了動嘴,想說不健康。 總覺得現在不喝,以后也沒機會了吧。唐祁笑笑。 他像一個被禁錮了很久,發澀生銹的靈魂,每一步都必須很慢很慢。 半小時后。 何綏璽推著輪椅出了病房,唐祁坐在輪椅上穿著長袖外套,腿上搭著毯子,目光欣喜。 真的可以出來嗎,生病了會給你們添麻煩吧。 我不會讓你生病。 唐祁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彎長的月眸,轉頭沖他笑著,謝謝何醫生。 兩人沒走太遠,何綏璽只把他推到醫院門口,這里有家奶茶店生意很好,排隊的人有點多。 何綏璽把他推到安全的地方,也在自己一步就能靠近的距離,等我。 唐祁看著這個高大的alpha,何醫生身上的某種特質并不像醫生,兇狠的、專制的、還有一種霸道的溫柔。 原味奶茶,少糖溫熱。聲音也很好聽。 唐祁柔和的目光漸漸顯出幾分失意,笑容無奈。 如果早一點遇到就好了。 買好奶茶后,何綏璽把唐祁推到一個無風有陽光的地方,細心地把奶茶吸管插好。唐祁喝到了他人生中第一杯奶茶。 很好喝。 味道甜甜的、口感綿滑、回味很長。 只能喝一口。何綏璽握住茶杯,止住他的動作,沉聲道:再好喝也只能喝一口。 那不是浪費了嗎。 何綏璽彎腰附身,湊近唐祁身前,晈住吸管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唐祁能數清何綏璽有幾根睫毛。 奶茶發出空杯的聲音,何綏璽轉眸看了唐祁一眼,抬手拉好他掛在下巴的口罩。 溫熱的手指劃過臉頰,卻沒有停止,有些粗糙的指腹貼在唐祁臉上,下一秒,溫熱的唇隔著口罩接吻。唐祁,怎么樣會讓你開心一點。 唐祁眨了眨眼睛,遇到何醫生就已經是最開心的事情了,足夠了。 足夠了,就不要再靠近了。 到此為止。 唐郁從研究所回到家后,就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他很小,坐著小凳子在看電視,電視上在教折紙。 一只千紙鶴。 茶幾上放著一個盤子,是豬肝和大米飯,米飯被他分成了三角,早上吃掉了一角,剩下是中午和晚上的。 房子很大,有兩層樓,電視機的聲音只有一格,不湊近聽不到。 樓梯上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是mama。 唐郁立刻規矩坐好,端端正正的放平胳膊,眼神跟著mama轉。 什么味這么香?蘇庭擰眉站在原地,尋著氣味看到了唐郁。 唐郁害怕地抿著唇,小心翼翼地討好微笑,聲音還未脫去稚嫩,mama,唐唐有好好吃飯。 煩死了!腺體這么快就開始發育了!蘇庭把他從凳子上拎起來。 腺體不能發育,信息素太難聞了,香得嗆人!跟我去醫院! 唐郁連忙小跑著跟上,他怕打針,怕去醫院,但是最怕mama不要他。 你確定嗎蘇先生?他才5歲! 確定,當初生他就是為了給小祁治病,他的腺體不能出差錯。 醫生只覺得殘忍,這種做法不稀奇,對腺體疾病來說再生一個孩子是很好的辦法。 但從沒有誰是蘇庭這樣,對兩個孩子是兩種極端的態度。 阻隔釘很疼,是一種不管在夢里還是回憶中都能讓唐郁疼到打顫的程度。 當那枚長且尖銳的金屬刺入后頸的時候,唐郁渾身一顫,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 咳咳咳咳 他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大口喘息,嗓子眼干澀發癢。 他后知后覺地摸了摸腺體,已經沒有了,阻隔釘已經取走了。 所以他才有信息素。 唐郁悶咳幾聲,用胳膊壓住眼睛,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5歲之后的記憶,他已經記不清了,無論怎么回想都還是無盡的打罵和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黑屋。 他不喜歡信息素,也不喜歡自己的腺體,最討厭在信息素中失控。 好像下一秒就會被釘入阻隔釘。 手機震動聲喚回他的思緒,是劇組副導演的消息。 小唐今晚殺青宴,別忘了來。 他慢吞吞地打了一個好過去。 手臂沒有力氣,手指一直在顫抖。 他簡單收拾過后出了住宿樓,停住了腳步。 裴臨鈞捧著一束白山茶,穿著黑色襯衣和西褲站在那里。 殺青快樂,唐唐。裴臨鈞走過來,把鮮花放進他懷中,捧著他的小臉親了一口,還以為你不在這里,打算等你一整晚。 唐郁至今沒有習慣他沖動的脾氣,說走就走,不給別人解釋的機會。 說來就來,發生的一切都忘記了。 裴臨鈞說:我吃醋了,你當著我的面站到了別人面前,可我舍不得你,你把我拿捏的死死的,唐唐。 唐郁沒有抗拒地他的擁抱,身體軟軟地被擁住,裴臨鈞嘆了口氣,只覺得這才是活了過來。alpha信息素動情地溢出,霸道地把omega裹住,想讓唐郁沾滿自己的味道。 唐郁在這一刻覺得心臟又沉又涼,夢境和現實雜亂地糾葛在一起,讓他整個人踩不到地,重重地往下墜著。 他聽到了自己顫抖的聲音,你知道你的安撫信息素會讓我失去自我嗎。 裴臨鈞愣了一下,唐郁后退半步,看著他發白的臉色,原來你知道。 知道之后,還在一開始刻意安撫他。 裴臨鈞猛地握住他的手,語氣深沉急切,一開始是這樣,后來是真的想安撫! 唐郁沒有打斷他,你說。我聽。 裴臨鈞張了張嘴,卻無法解釋這件發生的太突然的事情,他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一開始我不想你離開我。后來是因為喜歡,我想安撫我的omega,只是這樣。 唐郁笑了,面色蒼白,所以你在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就總是給我安撫信息素,所以你臨時標記我。你還真是一直把我當傻子啊。 他笑著笑著眼睛里就有了淚光,腺體很疼,像是被釘入了阻隔釘一樣。 他從未想過他們的相遇,他對裴臨鈞的喜歡,會和信息素有關。 沒想到他本以為滿心歡喜的愛意,只是對方的一個陷阱,上面掛滿了糖果,踏進去便是萬丈深淵。唐郁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著他,笑著,看起來又那么難過。 看著我像條狗一樣喜歡你,追著你跑,是不是很開心? 給點安撫信息素就跪在你面前求你不要走,很滿足嗎? 裴臨鈞渾身一震,沒能拉住錯身而過的唐郁。 夜幕劃過一道閃電,隨后響起驚雷聲,白山茶被扔進了垃圾桶,清香被風吹散,什么都沒有留下。 第70章 乖乖把腺體交出來 傾盆大雨灌下,電閃雷鳴,陰沉沉的天空只有烏云遍布,裴臨鈞站在原地忘了怎么行動,瞬間被澆透。腦袋里轟鳴聲比雷聲更響,麻木冰冷的胃部攪疼不已,嗓子眼血腥氣濃郁。 他忍不住彎腰咳起來,扯得嗓子眼和心肺都疼得厲害。 今天本來不能出院,可他太想見唐郁了,點滴都沒打完就過來了。 裴臨鈞閉了閉眼睛,用力揉攥著胃,恨不得將胃硬生生摳出來! 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胃里燒灼的像在著火,他步履蹣跚地進到車里。 簡渝在車里等著,裴總,唐郁先生看到花開心嗎......裴總您怎么了! 裴臨鈞唇邊有血,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房間里,唐郁坐在地上縮成一團,外面的雨很大,轟隆隆的雷聲震得房間都在抖。 閃電劈開夜空,把唐郁本就慘白的臉色照得更加凄楚。 他把身后的被子扯過來裹住自己,把自己悶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環境里。 眼淚無法控制地往出流,發出小獸似的鳴咽聲。 猛地響起一道震耳的驚雷,他被嚇得狠狠一顫。 他怕黑又怕疼,怕被扔掉更怕失去喜歡的東西。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像是逃進了密室牢籠,沒辦法自救。 手機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 唐郁睜開紅腫的眼眸,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 方煜。 他接通電話,那邊立刻傳來憤怒又在極力克制的聲音,唐郁,哥跟你說句話,你如果實在不想和裴臨鈞在一起,就別再給他希望了行嗎! 唐郁微張著唇,目光呆滯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方煜深吸了口氣,隱忍著怒意,他受不住你的折騰了!他瘋了,你沒瘋吧?我記得你是個好孩子,你別故意吊著他玩了...... 手機那頭忽然響起一道陌生冷厲的怒斥,裴臨鈞之前是不對!可他到底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錯也認了,哄也哄了寵也寵了!你還要他怎么做! 他都快把整條命給你了!唐郁你吊著玩也有個限度! 唐郁呆呆地舉著手機,烏黑空洞的圓眸沒有情緒,除了成串的往下落的眼淚,他安靜地像個擺件。 方煜:不喜歡就放過他,好嗎?算哥求你了。 知道了,不會了。 再也不會了。 他失神地掛了電話,手機直直砸在地上,閃電劃過,顯出他慘白的臉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