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唐郁背靠著車門,雙腿放在座位上,看著裴臨鈞單膝蹲在車門邊,手邊放著車載醫藥箱,正抓著他的右腳一臉擔心。 他攥緊手掌,用力抽了下腿,倔著脾氣說:我不用你,送我去醫院! 別動!裴臨鈞低斥一聲,抓緊唐郁的腳腕,有碎石子扎進去了。 唐郁急喘了兩口氣,忽然就被酒精刺激的頭皮發麻,用力抿著嘴才沒發出聲音,好疼啊...... 裴臨鈞小心翼翼地夾出石子,感覺到唐郁在發抖,他低頭吹著傷口,吹吹就不疼了,唐唐忍一忍,一會兒就不疼了。 腳底的涼意鎮定了疼痛,卻燒灼了心臟。 唐郁用力吞咽著口水,喉嚨滾動了兩下,偏頭不語,忽視自己加快的心跳。 唐郁血里溢出淡淡的香氣,太淡了,剛一散出就消失不見。 血液中是帶有信息素的,之前裴臨鈞從來沒有聞到過唐郁的信息素是什么。 直到把兩只腳的傷口都粗略處理了一下,裴臨鈞才起身進到后座,猛地靠近唐郁。 唐郁下意識往后一縮,躲避他的觸碰,害怕地閉了下眼睛。 裴臨鈞心臟被戳了一下,還是用手背貼住他的額頭,試了下溫度,沒有發燒,就算是夏天晚上也是涼的,你身體不好要多注意,不能少穿衣服。 唐郁不說話,不給任何反應。 裴臨鈞給他系好安全帶,然后坐進駕駛位開車,要去醫院包扎一下傷口。 在醫院處理好傷口已經快晚上8點了,助理簡渝送了新衣服和鞋子過來。 裴臨鈞看著拖鞋皺眉,簡渝在有些方面太貼心了。 唐郁正要穿鞋就被裴臨鈞攥住腳腕,火熱的溫度順著腳腕一路向上蔓延。 腳底上了藥,不能走路。裴臨鈞蹲在地上把拖鞋套在他腳上。 在唐郁下床的一瞬,把他打橫抱起來,我說了,你的腳底剛上了藥,傷口不能用力擠壓。 那我也寧愿自己走路。 就抱到車上。 裴臨鈞抱緊懷中的人走得很慢,他希望這條路長一些,最好走不到盡頭。 唐郁偏開腦袋,出神地看著來往的人,他戴著口罩,可他們兩人太過出眾,還是引得很多人側目。 裴臨鈞也不得不加快腳步,把唐郁放進副駕,很晚了,想吃什么。 我只想回去。 裴臨鈞沉默了幾分鐘,下意識想去摸煙,但是又停住,他認真地看著唐郁,唐唐,你恨我嗎。 恨這個字未免太重了,唐郁不恨任何人。 你是對我很好的人,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不恨你。唐郁對上他深情的黑眸,可我也不喜歡你了。 裴臨鈞呼吸微顫,怔怔地看著唐郁,伸手擁入懷中,不舍得放手。 可我愛你,我很愛你。 愛這個字又被裴臨鈞說得太輕了,唐郁垂眸,眼里漸漸泛起淚光。 我嘗過你說很好吃的三文魚,也試過了你送我的真絲睡衣,當初總覺得格格不入,每次肚子都會不舒服,睡覺也變得小心翼翼,害怕扯壞了衣服,擔心壓出好多褶子。 后來才知道因為這些原本就不是給我的。唐郁看向裴臨鈞,對上他猩紅的眼眸,自己心臟疼了又疼:可我不是他。 裴臨鈞抓著他的肩膀,聲音顫抖語氣急切,是給你的!本來就是給你的,我沒有把你當成別人,我很清楚你是唐郁! 車內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唐郁才搖了搖頭,落寞地抱住自己的身體,泛紅的眼尾把臉色襯得更加蒼白,他的聲音又軟又乖。 可我不相信你了。 唐郁是軟弱的,也是鋒利的。 他的信任只有一次,一旦失去,再也不會回來。 第51章 他傾身過去半抱著他,只是口頭感謝? 車內一片死寂,和車外仿佛成了兩個世界。 唐郁說,不再相信他了。 裴臨鈞在一瞬覺得手腳發麻,從心口蔓延出的涼意遍布全身,失語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過了幾分鐘,唐郁覺得車里氣氛實在太壓抑了,讓他都快喘不過氣,你要是有事的話,我就自己回家了。 我送你。裴臨鈞開口,聲音微啞,我送你回去。 汽車緩慢啟動,唐郁一直在看窗外,他以前就看不透裴臨鈞,現在更看不透了。 好像很深情,可為什么呢。 他不是喜歡方遇嗎。 唐郁忘不掉自己佯裝方遇的那段時間,把自己埋到地底,套上一個陌生的殼子,做著自己完全不想做的事情。 他不想再把自己丟掉了。 車程很短,裴臨鈞把車停在了樓下,把從醫院帶回來的藥拿給唐郁,我送你上去。 不用。唐郁委婉拒絕,禮貌客氣,謝謝你送我回家,今天劇組的事情也謝謝你。 裴臨鈞看他要下車,傾身過去半抱著他,嗓音低沉:只是口頭感謝? 唐郁后背緊貼著座椅,他反應了一下,一邊摸手機一邊說:我給你轉錢。 我要一包餅干。 唐郁的背包里還放著最后一袋小餅干,是今天去劇組裝著的,還有一袋沒送出去。 他說:這個不好吃。 可你說了要感謝我。裴臨鈞看著他,兩人的臉越來越近,你說話不算數。 唐郁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反駁,圓圓的眼睛看了裴臨鈞一眼,然后把餅干拿給他,兩清了! 好。裴臨鈞笑了,和唐郁一起下了車。 他右腳傷的厲害,走路一瘸一拐的,瘦弱的背影看著有點可憐。 裴臨鈞大步上前把他大橫抱起,往公寓樓里走,唐郁被嚇一跳,連忙推他的肩膀,你不要抱我! 就送到電梯口。裴臨鈞說到做到,把他送進電梯,兩人一里一外站著。 裴臨鈞:傷口不能沾水,這幾天要好好吃飯,不能吃涼不能吃辣,也不要熬夜。 唐郁用力抿著唇,一雙眼睛慌張地不知道應該給什么反應。 就在電梯要和上時,裴臨鈞忽然伸手擋了一下,唐郁。 唐郁抬頭看他。 6月29號是我的生日,我們能見一面嗎。 唐郁有點猶豫,眉頭不經意地輕蹙,我...... 就在門口見一面,幾點都行。裴臨鈞黑眸帶笑,聲音又沉又柔,聽你說一句生日快樂我就走。好吧。唐郁垂下眼皮,我知道了。 說好了,那我等你。 裴臨鈞上車后,拆開餅干的包裝袋,餅干奶香濃郁,吃了一口不甜不膩,脆口清爽。 餓了一天的胃也跟著歡愉起來,是久違的味道。 唐郁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江亦言倒在沙發上玩手機,茶幾上擺著炸雞和啤酒,一看就不是一個人的杰作。 顧靳淮走了? 聽到聲音江亦言回頭,笑瞇瞇地沖唐郁張開雙臂,唐寶回來了,抱一個! 唐郁把背包扔到他懷里,我給你煮點醒酒湯,酒量不好還喝酒,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啊。 江亦言傻笑著,抓了一把薯片塞到嘴里,眼睛紅彤彤的像哭過。 唐郁拖著傷腳去煮湯,看到江亦言失魂落魄的樣子,索性坐在他旁邊,你怎么了? 江亦言用手背很快地抹了下眼睛,又開了一罐啤酒,喝點嗎? 唐郁看著他,接過來喝了幾口,你心情不好啊。 江亦言歪倒身體靠著唐郁,他吸了吸鼻子說:唐寶,你要不要喜歡一下顧哥??? 唐郁沒有說話。 顧哥真的蠻挺喜歡你的。江亦言說著把半罐啤酒都喝完了,聲音聽起來更加落寞,他今天很難過,家里安排相親了,他又去玩游艇了。 玩游艇的時候一直提你的名字,說還是你比較會玩,你膽子大什么都不怕,很多動作看一次就會了 江亦言一直在碎碎念著,聲音越來越小。 唐郁用力捏著啤酒罐,鋁罐變形擠了一手的啤酒,他看著江亦言難過的樣子,覺得很愧疚。 江亦言,我不喜歡顧靳淮,我們只是朋友,沒有一丁點發展的可能性。 江亦言吸了吸鼻子,蹭著唐郁要干杯。 唐郁大口喝著啤酒,灌得太猛已經上頭了,眼皮和耳朵都紅了,情緒受影響,可憐巴巴地要哭了。 江亦言,我不會再喜歡別人了,好累。 江亦言心疼地摸著他的腦袋,然后又遞給唐郁一罐啤酒,干杯! 唐郁和他碰杯,兩人沒一會兒就喝完了十幾灌啤酒,輪番去衛生間吐了幾次。 一個癱在沙發上,一個窩在地毯上。 江亦言摸著唐郁柔軟的發絲,醉醺醺地問:唐寶,你是不是還想和裴臨鈞在一起??? 唐郁眨著眼睛,迷茫地頂著天花板的燈看,已經喝醉了。 我沒有那么想,我又比不過他...... 你們怎么分手的?談戀愛都會分手是吧,你看顧哥都換好幾個omega了。 唐郁微張著嘴,生銹的大腦轉了好一會兒,腦袋枕在膝蓋上,看著包扎好的腳,回想著裴臨鈞手掌的溫度,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砸。 我們之間連談戀愛都算不上,哪有什么分手啊...... 江亦言晈著啤酒罐,那不是戀愛是什么關系??? 我就像、他養的一只心愛的寵物。丟了我當然會難過,可能會哭,會吃不下飯,心情會抑郁。 但是丟了寵物后,下一件事是什么? 唐郁忽然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唇邊的小梨渦淺淺的,明明在笑可是眼淚卻越來越多。 是去寵物店再買一只看起來很像的......然后把全部的愧疚、和疼惜,一起澆灌給這、這只新得來的寵物。 唐郁指了指自己,就算沒有我,還會有另外的小寵物......因為我也只是撿來的替代品。 所以干嘛還要來挽回啊,又不是非他不可的。 什么狗alpha!江亦言聽哭了,趴在沙發上捂著眼睛。 唐郁轉身也摸了摸他的腦袋,一邊說一邊說:所以江亦言,不喜歡你的千萬不要去強求,沒什么好結果的。 他親身經歷過,撞得頭破血流,摔得粉身碎骨,到頭來也只是負隅頑抗,自欺欺人。 唐郁不知道那晚江亦言經歷了什么,第二天兩人頂著雞窩頭相視一笑,誰都沒有再提過自己的心事。 唐郁所在的工作室和劇組簽了合約,最后到他手里的錢少得可憐,但是沒辦法,合約簽了五年,在不出違約金的情況下,再堅持兩年就好了。 電影《妄求》劇組正式官宣演員。 男主是蟬聯三屆影帝金獎的陸奕錚,同時飾演攝政王和仙尊,也已經是和吳導的第三次合作。 男三是唐郁的哥哥,是劇本的伏筆,人魚一族不只剩下唐郁一個人。是宋航飾演。 夾在中間的男二唐郁就顯得水分很大,新人就演了主角,誰看都想議論兩句。 他居然試鏡了兩個角色。唐郁說。 江亦言湊過去,宋航嗎?他演技很好,但一看就更適合男三這種冷酷無情無愛的主。 唐寶,以后美食直播就先停了吧,或者兩周一次。 唐郁點頭,是沒那么多時間了。 你面對的都是大咖,咱不能繼續被人叫網紅。江亦言說起這個有點氣,還有點后悔。 要是簽到別的公司就好了,能給你更好的包裝和資源,這小破工作室太垃圾了,網上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 我都不在意,你也不要生氣。唐郁安慰他,下個月進組以后你不用天天陪著我,我有手有腳事情都能自己做,你就繼續上班。 江亦言還要再爭取一下,就被唐郁打斷,笑瞇瞇地說:我不告訴顧靳淮,他那么忙一個月也回不來幾次,就這么說定了。 江亦言很缺錢但是花錢也不克制,至于為什么缺錢,唐郁也不清楚。 在進組前的這一個月,唐郁一直看鉆研劇本,大概是他天性敏感容易共情,帶入人魚之后很多想法不難理解。 進組前一周的深夜,唐郁忽然接到了遙榕院長的電話。 唐唐!若若忽然高燒不退了!我現在這邊打不到車,問了別人也沒在本地的...... 唐郁猛地從床上起來,去敲江亦言的房門,遙院長我馬上去!你先別急! 兩人連忙開車去收容所,接了孩子就去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若若已經高燒暈厥引發抽搐了,唐郁怕她咬舌頭在她嘴里放了小手巾,不停用濕毛巾擦她的手心腳心。 掛了急癥后三人坐立不安地等著,唐郁和江亦言還穿著睡衣拖鞋。 唐郁安慰著遙榕,遙院長你坐下等,別太著急,應該是腺體的原因,我小時候經常發燒都能挺過來。 遙榕臉色發白,神態蒼老,大晚上太辛苦你們了,我的狀態不敢開車,我怕出事。 江亦言握住她發抖的手,遙阿姨沒事的,我們陪著你。 一個多小時后醫生出來了,是腺體的毛病了,腺體先天供血不足,腺體口堵塞,你們考慮一下要不要手術。 遙榕一下子就慌了,站都站不起來,唐郁問:手術風險大嗎?這個病癥如果不手術的話,沒有保守治療的方法嗎? 吃藥只能維持,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會越來越嚴重,腺體是不亞于大腦和心臟的器官,長期供血不足營養跟不上,會有生命危險。 醫生安撫地看了看他們,這件事還沒那么急迫,你們先考慮,孩子目前穩定了,留院觀察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