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 唐豐很識趣地從房間退了出去, 將地方留給他們說話。 “從止!” 這是秦艽第一次見影一失態成這樣, 竟是沖動地走上前, 握住了上官歸的手。宮懌的目光也停留在上官歸身上, 見他與去年離京時并無兩樣, 才放下心來。 “我沒事?!鄙瞎贇w拍了拍影一的肩膀。 “我知道你沒事, 可是我很擔心你?!?/br>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桌前的草墊上坐下, 影一的眉宇間隱隱有著委屈,挨著上官歸坐,眼睛一直盯著他。 秦艽去看影一, 又去看上官歸,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上官歸看了過來, 目光閃了閃, 似乎對她能出現在這兒有些詫異。 “你們怎么找來了?” “說來話長……”明擺著指望影一靠不住,宮懌索性親自把來龍去脈簡略地說了一遍, 又問:“你怎么會陷在這地方?” 方才宮懌一路走來, 見著苗寨并沒有什么武裝力量, 似乎老弱婦孺挺多的。上官歸的武功如何, 他十分清楚, 按理不該陷在這種地方才對。 之前他也猜測上官歸是不是故意留在這,可方才唐豐的話讓他改變的念頭, 上官歸不能離開,明顯是受制于人。 提起這個, 上官歸的眸色暗了暗, 將自己是怎么到這里大概說了一遍。 當初他和袁鐵牛打聽清楚消息后,就決定來巴州一趟,為了方便行事,他提前把在蜀地的謝顯等人,派往巴州先打聽消息。 到地方后,為了印證消息,也是為了不節外生枝,他只帶了袁鐵牛和幾個屬下只身前往巴水之南。 沒有唐家人做向導,上官歸等人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當時他們來時天正熱,正是草木繁茂,蛇蟲最多的時候,被各種蛇蟲折騰得是叫苦不堪。期間死了一個,就是死于蛇毒,就在他們幾乎快要放棄時,上官歸在山里救了一個人,才讓他機緣巧合來到這個苗寨。 經過這么多年的開化,苗蠻雖然排外,但他們也并不是都視漢人為仇敵。尤其又對救命恩人來說,更是待為貴客。 因為貴客的身份,上官歸等人在這苗寨里還算如魚得水,雖然語言不同,但并不能阻擋彼此的善意??蛇@種善意在他打聽宮懌這種病癥的毒蠱時,突然煙消云散了,寨子里的人突然對他們冷淡下來,還催促他們趕緊離開。 而這個催促他趕緊離開的人,正是他所救的那個苗蠻青年阿旺。 這個時候,上官歸還不知道阿旺其實是為他好,眼看在這里就快待不下去了,他走了一步險棋,收下了苗寨首領小女兒阿娜佳求愛的禮物。 就像宮懌之前所猜測,上官歸是故意留在此的,可他不知道就在他想走時,即使寨門大開任他行走,他也沒辦法走了。 發生的一切簡直讓人匪夷所思,他曾試過命手下偷偷離開苗寨,將消息遞回去,那個手下不過離開苗寨不到一百步的距離,就腹疼如刀絞,只能返回。期間試了好幾次,甚至換人試過,包括上官歸自己,都是同樣的情況,自此他才知道,他們這是走不掉了。 “你的意思你們都中了蠱?” 上官歸微微點頭:“根本不知是何時中了招,因為知道蠱毒的厲害,我們到這里后,吃什么東西都會用銀針驗毒?!?/br> “但沒用。因為是蠱,不是毒?!彼援敃r宮懌中蠱時,根本無知無覺,甚至過了幾年后才發現。 “對。蠱和毒是兩種東西?!鄙瞎贇w也是經過這次才明白。 宮懌長出一口氣,看向秦艽,也不說話,秦艽被他看得有點莫名其妙:“怎么了?” “沒什么?!?/br> 他雖不說,但上官歸似乎有點明白他的意思,又看了秦艽一眼。 “今晚的祭神是他們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很多天前就開始準備了,他們會邀請你們一同參加,如果我沒料錯的話,他們的大祭司會出現?!?/br> “也就是寨子中你覺得最可疑的人?” 和宮懌說話就是省力,上官歸點點頭:“如果那種蠱真是出自這個寨子,那么只有可能是出自她之手,苗蠻里也不是人人懂蠱?!?/br> “既然所有情況都搞清楚了,那就先靜觀其變,有唐家人在,就算我的中的蠱治不了,應該也能把你帶走。走了太久的山路,我們先去睡一覺,有事叫我?!?/br> 說完,宮懌就拉著秦艽走了。 臨走時,秦艽還回頭又看了上官歸和影一一眼。 一直進了房間,宮懌才說:“看什么呢,這要是換成別人,你會被上官歸記仇。他這人看著是個面癱,其實報復心很強?!?/br> 這還是秦艽第一次見宮懌背地里說別人的壞話,也因此多看了他兩眼。 “他和大師兄?” 宮懌噙著笑:“我忘了告訴你,影一是當初上官歸和舅舅一同在山里撿回來的,他很依賴上官歸,我們平時看到的影一,都不是真正的他?!?/br> 這么一說,秦艽倒還真起了興致,想知道大師兄真正是什么樣。聽到隔壁的門響了,更是讓她的好奇心達到了頂點。 什么樣的情況能讓兩個男人閉著房門單獨一室,就算是談什么隱秘的事,在外面也不是不能談。 “你說我要是去聽墻角,被大師兄發現的話,他會不會打死我?” 宮懌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說你膽子真大,不用影一打死你,一個上官歸就夠了。 秦艽還是決定放棄,她的好奇心雖然很強,但保命的念頭更強烈。 “還是先睡一覺,不然晚上沒精神應付情況?!?/br> 她把床上的被褥整了整,還把被子抖了抖,見還算干凈,她把外衫脫下,一一疊放整齊后,就上了床。 宮懌似乎很累,上床就睡著了,秦艽沒人說話,臨睡前需要醞釀一會兒,就看著床里面的墻壁發呆。 看著看著,她看出了異常,墻上有個地方塞了根草繩似的東西,而且這地方離她不遠,抬手就能摸到。 秦艽伸手去拽了兩下,拽掉了,露出一個小洞。 想到隔壁是什么地方,她一個激靈坐起來,湊到小洞前。 …… 這世上大抵沒有人比上官歸更了解影一的性格,所以當他拽自己進房間,他老老實實就來了。 他伸手扯他的腰帶,他也讓解了。 二月的天還是挺冷的,雖然蓋著被子,涼意依舊??僧斈羌毤毭苊艿奈?,順著汗毛爬上來,上官歸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 被子里鉆出一顆頭,抵在他肩膀上:“你沒有受傷?!?/br> “我跟你說過,你不信?!?/br> “我要親自檢查,才能放心?!?/br> “那你現在放心了?下來?!?/br> 某人沒有說話,將臉埋在他肩膀上裝死。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想你了,從止?!?/br> 上官歸嘆了口氣:“我也想你了?!?/br> 某人的眼睛頓時亮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 “不可以。什么東西都沒有,我會受傷?!彼芙^得很堅定。 某人是最舍不得他受傷的,打消念頭,臉上蔫蔫的,可下面卻并不是這么表現,硬得像石頭。上官歸有點心軟了,道:“那我幫你?” 他搖搖頭,可惜拒絕得卻不太堅決,于是最后的結果是他一邊抵著上官歸的肩頭喘著小氣,一面小聲告狀。 說誰誰誰當他是空氣,每次親熱的時候都不避著,還說他聽不見,他決定回去的路上要報復一下。 * 秦艽只看到兩人睡在一個被窩,被窩還是那種形狀,就嚇得不敢再看了。 可還是好奇,正糾結著要不要再看看,背后多了個人。 “你在看什么?” 她連忙回頭做手勢,同時另一只手沒忘記堵住墻上的小洞。宮懌閉上嘴,湊過去看,看了會兒,收回目光,一副她少見多怪的樣子。見旁邊扔著根稻草繩,他拾起塞進那個洞里。 “快睡。你要是不想睡,我們也來?” 嚇得秦艽頓時爬在他胸口上老實了。 本來秦艽的腦子里亂七八糟一片,到最后竟然睡著了,等再次醒來外面的天已經快黑了。 外面有些吵,似乎什么人在說話,她再看床上,宮懌不在。 她起來穿上衣服走出去,堂間里唐豐正在和宮懌說話,屋里點了燈,跳躍的燈火照耀在他的臉上,長眉緊蹙,鼻梁挺直,嘴唇有點薄,但配在這張臉上無疑是最好看的,一種介于青年和少年的魅力,讓秦艽看得有些移不開眼。 似乎感覺到她在看自己,他看了過來。 她忙笑著走上前,叫了聲六師兄。 唐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怪異,秦艽看了看對方,問道:“怎么了?” 最后她的目光跟隨著宮懌,落在桌上一套苗服上。 那是一套女子穿的苗服。 “我也不知他們是怎么知道的,說實話我和小九兄弟相處了這么久,也沒想到她是個女子。但我聽達努說,是他們大祭司發下的話?!碧曝S苦笑道。 大祭司? 其實所謂的大祭司,也就是苗蠻的巫師,看似一個苗寨首領的地位最高,其實首領之上還有巫,巫才是苗蠻中地位最高的人,而且也不是每個苗寨里都有巫。 巫以男巫最多,女巫極少,因為普遍苗蠻們篤信女巫的法力沒有男巫高,可女巫通常招人忌憚,因為苗巫之中也劃分有等級,祭司、鬼師、巫師能和神靈溝通者,為神靈使者,仙娘次之,最下層是無常和蠱婆。 而蠱婆顧名思義,就是擅長蠱術的女性,苗蠻中只有女人能放蠱,一般女子能做上巫的,大多都是蠱婆??蛇@個苗寨里的巫卻即是蠱婆,又是祭司,足以見得其能力。 據唐豐所言,受大祭司庇佑的苗寨并不止這一座,這一片山脈中還有數十個苗寨都是其領地。 “達努說,可騙人不可騙神,你可以選擇不穿,后果自負?!碧曝S對秦艽道。 他只是轉達苗寨首領的話,本身并無惡意,但看得出唐豐的意思是不要節外生枝。至于秦艽女扮男裝,本身就是掩人耳目,路上行走方便,也沒有一定要堅持隱藏的必要。 可那個大祭司從沒有見過他們,竟然知道秦艽是個女子,再加上自打進入這片山脈后,唐豐沒少給他們普及一些關于苗巫的事跡,竟有讓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難道那大祭司真的是神靈的使者?所以全知全能? “唐叔,我這就去換,其實做這打扮,本就是為了方便趕路,換掉也沒什么?!?/br> 秦艽拿著苗服進去了,可心里卻有一種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