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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么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睙o奈地搖搖頭, 下意識地從口袋里拿出手機, 忽然看見多了好幾條消息。 ——許乘月醒了, 準備出院。 發信者是應西子。 他兩眼一亮, 一個激靈把電腦塞進文昕懷里, 讓她幫忙帶回去,然后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半年前許乘月接受了取出芯片的手術,然后就一直沒醒來過,在醫院里靠營養液維持生命。他和應西子會輪流去照顧, 這半年他總在想,如果許乘月幾年醒不來, 十幾年,甚至一生都處于植物人狀態,那自己也就一直照顧下去吧。 除了自己, 許乘月好像也沒有什么可以依賴的人了。他不會在意這個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許乘月,這些都不重要。 顧云風開著車朝醫院方向駛去,走到半路又突然改變了想法,轉而向公安三所開去。 半年前手術結束后,被取出的芯片送到了第三研究所的實驗室,連接到三所的數據庫,回到了它本該去的地方。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去一次研究所,然后試著和嵌入芯片的ai界面試著交流下,說不定,只剩靈魂的那個許教授還記得自己,還能跟他說話,和他回憶那一年的時間。 九月份的天依然是溫暖的,雖然前幾天秋至下了一場雨,讓整個城市瞬間逃離了夏天??深櫾骑L還是只穿了件黑t恤,鬼鬼祟祟地避開大門監控,翻墻進了研究所。 這里屬于涉密機構,他自然是沒資格進來的,只不過認識許乘月后,各種不守規矩的事他也做多了,行動上鬼鬼祟祟,內心倒是很坦蕩。 穿過機房后他直接翻窗進了研究所漆黑一片的實驗室。芯片被置入一臺特殊的終端內,通過機器語言可以直接對話。為了這一天,顧云風甚至準備了各種不同的編程語言,準備一個個去試。 這個地方窗簾的遮光效果很好,外面是晴天,室內卻像沒開燈的夜晚。顧云風摸索了好久,總算是啟動了終端顯示屏,打開手電開始輸入那些他完全不理解的機器語言。 “我是顧云風,你還記得我嗎?” 這短短一句話被他各種方式笨拙地輸入了幾十遍。而終于在第五十八次時,沉默的顯示屏突然亮起,蹦出來了一行字。 “不認識,能講講你的故事嗎?” 不認識我了? 那一刻顧云風心里非?;艔?。按照他所得到的消息,許乘月被取出的芯片就是放入了這里,在他此刻面對的顯示屏背后。它應該保留了那兩年許乘月的所有記憶和個性,只是靈魂從一個溫暖的人體中移動到了冰冷的機器里。 “你是許乘月嗎?”他不死心地又輸入了一句話。 可得到的依然是令人絕望的“不認識”。 他站在黑暗中,凝視著微微發光的屏幕,神色愈來愈復雜,整個人被巨大的失落感籠罩。 即使許乘月醒來了,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許教授了。 他認識的那個人,他所愛的和自己肌膚相親耳鬢廝磨的人,已經永永遠遠徹底消失了。而他連怎么消失的,為什么會消失,都完全搞不清楚。 大約過了五分鐘,顧云風靜靜地站在原地,彎腰抱住持續發熱的顯示屏。剛剛那知道許乘月醒來時的興奮,瞬間變成了難以排解的痛苦,不是簡簡單單的失落,而是無數只蚊蟲叮咬著皮膚,進入血管,撕咬心臟。 無能為力的他只好嘆了口氣,沒有流淚,也沒說話。自顧自地擦干凈整個設備,準備離開。 就在他轉身要走的瞬間,啪地一聲,燈全亮了。身后一個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后停在距離他不到五十公分的身后。 “顧隊,下午好啊?!笔煜さ穆曇繇懫穑骸斑@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br> 遮光窗簾被清風吹開,光線穿透玻璃,照亮顧云風的臉。 他猛地轉身,看見許乘月站在自己面前,清冷的臉在陽光下顯得很柔和。因為有半年都處于昏睡狀態,臉色看起來很蒼白,眉眼間有些憔悴,嘴角是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還是喜歡灰色系的衣服,襯衣領口兩顆扣子沒扣上,鎖骨突出。 “好久不見?!?/br> “你……認識我嗎?”顧云風指了指自己,完全沒有察覺到手臂的細微顫抖。 “當然啊?!痹S乘月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我男朋友嗎?!?/br> 他平靜而淡然地說著:“我還記得你第一次說這話,是在一家酒吧里?!蓖nD幾秒后許乘月笑了笑:“為我打架?!?/br> 沒等他說完,顧云風向前一步毫不猶豫摟住他的肩膀,緊緊抱住他,像抱住失而復得的寶物。和半年前相比,他似乎又瘦了一點,相擁的時候手臂甚至有被肩胛骨硌到。但他的眼睛是明亮的,顧云風能從清澈的雙眼中看見自己患得患失的神情。 “我就知道,我還能活著看到這個世界?!痹S乘月在他耳邊輕聲說。 —————————————— 離開研究所后,顧云風第一次覺得天出奇的藍,馬路很開闊,路邊的樹也格外有生命力。這半年來他一直懷抱著對未來的未知與糾結,過的很壓抑。此刻終于長吁口氣,所有壓抑隨風而逝。 “半年前手術的時候并沒有取出芯片?”他一邊開車一邊問。他們也沒想好怎么慶祝這個事情,而且許乘月才剛出院,人還比較虛弱,先回去休息更合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