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用問？

    “那你知道有什么辦法，提高紡織的技術嗎？”這是她目前最為難的地方。

    這鳥不拉屎的星火公社，為了多生產點糧食，村里種的是雙季稻，從開春忙到深秋，大家幾乎天天都要出工。

    雖然她一直都沒有下地干活，除了不用曬太陽，不用挑重活以外，張羅十來口人一天三頓的飯菜，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鄉下資源匱乏，沒有城里的紡織機器練手，她只能干著急。

    這次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城里人，或許對方能夠想到她沒想到的法子。

    “要么就是多看書多學習，要么就是上手練習！”紀清和腿長，走得飛快，絲毫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不管她是沒話找話，還是真的有疑問，但他確實沒有解答的耐心。

    一語驚醒夢中人，楊雪心里猛地一動，以前她光想著上手去練，從來都沒有想過，還有看書這回事。

    上一次劉德厚從城里帶了不少好東西，買書肯定也沒問題，只可惜，等到他下次進城估計就要到下個月去了。

    如今已經是十月中旬，再一耽擱，估計看書的時間就不到一個月。

    還來得及嗎？

    心中思索一番，她又趕緊往前追， “清和哥，你什么時候回城？”

    他既然能來鄉下收購藥材，肯定就有一條運輸線路，如果讓他幫忙在城里買書，說不定就能夠早些到她手里。

    “我也沒確定，大概個把星期吧?！奔o清和此時已經甩開她老長一段距離。

    楊雪伸直了兩條腿，怎么趕也趕不上，只好喘著氣停了下來。

    既然已經知道他住在哪里，到時候再上門去找就是。

    書，她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等她回到知青點，沒想到大家并沒有等她回來做飯，而是一個個圍在桌前，已經吃了起來。

    “雪兒，你帶了什么好東西回來？”周桂芳一見她，立馬端著手中的碗筷迎了上來。

    秋收已經結束，糧食還沒分下來，知青們中午是吃不飽的。

    一個紅薯配小半碗飯，再加上一碗沒多少油水的秋茄子，吃得人心里沒個著落。

    周桂芳發現，每次只要楊雪單獨出去，就肯定有驚喜，她早點迎一迎，說不定等會能多分一點。

    “本來打算去小溪里抓點魚蝦給大家打打牙祭，沒想到遇見一個搞破壞的人，所以只有這么一點……”楊雪有點喪氣。

    要是能再多抓一些，炒上一大碗，估計大家前些日子對她的不滿，也都會一散而空。

    “這個確實也有點少?！敝芄鸱继筋^往桶里一看，咂摸了一下嘴巴，也有點失望。

    就這半碗的小魚蝦，十來口人，還不夠塞牙縫的。

    黃秀秀站起身來，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今天上午知青點的大清掃，有些人借著要出去搞食物就偷懶，這不也沒搞回來什么嗎？”

    不僅僅是因為勞動的事，她就是不喜歡楊雪。

    什么玩意兒？兩面三刀，連自己的同伴都不放過，更何況大家都是女人，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

    江沅不過是肚子痛休息了一下，就被告了狀，以后知青點的女人們若是有個三病兩痛的，誰還敢去請假，一請假就被抓成是懶惰的典型。

    “別看魚蝦少，我去摘幾個秋辣椒，等會兒給大家弄一鍋新鮮魚蝦湯！”楊雪不想硬碰硬。

    這個黃秀秀，自從跟江沅關系好了以后，就處處跟她作對不說，性子還潑辣的緊。

    好漢不吃眼前虧，她躲一躲便是。

    很快，楊雪忙活開來，她折了幾把柴，把灶肚里生起火。

    等鍋燒熱，小半碗魚蝦用熱油炒香，再放上一大碗雙色辣椒末，加入姜片，倒進一鍋水。

    她也不用費什么心思，只要等鍋里的湯燒開，就可以出鍋了。

    上一次撿到那條大鯉魚，她也是這么做的，當時知青們分食魚湯，一個個都是贊不絕口。

    楊雪知道，只要是按照腦海中的指示撿到的食材，不用費多大心思烹飪，就能做出讓人垂涎三尺的美味。

    終于等到鍋里的湯冒泡，紅色和青色的辣椒隨著湯水滾動，煞是好看。

    除了黃秀秀以外，旁邊的知青都聞著香味兒圍了過來，魚蝦再小那也是rou，能和rou沾邊的東西，都是好東西。

    誰不想多吃一點？

    “桂芳，我先給你盛一碗吧！”楊雪很滿意大家現在的反應。

    不過，她做事情還是有策略的。

    上次慫恿江沅私奔那事，她還欠周桂芳一個人情，正好借這個機會就趁機還了。

    在眾人羨慕的眼神當中，周桂芳第一個把碗遞了上去。

    楊雪給她盛了滿滿一碗，還特意往里面夾了一條大一點的小魚。

    “謝謝雪兒，你真好！”周桂芳寶貝似的捧著碗，連聲道謝。

    接下來，大家都爭先恐后的往前遞碗，楊雪清了清嗓子，儼然一副發號施令者的姿態，“大家不要擠，按照先來后到，排隊！”

    因為吃，知青們很快就捋順了隊伍，一碗接一碗，魚湯就這樣分了下去。

    等到大家都拿了魚湯，周桂芳才跟大家一起喝了起來。

    一口湯剛下肚，她立馬‘噗’的一聲，語無倫次的叫了起來，“啊～好苦……我的舌頭…救命！”

    只見她把手里的湯碗一丟，飛速的奔向院子里，在井邊舀了一大瓢冷水，咕咚咕咚的就開始漱口。

    緊接著，旁邊喝湯的人都相繼吐了出來，一個個都直奔井邊。

    楊雪本來還得意洋洋的，一見這情況，人都有些懵了。

    怎么會這樣？

    她趕緊用勺子從鍋里舀了一點湯，送進嘴里…

    “呸！”她忙不宜遲吐了出來。

    太苦了！怎么會這么苦！

    明明湯的顏色很正常，聞起來也芬香撲鼻，可是一嘗進嘴里，就只有苦的味道，而且特別沖，一瞬間在口腔散開，直襲味蕾和喉嚨口。

    不行，她得趕緊去漱口！

    等到大家都回過神來，在院子里狼狽的坐下來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后。

    除了黃秀秀，幾乎每個知青都喝了湯，周桂芳最饞，剛開始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在口里回味，就咽了一大口，這會已經往廁所跑了好幾趟，整個人都有些虛脫了。

    “楊知青，你怕不是在這湯里下了東西吧？”男知青毛志光一邊吐著口水，一邊抱怨。

    他已經不知道涮了幾遍口了，可是舌頭上總是有一股怪味兒。

    “毛志光，你說話不要那么難聽，雪兒自己不也喝了嗎？”周桂芳一只手摁著肚子，也沒忘記替楊雪說話。

    她心里門兒清，也許這只是一次意外，如果這次幫著楊雪說話，說不定下次有好東西時，她仍然還能夠占點便宜。

    “切，看來你拉的還不夠厲害，應該要拉個三天三夜，才能閉上你的臭嘴！”毛志光是個急性子，說起話來不怕噎死人。

    頓時，大家似乎短暫的忘記了舌頭上的不愉快，傳來一陣哄笑。

    楊雪坐在一旁，沒敢吱聲。

    她沒有想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明明那些魚蝦都是很常見的品種，為什么口味會如此怪異？

    當然，她想不通，知青點的知青們也想不通，一頓午飯，就這樣在怨聲載道中結束了。

    ——

    鄉下的晚飯吃的比較早，下午的五六點，村民們就吃完了飯，早早的帶著凳子來到村部集合。

    今天晚上有兩個重頭戲，第一件大事當然是秋收總結分糧，第二件大事便是收黃芩的事。

    糧食是農民們的命根子，而黃芩是新的賺錢希望，哪個都很重要。

    紀清和和紀弘文是今天大會的主角，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兩邊除了幾個生產隊的正副隊長以外，還有婦女主任，村宣傳員等村干部。

    等人都差不多到齊了，村長周思明便拿著喇叭站到了群眾的正前方，只見他穿著一套深藍色的中山裝，頭發也梳得溜光水滑，臉上盡是得意的神色。

    因為身高不夠，他還找了一把凳子，特意站在了凳子上講話。

    “咳咳?！敝芩济鞔舐暻辶饲迳ぷ?，等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才慢悠悠的開口，“我宣布，周家村秋收總結大會，現在開始！”

    “首先，我要表揚絕大部分村民同志和知青同志！因為你們的積極勞動，我們周家村今年的秋收速度快，產量高，公糧上交積極，得到了公社的認可和贊揚，我們被評為本年度的秋收先進村！”

    臺下掌聲雷動。

    “但是……”他話鋒一轉，“總有那么一些消極懶惰分子，在我們的秋收當中，做出了不好的行為，這種行為，很容易打消我們的勞動積極性，我們要防微杜漸，引以為戒！”

    這時，在大家的唏噓聲中，江沅被那個牛高馬大的大姐扯了出來。

    跟前幾次在公社里被批評不一樣，雖然她依舊一身凌亂，但精神頭明顯好了不少。

    黃秀秀就坐在臺下，一看見她，就連忙舉起手，不停的晃動。

    江沅向她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慢慢挪到了隊伍的正前方。

    “你有什么想跟大家說的嗎，是不是要向大家認個錯？”周思明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這丫頭不識好歹，吃點苦頭也是好事。

    “各位父老鄉親，知青朋友……”江沅緩緩的開口，抬眼看向黑壓壓的人群。

    在這么多人當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上午遇見的那個男人，他坐得筆直，比旁邊的人都高出一個頭來。

    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就在她眼睛看過去的時候，紀清和也正巧往臺上注視，察覺她的眼神，他笑了笑，沖她握拳比了個加油的動作。

    江沅扯了扯嘴角，勉強給出了一個幾乎不易察覺的笑容。

    這一切，都落在了旁邊楊雪的眼里。

    她心里五味雜陳，死死地盯著臺上那個瘦弱的身影，他們兩個，是怎么認識的？

    江沅根本無暇顧及她，受到紀清和的鼓舞，她更加堅定的開口，“首先，我要向大家認錯。我不該在秋收的時候來月經……”

    臺下發出一陣高過一陣的笑聲。

    “……但是我想問一問在座的各位女同志，來月經這事兒，你們能控制嗎？”她抬高了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