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當京城表小姐?。?! 第33節
荒山鎮這幾天一直陰雨連綿,上回裴嘉瑤敲門要出去賞花被嚴驚蟄以小日子借口婉拒后,隔了四天,裴嘉瑤又來了。 這回不是賞花,望著天邊烏沉沉的云朵,再說去爬山賞花就不合時宜了,所以裴嘉瑤換了個事,去鎮中酒樓吃頓好的。 嚴驚蟄這次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陰雨天,她腿疼的抽筋,別說吃玉盤珍羞,便是鳳髓龍肝,她都不想去。 裴嘉瑤大小姐脾氣瞬間爆發,指著嚴驚蟄的鼻子,高傲道:“表妹不給面子就是看不起我,我來一趟雍州不容易,好心請你,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 嚴驚蟄藏在被褥下的腿疼的揪心,聽到這話,她不知從哪冒出一股勇氣,緩緩的抬頭,聲音如箭矢般尖銳:“表姐好心?這話說出口不怕遭雷劈嗎?” 裴嘉瑤小臉乍青乍白,嚴驚蟄不給其說話的機會,抬著下巴鄙夷道:“真要是好心?為何你一來雍州就去打聽趙家的秘密?真要好心,王大娘和山腳住的那些村民會一夜之間被淹死?” 裴嘉瑤被嚴驚蟄盯得發怵,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心慌的厲害,可想到屋子里沒外人,裴嘉瑤立馬換上一副狠厲的面容,囂張道:“趙家想貍貓換太子,我當然不會讓他們得逞,至于王寡婦……哼,一個長舌婦要她何用,又貪又壞,我讓人殺了她是為名除害!” 嚴驚蟄笑了,笑得眼淚都溢了出來。 “你笑什么!”裴嘉瑤大聲道。 似乎只有嗓門大了,她才占理。 嚴驚蟄不甘示弱,拿出畢生的力氣沖裴嘉瑤吼:“我笑你是個瘋子!殺人不眨眼的狂魔!什么京城第一美人?錦衣之下包裹的就是一軀蛇蝎!” 嚴驚蟄語速極快,不等裴嘉瑤撲過來胡攪蠻纏,她立馬背過身咽下唯一的一顆疾走丸,眨眼間帶起一陣風,慌亂的裴嘉瑤想捂住嚴驚蟄的嘴時,卻發現嚴驚蟄人已經下了床到了門外。 剛才嚴驚蟄的謾罵引來不少客棧里的茶客,此時大家都停在門口往里張望。 嚴驚蟄一不做二不休,想活命就趁現在—— 她憤恨的扭頭,指著腦子還停留在為何嚴驚蟄一個跛子會走這么快的裴嘉瑤,痛斥道:“你是我親表姐,縱是舅母還怨恨著我娘當初嫁進嚴家丟了她的面子,可我們表姊妹何時紅過臉?你至于對我趕盡殺絕嗎?好狠的心!” “我沒……” 見門口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老百姓,裴嘉瑤驚恐萬分,擺手搖頭不承認,眼神卻往門口人群某處使。 嚴驚蟄順著視線看過去,是裴家小廝,眼瞅著裴家小廝要沖破人群到她身邊來,她當即急中生智的反過來威脅裴嘉瑤。 “雍州是亂了些,但這里有臨川兵在!表姐,我奉勸你一句,你休得胡來,你的一舉一動,若是傳到臨川王耳里,別說一個王妃了,小心你這條命都要折在雍州?!?/br> 果不其然,她放出臨川王這個后盾,裴嘉瑤驟然歇了,一時讓她覺得詭異的是,之前幾個作勢上前要逮她的裴家小廝也退了回去。 “嘉瑤小姐還在客棧呢,咱們就這樣走了合適嗎?” 大街上說話的赫然是剛從客棧出來的裴家小廝。 旁邊的男人冷笑:“一個蠢女人而已,死了算了,現在是白天,咱們若是沖動殺了人,到時候惹來臨川兵可就不劃算了,還是趁著臨川兵不在,趕緊走了,省的誤了殿下的事?!?/br> “裴嘉瑤這人,殿下那怎么交代?” “哼,實說就是?!?/br> 小廝面帶難色:“這女人殿下似乎喜歡的緊……” “再喜歡,殿下也不會把她娶回去做妻妾?!蹦腥瞬恍嫉?,“就憑裴國公那破爛地兒,于殿下而言,毫無用處,若非裴嘉瑤和臨川王有口頭婚約,殿下會讓我等假扮成小廝守在她身邊?不過是利用她日后在臨川王身上做文章罷了?!?/br> 小廝點頭,往客棧方向看了一眼,道:“這女人逞兇肆虐,在雍州逗留這么多天,只顧著耍脾氣讓我們幫她殺人,殿下吩咐她的事,她半點都沒做到,如今真面目被親表妹揭穿,呸,活該!” - 客棧里,裴嘉瑤的頭疼病又犯了。 第31章 不去京城(●—●) “玉琴!”裴嘉瑤捂著腦袋歇斯底里的喊, “ 你人死哪去了?你主子被人欺負了你看不到嗎?!” 眼瞅著九皇子派在她身邊的侍衛遠遠地跑出了客棧,無邊的不安瞬間密不透風的將裴嘉瑤包裹起來。 這些人走了,她怎么辦? 九皇子答應過她, 會幫她奪得臨川王妃之位, 現在他們棄她而逃, 那她接下來怎么完成任務? 完不成任務,她該如何跟九皇子交代? 精神萎靡的人不能思慮過甚,越想頭越疼,裴嘉瑤此刻只覺得頭發昏,眼睛冒金,整個天地都在旋轉。 嚴驚蟄眼睛眨都沒眨,就這樣堵在門口一瞬不瞬的看著裴嘉瑤發瘋狂摔屋內的茶盞瓷器。 噼里啪啦聲震耳欲聾,尖銳的瓷塊散得到處都是。 玉琴聽到動靜后, 怯怯的從人群中擠進來,嚴驚蟄掃了一眼已經意識不清的裴嘉瑤, 攔住玉琴:“你還嫌她打你打的不夠痛?這會子沖上去是不是傻?” 玉琴摸摸尚有手印的臉頰,往地上又哭又笑的少女那看了看, 躊躇道:“可是,她是奴婢的主兒……” “是主兒又怎么了?”嚴驚蟄面無表情的將撲上來撕咬她的裴嘉瑤推搡出去,裴嘉瑤重重的摔倒在地, 手掌抵在稀碎的瓷渣上, 頓時鮮血淋漓。 或許是痛感太強烈, 觸動了神精,魔障的裴嘉瑤眼神逐漸清明。 裴嘉瑤嬌養了這么多年, 幾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和疼痛,望著四周鄙夷的目光,裴嘉瑤再也受不住了, 伏在地上大放悲聲。 嚴驚蟄按住習慣性想上前扶人的玉琴,自己則步伐沉穩的走向裴嘉瑤,在距離裴嘉瑤一丈遠的地方停下,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裴嘉瑤。 她唇瓣抿了一下,突然俯下身,單手拎起裴嘉瑤纖弱的手腕。 紅潤的血水沿裴嘉瑤白嫩的肌膚往下淌,滴落在衣袖中將錦布涂染成銹紅,嚴驚蟄慢慢松開手,嘴里卻連連說道:“表姐這就疼了?劃拉幾寸口子你就受不了?那你可知道趙家母子被活活燒死是何種痛楚?!皮rou燒焦,最后連帶著骨頭都燒成了灰燼,她們不痛嗎?” 趙芙蓉是有錯,也許劉氏和趙二寶當天的確有害死裴嘉瑤的念頭,但,裴嘉瑤也不是什么好鳥,她在劉氏身后發現的桐油恐怕早已經被裴嘉瑤掉了包。 “閉嘴!”裴嘉瑤大怒,撿起周邊的瓷塊就往嚴驚蟄頭上砸。 疾走丸的功效還沒消退,嚴驚蟄輕飄飄的避開了扔過來的東西,見砸不到嚴驚蟄,裴嘉瑤慌忙用染了血的手揉眼睛。 望著腳步輕盈的嚴驚蟄靠近她,裴嘉瑤臉色煞白,手腳并用的跪坐起身,大驚道:“你的腳沒跛?” 嚴驚蟄垂下視線,跺了跺腳,右腿腳踝處依舊能感受到點滴酸麻脹痛,但走起來路來外人絲毫看不出腿腳有問題。 這疾走丸,簡直就像是專門針對她的腿疾而研制的,只是可惜,抽獎至今,她就碰到了一顆。 “表姐有必要這么大驚小怪?”嚴驚蟄這些天受夠了裴嘉瑤總是想拖她出門的熱乎勁,故意刺她,“我腿好了你不替我開心?” “既然好了,那我約你去爬山你為何要推諉?”裴嘉瑤抖著唇不甘心的質問。 如果那天這小蹄子跟她去了山上,此刻哪里還有機會趾高氣揚的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一提爬山,嚴驚蟄就氣不打一處來。 嚴驚蟄身材玲瓏矮小,但上輩子跟在大哥身后偷雞摸狗的事做得不少,斗毆的經驗(做錯事被老爹追著打)極為豐富,借著疾步丸的優勢,她快步上前,反手將裴嘉瑤雙手交合鎖到身后,貼著裴嘉瑤的后頸,輕輕的吹了一口氣。 裴嘉瑤下意識的打冷顫,身后的嚴驚蟄冷笑,膝蓋一頂,才起身的裴嘉瑤復又跪趴在地,裸露在外的肌膚被滿地的碎渣割了好幾道傷口。 “放…開我!”裴嘉瑤半邊臉摩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眼一斜,見頭頂的嚴驚蟄目光冷僵,裴嘉瑤哭的求饒:“表妹,咱們可是親表姊妹,平日里若我有做得對不住你的地方,還請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 嚴驚蟄氣笑,反鎖裴嘉瑤的手不由加重力道,裴嘉瑤痛的齜牙咧嘴,哪里還有矜貴小姐的樣兒。 “親姊妹?”嚴驚蟄語氣寡淡,一字一字的道,“從小到大,你有真心將我當做姐妹嗎?” 裴嘉瑤嘴巴微張緊貼著地面流口水,因被嚴驚蟄壓的動彈不得,此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瞪圓了眼睛。 “國公府那么多jiejiemeimei,有幾個你放在眼里了?” “五歲那年,我腿還是好好的,我去外祖母家的時候,你是怎么對我的?” 裴嘉瑤一愣,記憶倏而回轉到十年前,小時候的嚴驚蟄古靈精怪,一身粉紅儒裙俏皮可愛,惹得府里人都喜歡圍著她轉。 嚴驚蟄到現在還記得裴嘉瑤站在外祖母身邊,指著她滿頭細長的花辮,氣呼呼的叫囂:“祖母你看你看,她丑,她頭上的辮子像小蛇,臟兮兮的,像乞丐一樣?!?/br> 四歲半的嚴驚蟄摸摸小辮子,再看看周圍女眷頭頂珠玉發髻,眼淚奪眶而出。 女孩子嘛,誰都不喜歡聽到別人指著她鼻子說她是個丑八怪。 她哭得時候,裴嘉瑤還一個勁的鼓掌笑,說她是愛哭鬼淘氣包,后來還是外祖母不輕不重的罵了裴嘉瑤幾句,這場小孩之間的風波才暫時歸于平靜。 后來,但凡她去外祖家,裴嘉瑤就對著她的裝束從上到下嘲笑,一直到了她不幸成了跛子后,裴嘉瑤就不笑話她了,還親親熱熱的喊她表妹。 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嚴驚蟄一直沒明白,直到今天,她似乎懂了。 裴嘉瑤和江妍芳簡直就是同類人,見不得旁人比她們好,江妍芳為了能在破廟鶴立雞群,不惜用毒藥毀其他女子的容貌。 裴嘉瑤的手段不遑多讓,覺得她去了國公府吸引走了府中人的目光,立馬就當著眾人的面對她指指點點。 不過裴嘉瑤比江妍芳還要惡毒,那年裴嘉瑤才多大啊,堪堪五歲! 五歲的孩子就會吊著眼睛看人,可想而知…… 俗話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由此可見,長大后的裴嘉瑤嫉妒心有多強。 如果她沒有摔壞腿,裴嘉瑤壓根就不會對她展示所謂的姐妹情誼,也許,比對待趙芙蓉還要糟糕。 嚴驚蟄覺得自己就是瞎了眼,這些年是怎么對著這條吃人的惡犬喊得出表姐二字。 她慢慢松開手,沖裴嘉瑤笑,笑容毫無溫度:“嘉瑤表姐,我現在之所以還喊你表姐,是想著你我終歸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至親,我且問你,那日你喊我爬山到底所謂何事?” 裴嘉瑤被嚴驚蟄突如其來的笑嚇得都忘了哭:“自然是賞花——” “你說謊!”嚴驚蟄一語截斷,擲地有聲道,“雍州春雨連綿,何況前一天水壩被洪水沖塌了,在這種險峻時刻下,你還有心思爬山賞花?” “說!”她高聲責問,“那天你究竟想對我做什么?” 裴嘉瑤眼神閃爍,堅持道:“真的是賞花,表妹你……” “別叫我表妹!”嚴驚蟄失望的搖頭,視線駐足在少女身上,決然道:“做jiejie,您一點都不配!” 裴嘉瑤掙扎著要起來,嚴驚蟄腳一抬,順勢搭在裴嘉瑤的后背,鋒利的瓷渣劃破裴嘉瑤的衣裳深深的刺進皮rou,裴嘉瑤痛的大叫,扭起身子抓住嚴驚蟄的腿。 然而,撲了個空。 眨眼間,嚴驚蟄就閃退到門口,冷著臉將忐忑不安的玉琴以及一直看熱鬧的客官推至門外。 房門一關,屋內就只剩下嚴驚蟄和裴嘉瑤。 “你想干什么?”裴嘉瑤怕了。 “我干嘛?”嚴驚蟄重復的自問,笑了笑道,“你那天約我去爬山,不也想著這么對我么?” 說著,她蹲下身撿起地上一塊瓷片。 再抬眼時,卻發現裴嘉瑤躲進了里間。 “你別過來!”裴嘉瑤嗚嗚的哭。 跛了十來年的表妹突然好了,說什么她都覺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