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他們父女兩人走著走著，會忽然掉下來一只奄奄一息的鳥，又巧遇一從長得十分好的菌菇，甚至在溪水邊洗手也能摸到魚。

    這種意外之喜一直沒停過，每次進山總是個滿載而歸。沈槐不知道的是，這些都是沈聲默通過刷任務獲得的獎勵。

    什么老天長眼的好運沒有，但是黑科技系統有。

    沈槐不知道其中內里，就以為是時來運轉。

    因為接二連三的天降食物，沈槐和沈聲默的日子好過了。

    他們家終于有余糧，再也不用光靠著那點緊巴巴的口糧過日子。

    動物的rou不僅能吃，皮毛也能賣錢。有時候碰見好的菌菇，名貴些的，沈槐也舍不得吃，而是都留起來曬干，等著進城去賣換錢。

    手里有點錢傍身，孩子病了看病也容易，除此之外，沈槐覺得沈聲默一身衣服已經很破舊了。

    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他一個大老爺們，穿破舊衣裳不要緊，女孩子還是要愛俏一些才行，才舍不得他女兒天天那一身灰撲撲的衣服呢。

    日子一天一天好過起來。

    沈槐已經許久未曾感受到好運的眷顧，可此時他竟然真的感覺日子一天一天變好起來。

    破舊的屋子逐漸有了家的樣子，床上鋪上席子，米缸里也加上了米，梁上掛著臘rou，總算不是什么都沒有了。

    加上一有空就往山里跑，在那里，他重拾唱戲的樂趣，享受為人師的喜悅，這讓他覺得自己的人生總算不那么無望。

    沈槐的眼里逐漸恢復了光芒，變得神采奕奕，不管走到哪兒都是眾人的焦點。

    這不奇怪，他長得好，眉眼周正，氣質也很清雅。如果不是出身不好，還帶著一個女兒，以他這樣的面貌，是有很多姑娘愿意嫁給他的。

    如今精氣神一上來，人有自信了，看上去就感覺舒服。加上他平日為人和氣，認識一點字，會給村子里的孩子教著寫一些字，便漸漸獲得了其他人的青眼相待，周圍的環境待他也寬松起來。

    -

    等秋收時，生產隊的農活變得忙碌起來。

    秋收就是和老天爺搶收，半點馬虎不得，一不留神，來一場暴雨，地里的莊稼來不及收，那可能就毀了大半。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的等著老天爺吃飯，沈槐自然也是。

    在這種高強度的勞動下，沈槐也難得有機會帶沈聲默進山吊嗓子練功。

    好在沈聲默自己很自覺，沈槐沒有空帶她進山，她自己有空了便去。一個人練起來十分自在，還可以用系統獎勵的練功毯，撲騰翻滾的時候，不會被自己傷到。

    沈槐后來教授的也不只是吊嗓子的敲門，還有一些基本步伐，動作，以及唱念做打的技巧。

    沈聲默腦子靈光，沈槐說一次她就記住要領。

    記下來后，自己私底下就琢磨，練習。

    下了苦功夫后，效果是突飛猛進的。

    如今的沈聲默已經能自己小唱一場，來一場簡單的表演。

    不過她只能自己唱上一段，表演什么的，終究是稍遜一些。因為沒有人和她對戲，沒有跑龍套的，她一個人唱不起來。

    -

    暮秋時節。

    沈槐還在曬谷場里收稻谷，沈聲默一個人在家，一只手托著腮，百無聊賴點開自己的系統面板。

    在任務欄那里，有一個任務沈聲默接受很久，但是一直沒有完成。

    【可選任務43：擁有一個觀眾，完成一場表演】

    戲是會唱了，可是沒地演，沒有觀眾，沈聲默一直很愁。

    而且誠如上面所寫，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一個自己的觀眾。

    沈聲默點開自己的直播間狀態欄，果然上面的進度條依舊一動不動穩如老狗。

    【本位面進度0/3010000】

    【第六天：大雨

    直播間狀態：無法開啟

    粉絲值：3000000/100000000】

    都是零蛋。

    其他任務沈聲默都可以見縫插針給刷了拿獎勵，唯獨這個一直沒有成功。

    因為需要一個穩定安靜的環境，也找不到合適的觀眾，便一直被擱置。

    可以說，這個任務是沈聲默目前為止所有任務中最難以達成的。從沈聲默以往的經驗來看，越是難以完成的任務，獎勵就越是豐厚。

    她特別饞。

    正想著，忽然下起了大雨。

    秋天的大雨下起來總是特別嚇人，如果不是屋頂的破洞早就被堵起來，現在非得被淋成落湯雞不可。嘩啦嘩啦的聲音，幾乎要把大地給砸個稀爛。

    沈聲默再一次佩服自己的高瞻遠矚。

    不多時，屋外響起“噠噠噠”的腳步聲，是沈槐回來了。

    沈聲默立即開門迎接他，發現他被淋成了落湯雞。

    “這雨，下得真夠猛的，差點就把稻谷打濕了，害人玩意兒?！敝挥凶约悍N地才知道糧食來之不易，沈槐如今就是個地道老農的樣子，下起雨，就把天罵。

    “嘩啦嘩啦”的雨聲，伴隨著悶雷聲，無比的熱鬧，十分噪雜。

    以往茅草屋里，還能聽見雞鳴狗吠的聲音，可現在除了這雨聲，什么也聽不見了。

    聲音這樣大，在家里干什么都不會被發現的吧？

    沈聲默眼珠一轉，對沈槐說：“爸，你辛苦了爸，為了慰問你，我今日特地準備了一曲來為您助興，請看——”

    說到后面，已經很自然的轉換上了戲腔。

    這孩子，學戲的日子不長，唱起來倒是有那么幾分味道。

    尾音婉轉，調子一分不差，十分悅耳動聽。

    天生的戲料子，一旦認真起來，把從小學戲都給比下去了——沈槐說的是自己。

    說句公道話，沈槐當初學戲的時候，若是和沈聲默學一樣的時間，是沒她今天這樣子的。她從夏到秋，已經頗有模樣。

    這一點就是沈槐也比不上。

    沈槐已經習慣了時不時被她嚇一跳，聽見這戲腔，忍不住回頭去看她：“你又搞什么？”

    這一回頭，就看見沈聲默已經起了范兒，站好，擺好姿勢，單山膀，目光直視，眼睛瞪圓，隨時開唱。

    “小女子沈聲默為您帶來一折《蘇三起解》，請聽——”她捻了一把草，當做蘇三的解鎖，把自己捆住。

    蘇三起解是京劇《玉堂春》里的一出，是京劇里的開蒙戲。

    當初沈槐學戲的時候，從這個學起，如今也是從這個教起。

    這里不是戲臺子，這里是陋室茅草屋，這里沒有大帷幕，沒有大戲堂，但沈聲默卻一秒入了戲。

    她的身后沒有帷幕燈光，有的只是搖搖曳曳昏昏暗暗的天光，也沒有伴奏的梆子二胡，有的只是雷雨震聲。

    沈槐一怔，本想讓她停下，但心想這么大的雨天，就由著孩子去了。

    學了這么久的戲，他還沒有好好檢查過孩子的功課，便用毛巾擦了擦臉，坐下來靜聽。

    此時的沈槐不是角兒，是在臺下的觀眾。他如同任何一個戲癡，抬頭凝望“戲臺子”，哪怕戲折子早就背得滾瓜爛熟，哪怕那些戲自己也能演上即便，可依舊會一次一次去戲堂子，點自己喜歡的戲看。

    “忽聽得喚蘇三魂飛魄散，嚇得我戰兢兢不敢向前。無奈何我只得把禮來見，崇老伯呼喚我所為哪般？1”凄涼的基調一起，沈聲默便開始了。

    沈槐點點頭，繼續聽。

    和著大雨滂沱的聲音，雨幕下，一場只有父女兩人的戲展開了。

    他們是彼此的觀眾，也是彼此的表演者。

    他們互相成全，靜悄悄在雨幕下表演著，生動著，繼續唱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隨著一聲驚雷，沈聲默的表演也落下了帷幕。

    最后一句唱詞落下，這一折戲也就完了。

    沈聲默收了勢，剛才臉上哀傷憤怒的神色盡數收斂去，又變成了那個一臉天真可愛的小女孩。

    沈槐給她鼓掌：“不錯?！?/br>
    沈聲默笑嘻嘻迎上去，問道：“真的不錯？不如點評點評一下？”

    “嗯……”沈槐沉吟了一會兒，思考要怎么說。

    第一次唱就有這樣的效果，比很多怯場的小孩都要優秀，簡直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氣短了些，繼續練?！鄙蚧闭f。

    “好！”沈聲默應下，然后就偷偷去查看自己的系統面板了。

    【第六天：大雨

    直播間狀態：不可開啟

    粉絲值：3000001/100000000】

    【本位面進度：1/3010000】

    嗯，終于有了第一個粉絲值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雖然很少，很寒磣，但至少踏出去第一步，以后就會有第二個粉絲，第三個粉絲，第四個粉絲……

    沈聲默很有耐心，知道來日方長，總有一天能達到要求。

    沈聲默問系統：“系統，我終于有了第一個觀眾，有獎勵嗎？”

    ……

    系統沉默。

    在這個位面里，它的宿主儼然變成一個財迷。不管做什么事情，最終都要附帶一句：有獎勵嗎？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系統已經被薅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