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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他濕著腦袋從房間里沖出來往外跑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喝嗨了, 在撒酒瘋。 黑鯊一把拉住他:“北北!咋了?是不是要吐???” 凌季北剛剛在房間里摳著嗓子吐過一遍,又用冷水沖了頭,他鼻腔里尚還泛著刺激的酸楚,紅著眼眶懇求地看著黑鯊:“教練,幫我個忙!” 黑鯊酒精過敏,所以他是今天慶功宴唯一一個沒有喝酒的,能開車。 — 去醫院的路上, 凌季北魂不守舍地坐在后排,他抿著唇一言不發, 顫抖著手去百度搜索了一下那護工口中的“惡性高熱”。 他看不進去那密密麻麻的詞條, 只是大概了解到這是一種特別罕見又危險的遺傳病, 是對麻醉藥物過敏引起的高熱, 如果不及時控制體溫, 就會心力衰竭導致死亡。 剛剛護工說什么來著,四十多度, 退不下來,他說退不下來了, 他說瀾哥要不行了… 指尖發麻,疼痛鉆心, 凌季北壓抑地喘了幾口粗氣, 第一次覺得連呼吸都是這么吃力。 他冷不丁的忽然抬起手,重重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黑鯊一驚,透過后視鏡看他一眼,眼見著那白皙的臉上迅速浮起一片紅腫:“你干什么北北!” “怪我…”凌季北垂下頭, 濕潤的睫羽下滿滿的都是紅血絲:“都怪我…我這張嘴…怎么就這么踏馬賤!” 啪— 他又是一巴掌,一點沒留情面,抽得他自己咬肌都跟著痙攣。 “瀾哥不回我消息這些天,我特么的什么狠話都說了,我問他…” 凌季北壓著嗓子哽咽,強忍著處于崩潰邊緣的淚腺,緩了好半天才繼續道:“我問他是不是死了…我說他在往后…沒有我的日子里…每一天…每一天都會倒霉…” “瀾哥明明說過,他說他一直都很不幸,他說從來都沒有過幸運眷顧過他,他只有我了,我到底為什么還要這樣咒他??!” 凌季北忽然把頭埋進臂彎里,黑鯊沒聽見他哭,只是看著他的肩膀劇烈地、不停地抖動著。 凌晨三點來鐘的北京,仍然燈火通明,所幸路面上的車不多,黑鯊的車速一直沒降,很快抵達了醫院。 凌季北在重癥監護室外的走廊里,和郁江瀾的護工會面了,那護工也是一臉愁容,精神狀態很差。 “現在是什么情況?”凌季北問,“還燒嗎?” 護工無奈地嘆了口氣,點點頭:“燒?!?/br> 凌季北蹙眉:“這不是ICU嗎,就沒有什么方法能退燒嗎,實在不行,物理降溫呢?” “都試過了,蓋的冰毯,從腦袋、頸窩再到腋下也都用冰塊敷過一遍了?!蹦亲o工說道,“剛剛醫生出來,聽說是又開了一道靜脈通道,往里注冷鹽水,體溫能降下來一點兒,但還是燒?!?/br> 護工:“主要小郁他剛開刀做了手術,身體太弱了,誒,不好扛啊?!?/br> 護工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刺著凌季北的耳朵,他難以想象瀾哥在重癥監護室里被折騰來去的樣子,冰塊敷在他身上,他了無生氣躺在那里任人擺布… 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啊,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的,是他最喜歡的瀾哥啊。 凌季北兀自站了半天,又問了一句:“他…他還有意識嗎?” 護工:“之前還有一點兒,現在不知道了…可能…沒有了?” 凌季北:“那我可不可以進去看他?” 護工搖了搖頭:“現在是危重期,隨時都可能…”他話說了一半,看著凌季北的樣子沒忍心說出口,于是委婉道:“如果探視可能會影響醫生搶救…” 明白了。 就是說,瀾哥隨時可能會死,如果真的發生意外,那么上次在他家里,他把瀾哥甩開去找女主播理論,被甩開時滿臉錯愕的瀾哥,就是他見的最后一面。 凌季北頹然地往前走了走,他扒著監護室的那道厚重的鉛門往里看??砷T縫實在是太窄了,除了一簇簇花白的光,他什么也看不到。 黑鯊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北北,別這樣,不會有事的?!?/br> 這種話對此時的凌季北來說,起不到任何的安慰作用,他悵然若失地回到走廊的長椅坐下,手不住地在膝蓋上摩挲。 他面色發白又強裝鎮定的模樣,讓黑鯊看了心疼。 黑鯊看著他:“北北…” 凌季北低頭笑了下:“教練,你回去睡吧,我沒事?!?/br> 黑鯊確實是困了,他這兩天比賽天天通宵一直沒怎么休息好,但是看著凌季北現在這個狀態,又不放心。 黑鯊:“算了,我陪你吧?!?/br> 他說著站起身,垂著眼睛看著凌季北:“我先去買點兒日用品,這Wave以后住院要用的肯定有不少,你老老實實跟著護工大哥在這坐著,千萬別急,聽見沒有?” 黑鯊也沒比凌季北大太多,但是此時這番話說出來,帶著郁江瀾肯定會沒事的那分篤定,讓后者心里踏實了不少。 凌季北感動地看著黑鯊的背影:“謝謝?!?/br> — 黑鯊走后,走廊就只剩下凌季北和護工兩個人,頭頂的燈光落在二人的臉上,悲愴悄然而生。 護工率先道:“凌凌是吧,我認得你?!?/br> 凌季北輕輕一挑眉:“嗯?” “小郁的手機的壁紙是你們的合照,”護工頓了頓,“他來北京之前手機丟了,來這邊后換了新手機,重新補了電話卡,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恢復了里面的照片?!?/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