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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壓抑,熏得口鼻發痛的靈堂,因為融入了遲遇的顏色,又有了一絲鮮活的生命力。 冉禁對著遲遇的背影說:“小遇,我走了?!?/br> 最有可能惹麻煩的遲家人已經惹過麻煩,離開了,剩下的瑣事有管家、傭人和她之前聘請的喪葬一條龍可以幫忙,她繼續留在這兒也挺尷尬。 “去哪兒?”遲遇將球桿放好,擺正后,回眸問她。 “公寓?!?/br> “公寓?你不住家里?” 從六年前冉禁第一次被jiejie帶到遲家,她就一直住在這棟房子里。 二樓南臥,就是她和jiejie的臥室。 遲遇還住在家里的時候,每天下樓都會和冉禁打招呼。 家里家具的顏色、盆玩的擺放、餐具的樣式……都帶著冉禁的氣息。 她早就和這個家融為一體。 不管別人怎么說,怎么想,怎么覺得兩個女人的關系當不了真,從jiejie過世往前推六年,冉禁都是jiejie身邊最親密最信任的人。 對遲遇而言,這六年來冉禁屬于遲家,這兒就是她的家,毋庸置疑。 只是…… 遲遇面無表情地確定,無論是她的jiejie,還是她的大嫂,都已經不一樣了。 記憶中的那個家,已經不復存在。 冉禁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剛才你也聽到了,我和你jiejie已經分手了,不好繼續留在這兒打擾?!?/br> 傭人蘇阿姨送來兩杯安神茶,遲遇沒讓冉禁離開,端著兩杯茶坐到沙發上,再往回看冉禁。 冉禁知道她這是要自己坐過去的意思。 冉禁跟著坐到遲遇對面,遲遇抿了口茶,發緊發痛的喉嚨得到溫熱的滋潤之后,終于舒服了一點。 花圈、白幡和黑色的挽聯,與凌晨的萬籟俱寂,營造出了全世界仿佛只有她們兩個人的安靜。 在這樣的環境里低聲細語,便有種暗約偷期的錯覺。 “jiejie欺負你,對你不好了?”遲遇突然發問。 冉禁微微一怔后,說:“不是?!?/br> “你想要離開jiejie,開始新的生活?” 冉禁在沉默中搖頭。 “那為什么分手啊?!边t遇有點不解,很認真地問冉禁,“你和jiejie感情有多好,我都看在眼里。過年我回家那會兒你忙里忙外的,蘇阿姨她們都還在呢,你還親自動手,又是布置又是下廚,jiejie多開心啊,那會兒不是還好好的么?” 冉禁握著瓷杯,懸停在她的下巴前,溫暖的熱氣兒騰上來,將她一貫清冷的眼眸化出一層薄薄的晶亮。 冉禁說:“那是因為你回來了?!?/br> 靠在沙發背上的遲遇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睛略圓了圓。 “因為你回來了,她才開心?!比浇惨庾R到自己的回答有歧義,很快糾正,且迅速將話題轉回到遲理身上,”你jiejie對我有再造之恩,我這條命是她給的,我不會因為分手而記恨她,更不可能殺害她?!?/br> 從冉禁的回答可以看出,先前遲遇的種種試探里透露出的懷疑,冉禁早就察覺到了,不想繼續拐彎抹角,直接否認自己是兇手。 可到底沒有回答遲遇的問題,沒說她們為什么分手。 將最重要的答案一帶而過。 敏銳的遲遇已經察覺到了彌散在這沉悶氣氛中,不和諧的情緒因子,試探著說: “這么晚了就別走了,留這兒吧,jiejie也會希望你多留一會兒的?!?/br> 要是冉禁真的是兇手,或者是間接害死jiejie的幫兇,出于心虛或是其他的恐懼,她一定不想多停留在靈堂。 冉禁在這兒待得越久,遲遇就越有可能找到她情緒上的破綻。 看冉禁沒有立即答應,也似乎沒有抗拒的意思,遲遇放軟了聲音,帶著點兒后輩撒嬌的語氣,握住冉禁的手,補了一句:“就當陪陪我?!?/br> 遲遇細長的手指覆蓋在冉禁的手背上,幾乎將她半蜷著的手包進去。 冉禁的目光落在尖尖十指上。 遲遇的指尖也與旁人不同,指甲蓋是發亮的粉色。 冉禁沉默了片刻,毫無原則地答應了:“好吧?!?/br> 遲遇五指一收,握住她的手。 生怕她會突然反悔,又怕驚著她,緊握之余,疲憊的笑靨中帶著感激:“謝謝冉姐。這世上除了jiejie,最寵我的就是你了?!?/br> 遲遇這話倒是發自真心。 如果說冉禁對jiejie是尊敬,是從不說“不”的絕對服從的話,對遲遇就是長輩對晚輩的寵溺。 jiejie最忙碌的那陣子,遲遇正在上高中,她上的國際學校周圍全都是精英,一向不服輸的她壓力很大。 每天晚上下晚自習很遲,遲理實在沒空來,冉禁也需要處理工作,但她都會提前安排好,準時出現在學校門口,接遲遇回家。 盡管學校到家只有兩公里的距離,冉禁也要確保遲遇百分百安全。 在這兩公里短暫的路途中,遲遇會跟冉禁聊學校的八卦,說最煩人的男生,說外語發音最標準的女生,說誰是她的競爭對手,誰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有精神的時候會拿零食和冉禁一塊兒吃,沒精神的時候就枕在冉禁的肩頭或腿上,美美地睡一覺。 睡醒了,會發現冉禁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遲遇一直都認為冉禁是因為愛jiejie,愛屋及烏才對自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