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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逍透過自己食指上方,看清了門內站著的人,他慢慢擺正姿勢,疑惑地看著對方。今天是高暮離開的第四天,他沒記錯的話,留言上說的是要出差一個星期,總不能是專門為了嚇他,提前回來吧。 當然了,這話杜逍是不可能問出來的,他瞥了高暮一眼,蹬掉鞋子進了大門。 “咕——” 高暮不知為何在家做起了大餐,濃郁的鮮香溢滿了整個客廳,對于只吃了兩塊半里脊rou的杜逍來說,這不是菜品,是毒藥,勾得他饞蟲蝕骨,全身哪兒哪兒都疼。杜逍回頭看了看蹲地上給他擺鞋子的高暮,慶幸對方沒聽見自己肚子響。他搓搓臉,沒來由地不爽,大概是餓的,也大概是發生了一堆事后回家還得見到高暮,今天的黃歷上必然是寫著“諸事不宜”。 杜逍呼了口氣,讓今天能快速過去的方法,就是馬上洗澡睡覺,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他回房抽了幾件換洗衣服,轉身閃進了衛生間,立即反手落鎖,把香味阻擋在外。而當他伸手準備去拿沐浴露時,那原本應該屬于沐浴露的位置,卻是空的。這不過是件平時看來再小不過的事,衛生間就那么大,稍微找找也就找到了,可一股血氣卻在此時控制不住地直沖大腦,驅使他乒鈴乓啷粗暴地翻亂了一堆瓶瓶罐罐,差點把整個衛生間掀了,才最終在洗臉柜中找到了并排立著的洗發水與沐浴露。 杜逍心中無名火起,咬了咬牙大喊道: “高暮!” “怎么了?” 話音剛落,高暮便趕到了,站在衛生間門口敲門問道。杜逍怒發沖冠,整個臉都是燒著的,他動作極大地開了鎖,一把拉開門,指指洗臉柜,又指指次臥方向,激動道: “說過多少次了,而且我也寫在簡章上了吧,用完的東西必須放回原位,你再看看你做了什么!” 高暮隨著杜逍指的方向,望向洗臉柜,點點頭承認錯誤道: “對不起,我急著出來燒菜,洗完澡后忘記放回去了?!?/br> 說這話時,高暮是面帶欣喜及興奮的,不知道原委的,還以為杜逍之前是在夸獎他。杜逍一口火啞在喉嚨口,看著高暮那一臉小孩得糖似的表情,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晾了高暮好些天了,今天是第一次主動找對方說話。 這類事以前他倆吵架冷戰時經常發生,說是冷戰,主要是杜逍每回都發誓這輩子不再理高暮,而高暮卻永遠是那個默默在討好的。如果高暮還是以前的高暮,那在他看來,杜逍生不生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終于肯跟他說話了。 杜逍嘴唇努動了幾下,相當于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癟癟嘴,把高暮推出了衛生間,轉身一頭扎進花灑噴出的水流中。 洗澡是需要用力氣的,杜逍有些后悔了,天天洗,其實也不差今天,應該倒頭先睡的。他越洗越餓,餓得腸胃唱起了二重奏,早前聞的那一口芹菜味現在泛了上來,刺激著他的嘔吐神經。好不容易洗完,他甫一套上睡衣,布料便被身上汗水粘住,貼在皮膚上,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哎?!?/br> 杜逍嘆了口氣,頭頂浴巾耷拉著肩膀拖著腳步走出衛生間,客廳里的香氣較之前更甚,他吸吸鼻子,都能分辨出有哪些食物。 小湯螺螄、糖醋排骨、椒鹽皮皮蝦、好像還有烤扇貝。 “咕——” “哈……” 是誰以前說一人做飯控制不好量,怕浪費的來著?這回還一次做這么多,吃吃吃,撐死你。 杜逍皺起鼻子,只想盡快回房,高暮卻在此時擋住了他的去路。高暮也不說話,手里還端著碗冒著甜香氣息的水果羹,白色霧氣rou眼可見地直往杜逍鼻孔里鉆。 “你走開?!?/br> “一起吃吧?!?/br> 兩人同時開口,杜逍抬頭瞥了眼高暮,再看餐桌上顏色豐富、投他所好的吃食,他肚子餓,可嘴巴答應不下來。 “你幫我端一下,我盛飯?!?/br> 高暮不由分說地將手中的羹湯交由杜逍拿著,杜逍捧著羹湯,身體與大腦產生了分歧,饑餓搶先一步,下了高暮給的臺階,大腦再生氣,此時也只能原地跺腳,臺階既然已下,再鬧著要踩回去是不可能的,不然未免過于不可理喻。 沉默是杜逍守著的最后一道防線,他在餐桌上放下羹湯,低頭接過高暮盛給他的飯,一言不發地對著桌上的菜一頓狼吞虎咽。在這里沒人會移走他的菜,且他還能移走高暮面前的菜,吃多少也不會有人來說他,管飽。他吃著吃著,眼眶開始泛紅,機械地往嘴里塞菜、下咽,似乎只要腮幫子鼓著,就能把眼淚憋回去。 高暮幾乎沒怎么自己吃,不是在給杜逍夾菜,就是在給他續湯,以防他一次吃太多噎著。杜逍來什么吃什么,注意力都放在吃、以及控制情緒上,沒發現高暮起身來回了一趟廚房,直到桌子中央多了一個大約六寸的芝士冰淇淋蛋糕。 杜逍扒飯的手停住了,眼睛盯著乳白色的芝士層,只嘴還在一下一下動著,將口中殘留的食物一點一點嚼碎了吞下去。他看了看對面的高暮,再看了看眼前蛋糕,沒想到高暮竟然還記得。 “生日快樂?!?/br> “不是今天?!?/br> “嗯,我知道?!?/br> 是明天。 杜逍的生日在暑假里邊,以前的他很滿意這個日子,畢竟哪個小孩不希望自己生日當天是個假期,可以盡情玩耍,不用上課。但是上了大學以后,父母分居、后媽住進家,這個日子便成了他的噩夢,他得硬著頭皮跟著杜輝山以及陳昱雪一起過。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寧愿大家都忘記掉,也好過彼此折磨。特別是安安出生以后,杜逍盡管已經在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但在這一天里,他總也逃不掉被注視,逃不掉陳昱雪一臉“我哪有時間顧著你”,卻又不能說出來的厭煩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