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郁澧沒有回應這個祝福,只是勾了勾唇角。 睡吧。 * 房門關上,四下陷入安靜。 郁澧滅了火,唯一的光亮,便只剩下了寧耀所在的房間。 寧耀今晚依然在光亮之中,進入睡眠。 他已經故意將結界的缺點說得很明顯,小少爺那么怕疼,今晚一定不會再出房門。 雖然實際上為了防止寧耀誤碰,結界其實并不會帶來疼痛。 但這結界的確能防止外來人進入,也能阻止里面的人出去。如果有人想要硬闖,在遠方的他也會知曉。 事情前置準備已經萬無一失。 等到天色微亮,他也便能回來了。 而寧耀在睡夢之中,什么也不會知道。 郁澧起了身,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 寧耀的睡眠質量向來很好,只要不被打擾,他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但今晚到底是不同,雖然有結界守護,肩負著的責任,仍然讓寧耀不敢像往常一樣的睡死。 半夢半醒之間,寧耀聽見石頭敲擊在窗戶上,發出的清脆聲響。 寧耀緊張的睜開眼,坐起身,看見又一粒小石子被扔在窗戶上。 是怎么回事? 寧耀披上外衣,緩慢又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前,露出半張臉往外一看,看見了一只還算熟悉的鳥。 那一只被他叮囑過,如果發現有不對勁,就來通知他的貓頭鷹。 貓頭鷹不能進入結界,所以只能在外面飛著,一顆一顆的往窗戶上扔小石頭。 寧耀露了臉,那貓頭鷹便停下動作,沖他咕咕叫了兩聲。 怎么了?寧耀推開窗,你有什么想跟我說嗎? 咕咕咕!貓頭鷹叫著,把頭扭了一個方向,咕咕! 寧耀不明所以,順著貓頭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看見的是郁澧的房門。 房門完整無損,緊閉著,里面一片安靜,看不出來有什么事情發生。 可是貓頭鷹總不至于無緣無故的過來叫他,寧耀探頭出窗戶看一看,確定沒有其他人入侵的跡象,貓頭鷹所指的確實是郁澧房間的方向之后,直接打開了房門。 房門之外一臂的距離,就是郁澧為他所設下的結界。郁澧的房間在旁邊不遠處,但如果不越過結界,他是沒辦法敲到郁澧的房間,把門打開的。 一層薄薄的結界,在這一個夜晚里,將他與這個世界隔絕。 寧耀著急的朝著郁澧房門口喊:郁澧,郁澧你聽得見嗎? 按理來說,以郁澧的修為,就算之前睡得再沉,被喊了名字之后,肯定立刻就會醒過來。 可是現在,寧耀重復的呼喊著郁澧的名字,也沒得到任何一點回應,郁澧的房門也沒有推開。 前面的結界散發著一層淡淡紫光,光芒當中時不時會閃過雷電般的東西,警示著看見它的人,讓看見他的人都能意識到它的危險。 寧耀站在結界面前,手伸出又下意識的恐懼。 以他現在的實力,當然可以擊破郁澧所設下的結界??捎翦⒅罢f,碰到這個結界的人,會感受到刀割一般的疼痛。 可是不穿越這個結界,他就不能推開郁澧的房門,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 寧耀咬咬牙,硬著頭皮,將手伸了出去。 光雷結界,傳說中只要施咒者實力足夠,便能禁錮世間萬物。 此刻,一只纖細修長的手靠近它,觸碰它,最終穿過了它。 光雷結界不停閃爍,最終還是恢復成最原本的狀態。 穿過它的人不在三界之內,不在五行之中,它自然也沒有限制他行動的能力。 寧耀驚訝的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疼,他顧不得太多,整個人穿過結界之后,直奔郁澧的房間門口。 寧耀先是克制的敲門,見無人回應,敲門的聲音便越來越大。最后他猛地一用力,把鎖著的門直接推開。 里邊一片漆黑,寧耀拿出燈去照,就見房間里空無一人,他給郁澧的那幾張被子,還好好的放在床上,半點沒有被睡過。 怎么會這樣? 寧耀頭腦中一片空白,他看著空空蕩蕩的臥室,腦海中只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郁澧郁澧被壞人抓走了!這里離妖族這么近,肯定是被厲害的大妖給抓走了! 他要馬上去把郁澧救出來才行! 這是半點不能拖延的大事,寧耀馬上開始行動。 他沒有佩劍,現在郁澧不在身邊,也不能用郁澧的劍來御劍飛行,只能想想別的方法。 用樹枝可不可以代替劍? 寧耀折下一根樹枝,按照上一次御劍飛行時的做法往半空中一拋。 樹枝直直掉落在地面,沒有半點懸浮起來的意思。 寧耀又嘗試了幾次,結果都和這次一樣,根本不能起飛。 不行,他得換個其他方法。 飛是飛不起來,坐馬車又太慢,跑過去更加不現實。 寧耀急出了一頭的汗,神跡給他的力量,為什么不能讓他縮地成寸的瞬移?厲害的大人物不都是可以瞬間移動,一跟頭就能翻出十萬八千里遠的嗎,他為什么不可以? 他要瞬移,移動到郁澧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系統,你在不在啊,能不能發揮點作用,你看你到現在做過什么啊,垃圾!寧耀病急亂投醫,怒罵道。 寧耀只感覺眼前一花,等到他能再次看清楚眼前景象時,面前早已經不是今天晚上所居住的小木屋,而是一塊讓他十分陌生的區域。 身后河流里的溪水淙淙,適合睡眠的夜晚里沒有聲音,只有偶爾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響。 這里是哪里? 他真的一個念頭就瞬移成功了嗎? 寧耀整個人都是茫然的,他摸摸腦袋,打量著四周景色,同時在腦海里盡量搜刮信息。 到這邊之前,他想的是,去到郁澧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會是這里嗎? 系統?系統?寧耀在腦海里呼喚了兩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能繼續自己探索。 周圍沒有任何標志性的植物或建筑,所幸地勢開闊,讓月光能夠沒有遮擋的照耀這里,所以不至于一片黑。 雖然感到害怕,但現在顯然是郁澧安全更重要一些,害怕也得繼續找。 寧耀思考過后,決定在這里等一等,看看郁澧是否真的會出現。 出于隱蔽性考慮,寧耀躲到了一棵樹后,免得和路過的其他妖起不必要的爭執。 寧耀躲好了之后,才發現他蹲著的位置旁邊,地面上躺著一個看起來做工十分精細的,玉石一般的雕刻品。 這看起來像是一個星盤,上邊畫著深奧的圖案和文字,哪怕是不懂的人,也會明白這不是一個普通東西。 這是什么? 寧耀疑惑,但他也明白,好多作死的炮灰就是看見地上有東西就去撿,然后掉進陷阱里,他可不能也犯這樣的錯誤。 出于安全起見,他是絕對不會主動去碰的。 寧耀這么想著,就見那星盤忽然立了起來。 寧耀:? 星盤迎風而起,迅猛如閃電的朝著寧耀撲了過來。 寧耀:?。?! 怎么回事?怎么還帶碰瓷的! * 郁澧踏上了妖族領域。 附加了隱匿的咒術之后,守門的門衛根本看不見郁澧,郁澧旁若無人的向前走著。 擒賊先擒王,郁澧對于小兵無甚興趣,他打算直接拿坐在最高位的那個妖開刀。 對于這里,他稱得上熟悉。 上一世,他在這里停留過好一段時間。 恍然之間,郁澧回想起了那段不愉快的時光。 他來是為了解除封印,但因為沒有頭緒,實力也還遠遠不足以讓他直接打上去,所以便先在妖城里潛伏著,收集線索。 為了收集線索,他去過妖族里的很多地方,而在某一次路過一個地點時,看見了一個危在旦夕,渾身是血,還非常年幼的妖獸。 雖然即將丟了性命,但仍然在拼盡全力的呼吸著,不放棄最后一絲生存的希望。 郁澧看著它,仿佛看見從前那個遍體鱗傷,拼命想要活著的自己。 他最終動了惻隱之心。 這妖如此年幼,還不懂得很多東西。他救下這妖一條性命后就離開,總不至于被恩將仇報,被從背后捅一刀。 郁澧是這么想的,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年幼的妖族蘇醒了,還還未脫離生命危險,傷口還未愈合前,就對郁澧表現出十足的感激。 它感激郁澧救下它的性命,并說要將家里藏起來的寶藏送給郁澧。 郁澧對寶藏不感興趣,但對于年幼妖族口中那個神異的藏寶之地有興趣,畢竟他此刻還沒有尋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在幼妖修養了一段時日的傷口后,郁澧便跟著幼妖前往那個神秘的藏寶地。 然而郁澧到達的不是隱蔽的藏寶之處,而是布滿了陷阱,足以讓普通人插翅難飛的兇地。 在里面,等待著的是妖王和眾多妖族,它們滿臉的興奮與狂熱,討論著在抓住他之后,如何將他分食。 驚愕之后是強烈的心寒,郁澧回頭看向年幼的妖族,便見它臉上的感激之情盡數消失,剩下的只有瘋狂和貪婪。 陣法中的妖王哈哈狂笑:上古大妖的占卜的確精準,如此小小伎倆就能讓人自投羅網。人類,真是天真??! 后來郁澧九死一生,在艱難的逃出生天,將妖王踩在腳下時,郁澧也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妖族里擁有占卜能力的大妖曾算過一卦,算出道骨擁有者會路過妖族里的某個地點,并且會被恰好也出現在那里的某個生命體,勾去全部心神。 于是妖族在那里擺放了神器,這個神器并不是攻擊型的神器,它的威力在于,無論觸碰到它的是人還是妖,都會被暫時性的變成妖族,并且忘卻前塵,以為自己就是妖,并且只忠誠于妖族。 再輔以妖王特意加進去的各種利誘,想要策反碰到了神器的妖簡直輕而易舉。 那幼年妖族就不小心碰到了神器。 郁澧救下的,從一開始就是一條徹頭徹尾的白眼狼。 他早該明白的,他做善事,從來就沒有一個好結果。 * 身披夜色,郁澧再次路過了那一片小樹林。 上輩子,在這片樹林,郁澧救下過一只妖,也殺死了許多只妖。 郁澧如今心里已經沒有什么波動。 這一次的他不再對弱者抱有惻隱之心,估計再遇見,也只會早點將人送上路。 做好人不適合他,那他便做惡人。 郁澧正要抬腿走過,一只圓滾滾毛茸茸的嫩黃色小胖鳥,控制不住自己身體似的,滾到了他的腳邊。 郁澧倒是沒想到,在不同的時間,同一個地點,居然會同樣遇見擋住他去路的妖。 郁澧神色淡淡,抽出了劍。 鋒利長劍正要揮下,那只圓球一般的小鳥受驚的睜大了眼睛,隨即眼一閉,哭出聲來。 嚶嚶嚶! 眼淚流出,變成了璀璨的寶石。 長劍的去勢驟然停止,郁澧瞳孔一縮,再也維持不住平靜的模樣。 第31章 哭聲細細,在寂靜深夜中卻是顯得異常清晰。 眼淚依然不停從那黑豆般的眼睛里流出,滾落在地面變為寶石,圍繞著那毛絨絨的身影堆成了一個圈。 郁澧手中劍垂下,劍尖直直插入地面,他手握著劍柄,半蹲下來,拉近了自己與那只哭泣中的小胖鳥的距離。 寧耀?郁澧艱難地出了聲。 聽見郁澧說的話,小鳥停止哭泣,瑟瑟發抖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小胖鳥沒有說話,郁澧伸手撿起一顆掉落在地的寶石,仔細查看。 寧耀所哭出來的靈石與普通靈石不同,外形會更璀璨奪目,靈石里的靈氣也非常純粹,沒有雜質,吸收起來會帶著一種獨特的暖意。 只一眼,郁澧便確定了,這就是寧耀的靈石。 而能哭出這樣靈石的無疑就是寧耀本人。 可寧耀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又為何會變成一只鳥? 這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情,郁澧不得而知。他胸口劇烈起伏,最糟糕的可能性反反復復地在腦海中回蕩。 寧耀過來時,觸碰到了擺放在這里的神器。 所以變成了妖,所以忘卻了前塵,不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再記得他是誰。 郁澧臉上表情實在太過難看,那小胖鳥睜大黑豆般的眼睛,把頭湊近了,似乎想要看看他怎么了。 郁澧緩過神,一把將鳥握在手心,站起身。 手里的絨毛觸感軟得不可思議,小黃鳥整個身體都被郁澧握著,只有一顆頭露在外面。 這種感覺實在太可怕了,只要握著它的人稍稍用力,它這弱小的生命就能立刻與世長辭。小鳥眼睛一閉,又要被嚇哭了。 不許哭。 郁澧將手心張開,讓小鳥能得到些許自由。它把頭探出手掌,看看手掌與地面之間的高度,發現是個跳下去會被摔死的高度,絕望的兩腿一蹬,開始裝死。 只是這裝死不太專業,薄薄眼皮下的眼珠還在不停亂動,它身上鵝黃色的絨毛,也開始轉變為代表著害怕的灰白色。 很快,一只小黃鳥,變成了一只小白鳥。 郁澧盡力壓下心中一團亂麻的思緒,把裝死的寧耀放在了懷里,只露出一個腦袋。這樣他只要一低頭,就能看見寧耀。 暖意將屬于夜晚的寒隔絕在外,心臟跳動的起伏就這樣挨蹭著它,哪怕它只是一個人事不知的小鳥,寧耀也知道自己這是被保護起來了。 啾?寧耀叫了一聲。 郁澧低頭看過來,沉默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它的頭頂上摸了摸。 頭頂上的手指撫摸著它的力度是那么輕柔,那個身材高大的人看著它的眼神,是那么悲傷。 小胖鳥寧耀,豁然開朗。 它知道了,它是這個人走丟了的寶寶!怪不得這個人明明看起來那么兇,它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前面要砍它,大概是這個人沒有認出來它吧。 太好了,它不用自己一個鳥,辛辛苦苦的抓蟲子吃了! 啾啾!寧耀歡快地叫兩聲,把自己整個鳥拱到一個舒適的角度,然后疲憊的閉上眼。 好累呀,他可得好好的睡上一覺。 郁澧的心情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