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女配看見彈幕后 第59節
眼睛終于適應了光線,在融融白光中,她看清了蹲在身前的人。 他看上去才十一二歲,錦衣玉帶,胸膛和臂膀都還十分單薄,雪膚黑發,頭發用玉簪固定,發尾短短的,垂在肩頭,細碎的額發垂在那雙尚未完全長開的眉眼上。 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嫩生生的少年氣。 聶音之從他的五官上看出點熟悉的影子,哽咽了聲,驚疑不定地問道:“你是,顧絳?” “是我?!鄙倌曜旖锹N起,圓圓的眼型顯得格外嫩氣,眼眸烏黑清澈,目光閃爍了下,輕笑著喊道,“jiejie?!?/br> 聶音之的眼淚被他這一聲“jiejie”喊得憋回去,忍不住伸手想去揉他看上去軟乎乎的臉,手指卻從他臉上穿過。 顧絳的目光隨著她的指尖垂落,復又抬起,看著她道:“你不屬于這里?!?/br> 聶音之一頭霧水,再次嘗試著去觸碰他,“這里是什么地方?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顧絳干脆坐到她身邊,主動攤開手放到她身前,說道:“我的過去?!?/br> 他的手掌纖薄,小了一圈,手指依然修長筆直,聶音之小心翼翼地搭到他手上,看著他手指慢慢合攏,將她的手攏入手心。 但是她一點也感覺不到,感覺不到手的溫度,也感覺不到被他握住的力度,他們中間隔得漫長的千年的時間錯位。 “你的過去……”聶音之念道,屈起手指想握住他,不出意料地抓了一把空氣,“所以,你沒辦法出現,是因為你一直陷在自己的過去里嗎?” “嗯,我原以為這只是我過往記憶形成的幻象,沒想到卻是真的,是我真實的過去?!鳖櫧{輕聲細語地說著,他的聲音很好聽,無論是多年以后成熟穩重的聲線,還是現在這般稚嫩的少年音。 聶音之不安道:“那我們之間要永遠隔著千年的歲月?” “不會的?!鳖櫧{手指動了動,想要抱她,但及時反應過來,握緊手繼續道,“寄生在天道中的劇情行將崩潰,它沒辦法將我的神識一直困在過去?!?/br> 聶音之懸著的心并沒有因此安定,一字一頓道:“那你要快點回來?!?/br> 顧絳點頭,“嗯?!?/br> 聶音之偏過頭,睜大眼睛細細地打量他,像是要將他年少的模樣刻進腦海里。 顧絳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一般,薄薄的臉皮上泛出紅暈,連耳垂都紅了,濃密的睫毛顫個不停。 “可惡,jiejie摸不到你?!甭櫼糁蒙鷼?,這么嫩的魔頭,她看得見,卻摸不著。 顧絳噗嗤笑出聲,湊到她身前,兩人幾乎鼻尖觸著鼻尖,他半垂著眸看進她眼里,戲謔道:“jiejie,我還小呢,不可以隨便給人摸?!?/br> 聶音之被他噎得無話可說,捏又捏不到他,差點從他身體里穿過去。她什么都碰不到,連座椅都坐不到,只有腳下亙古不變的土地,承載著她。 聶音之努力地把自己的目光從身邊引人的小少年身上扯下來,轉頭打量四周,這是一間很華麗的殿宇,四壁繪著描金的飛天壁畫,廊下垂掛輕紗,燈座上鑲嵌明珠。 但描金的壁畫受潮氣侵染斑駁了大半,輕紗末端吸飽了暗沉沉的污跡顯得笨重,燈座凌亂地倒著,明珠滾了一地,竟像是沒人稀罕似的。 “這里是……” “我家?!鳖櫧{看出她的打量,主動解釋道,“一個破敗的世家罷了,法宗生變,樹倒猢猻散,依附在這個龐然大物上的國家氏族也跟著天翻地覆?!?/br> 聶音之隱約聽到殿外的響動,緊張道:“那你在這里安全嗎?” 顧絳滿不在意,“暫時是安全的?!?/br> “暫時?”聶音之想要出去看看,但只離開顧絳三步遠就動彈不得了,她疑惑地回眸。 “你是被我的心頭血引來,自然離不開我?!?/br> 聶音之坐回去,伸手去碰他心口,心疼道:“逼出心頭血應該會很疼吧?” 顧絳表情變了變,“這要分情況?!?/br> 聶音之抬眼看向他,顧絳咳了下,“雙修的時候,就不太疼,你當時不是開著共情嗎?” 聶音之:“……”她那時候神魂顛倒,葉子里涌來的灼燒和愉悅,冰火兩重天似的,她根本沒辦法細心分辨到底是什么疼,不然也不至于現在才發現。 她很想責怪他的自作主張,但又沒辦法說出什么重話,因為顧絳都是為了她,沒有他的心頭血,也許她早就化成灰了,“你知道我想引魔氣?封寒纓告訴你的?” 顧絳搖搖頭,“不用誰告訴我,我猜你會這么做?!?/br> 聶音之抿唇,“如果沒有給我這滴心頭血,你也許就不會被劇情壓制,陷在過去?!?/br> 顧絳虛虛地挽了一下她的鬢發,“重來一遍,我還是會來你身邊?!?/br> 聶音之被他說得心里又甜又澀,她轉過頭,不想讓顧絳看到她的眼淚。 外面打斗聲響越發靠近,聶音之放出神識,她的神識和她的人一樣不屬于這里,能毫無損傷地平鋪到外面的戰場,晚霞血似的潑在天上,地上到處籠著法寶符箓的光。 外面打斗的雙方,最低都是個元嬰,而顧絳現在還只是個小筑基,聶音之神識在斷壁殘垣里掃一圈,回頭道:“你跟著我走,我可以避開他們帶你出去?!?/br> 顧絳動也沒動,“這是真實的過去,我得沿著以前的足跡走向你,稍有偏差,我們可能就會錯過?!?/br> 這就是劇情拼死拼活將他困在過去的原因。 第63章 聶音之能看得出來, 外面打斗的雙方有一方在拼命守護著這座殿宇,他們口中的“小公子”想來就是顧絳。但守護的一方已經明顯露出頹勢,要不了多久這里就會被攻破。 她著急道:“我在沅州聶家啊, 你知道的, 就算找不到聶家, 你也可以來云笈宗找我啊,云笈宗那么大一座仙門, 你總找得到,我……我一定還會再召喚你的。你知道我在哪里, 又怎么會錯過?” 顧絳笑了一下,少年清澈的眼眸里含著柔光, 略顯稚嫩的嗓音有點無奈,“傻jiejie,我的神識只是暫時被困在過去,一旦離開,過去的我是不會記得你的?!?/br> “就算我的神識無法離開,一千九百年, 這中間的變數太多了, 一點改變都可能會在漫漫長河里越積越大,最后像風暴一樣席卷到未來, 那時候有沒有沅州還不一定,你可能不會出生在聶家,不叫聶音之,又可能不會成為神女, 不會進入云笈宗?!?/br> “到時候, 我又該去哪里找你?” 聶音之無言以對, 胸口窒息一般讓她喘不過氣來, 顧絳輕撫她泛紅的眼角,就算觸摸不到,“你只要等著我就好?!?/br> 聶音之深吸口氣,偏過頭做了個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的動作,“好?!?/br> 顧絳抬頭,從破開的殿宇一角看了一眼天,“你回去吧,在不屬于你的時空待太久,對你的神識消耗很大?!?/br> “不要,我要呆到神識耗盡的最后一刻?!?/br> 顧絳站起身,越過她朝外走去,外面轟然一聲巨響,布在這座殿外的陣法破了,大殿的門窗被一股利風沖開,斷木橫飛,撕裂的紗幔鋪天蓋地地罩來,明珠在地上砸出刺耳的碎裂聲。 利風如刀刃,割開顧絳身上的衣袍。 聶音之看到飛濺到半空的血,“顧絳!” 眼前的畫面忽然開始拉遠,變得越來越模糊,聶音之努力想朝那個單薄的身影跑去,卻反而越來越遠。 顧絳聽到了她的喊聲,卻沒回頭,“抱歉,我現在的樣子有點不太好看?!?/br> 景象和他的聲音一起消散,聶音之驀地睜開眼睛,她回到了自己的閨房,炭火暖融融的,屋內盈滿了幽幽的熏香。 聶音之整個人晃了晃,歪倒在榻上,神識耗盡,讓她腦子有些木,半分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神放空地望著上方。 【這就是蝴蝶效應吧?知道未來走向卻不能做出任何改變,什么苦都要受著,這比做出改變還要難,魔頭太慘了太慘了】 【一千九百多年啊,我連一年前自己做了啥都不記得了,魔頭怎么還記得住自己當時怎么做的?】 【只是一些重要的人生選擇階段吧,雞毛蒜皮的小事肯定沒啥影響,再說了,他只要不干擾過去的自己的行為選擇就行了啊】 【顧絳能一步步成為魔祖,肯定受過很多苦,心疼】 【啊啊啊啊啊十多歲的咕醬,好嫩好嫩好嫩,可惡,jiejie摸不到你??!】 【等等,劇情!他們說了劇情兩個字?。。?!這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ai知道自己是ai了??】 【話說這個劇現在的劇情,可以說是來自原著,又脫離原著了,原著男女主都死了,這個劇還沒崩掉,就有點像真實世界一樣一個人的生死無關緊要】 【現在的劇情是不是ai演算自己生成的數據?】 【我不負責任地推斷,天道可能就是ai數據庫,咕咕和天道pk的時候,看到了數據庫的本質,所以發現了世界的真相,然后告訴了音音老婆】 【彈幕總是讓我始料未及,我打開彈幕是想和大家一起哭的,結果你們在討論什么我看不懂的登西??】 【我想看戰損咕!漂亮的少年渾身是血,脆弱無比,求jiejie抱抱,斯哈斯哈】 【阿音別哭嗚嗚嗚】 【聶音之的神識能暫時通過魔頭的心頭血回到過去,魔頭的神識是被劇情強塞入過去,他們的神識是屬于同一時空的,那他們身體雖然碰不到,但是可以神交吧?借一借小顧絳的靈臺doi應該沒問題?】 【???說得很有道理??!什么數據ai的,等官方說明吧,我更希望彈幕的大家深刻探討一下這個問題?!?/br> 【哈哈哈哈筍不筍呢,小顧絳:就問你們禮貌嗎?】 【笑死我了,彈幕里是不是常駐了一位doi大師,管它劇情是甜是虐,只要do就對了】 【可惡的感情騙子,孩子都要被刀傻了,我不管,除非你們立刻doi,否則尊貴的vip就準備撤資了,看到這一毛錢了嗎?我扔掉都不給你!】 聶音之無意識地看著上方彈幕飄過,有風從雕窗里鉆進來,托著一朵粉嫩的海棠花,飄飄搖搖落到她眉心。 聶音之空茫的眼眸一動,回過神來,她側過身,捧住從額上掉落的花蕾,從花瓣間飄出一縷血月影,纏綿地親吻過她的指尖,在她臉頰上逗留片刻,隨即消散。 窗外已經透出晨曦的光,聶音之握著花瓣,短暫地睡了片刻,等到透支的神識恢復一些,才起身打坐入定。 她這一入定,便是三日,三日后神識才完全恢復,好在阿浣和澄碧在折丹峰時就一直跟在她身邊,知道修士經常需要閉關修煉,沒有來打擾她。 聶音之從入定中醒來,陪同父母吃完飯聊了一會兒天,又收到一封封寒纓送來的捷報,他已經成功收服古法宗境內的一座仙山,表示他師尊現在有資格坐到聶家飯桌上吃一口前菜了。 聶音之回訊息鼓勵了他一下,然后坐到榻上,閉眼沉入靈臺。 上一次她耗費了許多神識分離覆蓋在心頭血上的魔氣,所以沒能在顧絳身邊呆太久,這一次應該可以呆得久一點。 逆著時間長河追尋,這也算是一種對神識錘煉的方式。 聶音之的神識滲入那滴金紅的血珠中,被漩渦卷入,眼前的眩暈消散,她醒來便對上一雙無奈的眼眸,顧絳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還會來?!?/br> 這一次,華衣錦服的小少年沒了,眼前的人成熟了一些,身量更結實了,一身灰藍色的粗布衣裳,用布條綁著頭發,握著一柄長刀——不是紅葉,只是一把灰撲撲的普通的刀,刀口上豁了好幾個口子。 他的靈脈俱碎,修為都被抽空,被打落凡塵,成了一個狼狽的凡人,混在一群壓抑而沉默的流民中間,正穿過一條幽暗的峽谷。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受了很多苦。 聶音之掩在袖擺下的手指捏緊,努力壓下自己的情緒,靠到他身邊去,用輕松的口吻問道:“距我們上一次見面,過去多久了,你為什么長這么快?” “七年?!鳖櫧{的聲音有些啞,雖然狼狽,但已經比周圍的人干凈多了,簡直有點格格不入,他臉色疲憊,眼眸依然清亮,笑著道,“不能叫你jiejie了?!?/br> “你想叫的話,當然是可以叫的嘛?!甭櫼糁涇浀?,聽到峽谷深處的動靜,她的神識隨風鋪展開,皺起眉,“顧絳,前面有……” “我知道的,但是必須往前走,沒有退路?!?/br> 他的聲音很輕,依然在峽谷里蕩出一點模糊的回音,周邊的人麻木地往前走著,對身邊有個自言自語的家伙,一點都不感興趣。 聶音之感覺到后方紊亂的靈壓,靈壓形成颶風,連修士都不得不避讓,更何況是凡人。法宗的分崩離析,仙人們刀兵相向,將這一片天地攪得四分五裂,動蕩從修真界席卷到凡塵,亂流似的靈氣對凡人來說堪比洪水。 仙凡相隔,仙山和凡塵有一條明晰的界限,實際上更多的是保護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