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上位記 第82節
她想說些什么,可姜韻卻閃躲般, 垂眸繼續編著穗子。 姜韻的一雙手十分好看, 根根纖細白皙,她往日中細心養護, 指尖如玉沒有一絲繭,只是此時,她手指繞著細線,似是輕抖了幾下, 往日十分熟練的活計, 她卻半晌也沒有打好結扣。 鈴鐺忽然就生了幾分不忍, 叫她堪堪噤聲。 房間中靜了許久, 燭光伴著從楹窗縫隙中溢進來的微風輕輕搖曳,外間夜色越發暗了,鈴鐺打水進來時,姜韻還在和那穗子較勁。 鈴鐺心疼,把手中的溫水放好,走過去打斷她: “jiejie,您歇息會兒吧,您如今尚懷身孕,太醫特意囑咐,讓您別耗心神?!?/br> 這種針線活和編穗子的活計,素來精致,看似簡單,卻極耗費心神。 姜韻放下穗子,抬手揉了揉有些犯疼的眼角,她朝楹窗外看去,稍頓: “何時了?” “已經戌時末了?!?/br> 夜早深了,前院中格外寂靜,時而有當值的奴才走動,動作也皆是輕手輕腳地,院落中燃著淺暗的燈籠,隱隱約約照著院子中的路。 姜韻眉心不著痕跡地微擰。 在定州時,付煜當著眾人的面說要封她為良娣,如今回長安些許時日,卻久未有動靜,甚至淬錦苑都消停了下來。 擱往日,付煜如何也會親自和她說清的。 可她今日特意等了許久,卻未等到付煜。 鈴鐺擰著帕子給她凈面,她頓了頓,終是堪堪低聲問: “殿下呢?” 她聲音很輕,若非房間中十分安靜,鈴鐺險些沒有聽清她的話。 可偏生聽清了,鈴鐺擰帕子的手稍頓,溫水濺了幾滴在地面上。 余光覷見這情景,姜韻心中稍稍一沉。 須臾,鈴鐺才擠出一抹笑: “適才正院傳來消息,小郡主傳了太醫,殿下去正院了?!?/br> 酉時一刻就去了,如今將近兩個時辰,殿下還未回來。 姜韻怔了會兒。 她一日皆待在前院中,小郡主傳太醫這么大的事,她居然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鈴鐺覷了她一眼,才小聲地說:“殿下吩咐,讓人別擾了jiejie的清凈?!?/br> 適才jiejie只顧著手中的穗子,一副心不在焉,叫她根本不敢說。 姜韻輕輕擰眉:“你為何不告訴我?” 鈴鐺有些無措遲疑: “奴婢怕jiejie聽了,心中不舒服?!?/br> 姜韻些許頭疼,她抬眸,對著鈴鐺難得十分嚴肅道: “日后再有這種事情,必要及時告訴我!” 她很少這般正色,鈴鐺有些怔在原處。 姜韻卻只作沒看見,擰眉說:“就如今日,若是小郡主當真有意外,我不知消息,來不及作出反應,殿下如何想我?” 鈴鐺順著她的話深思,忽地打了個冷顫: “奴婢知曉了!日后絕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br> 姜韻勉強抿唇點了點頭。 經過此事,她難得感覺到身邊無人可用的窘境。 鈴鐺進府就一直待在前院,根本接觸不到后院幾分隱晦,即使有幾分小聰明,但心思尚有些單純,不如珠兒那般敏感聽話,若今日是珠兒,哪怕殿下如何吩咐,恐都會第一時間將消息傳給她。 外間生了分動靜。 姜韻抬眸朝門外看去,對鈴鐺示意:“出去看看?!?/br> 鈴鐺剛經過敲打,如今十分聽話,當下小跑出去,沒有一會兒,就跑了回來。 她小喘著氣:“是劉福公公回來替殿下取明日上朝的衣服?!?/br> 姜韻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下意識問: “殿下今日留宿正院?” 鈴鐺頓了下,才小聲回答:“聽說是小郡主的情況還未穩定,所以,殿下離不開身?!?/br> 話落,姜韻眉眼就攏了分擔憂。 隨著劉?;貋?,院子中一片燈火通明,姜韻站起來,透過楹窗就可以看見游廊上劉福匆忙的背影。 不知想起什么,她忽地輕輕搖了搖頭。 劉福是殿下身邊的親近人,只要他不傻,都不會做出自毀長城的事。 會想到拉攏劉福,倒是她有些魔怔了。 ******** 正院中,氣氛十分壓抑,后院中的各位主子近乎皆到了。 王妃渾身無力癱軟地跌坐在床榻上,付煜就站在她身邊,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亂動。 王妃攥住他手,臉上毫不掩飾地淚痕,卻緊緊盯著小郡主,讓太醫診脈的動作皆有些稍頓。 小郡主的哭聲微弱傳來,聽得王妃心中似如刀絞般,她害怕地拉住付煜: “殿下,阿芙會沒事的,對不對?” 芙和福同音,又素來隱喻美女,她盼著小郡主萬好,是以這些日子,她總喚著小郡主阿芙。 付煜時常來,倒也聽得習慣了。 他扣住王妃的肩膀,不許她亂動,卻沒說話,只沉眸看向太醫的動作。 府中只有兩名子嗣,付銘自幼身體健康,他素來沒有為其擔憂過。 可王妃生產時被算計,導致小郡主生來體弱,今日不過是奶嬤嬤喂她用膳時,嗆了一下,竟就折騰成這般。 付煜趕來時,那個疏忽大意的奶嬤嬤早就被震怒的王妃下令拖了出去。 對此,付煜沒說什么。 聽著小郡主微弱的哭聲,他心中也有些沉怒。 不知過了多久,小郡主那邊才安靜下來,太醫心中松了口氣。 他聽到小郡主居然出事時,險些嚇得一頭冷汗。 先帝時期,皇子內斗甚為嚴重,先帝年近五十,尚未得一個孫輩,后來查清真相,先帝震怒,從此皇子府中皆入住了一位太醫,當今圣上登基后,怕步后塵,也依著先帝時的規矩。 岐王出宮建府時,他就進了岐王府,恰好當時岐王妃進府。 可以說,府中最清楚岐王妃身體狀況的人,就是他了。 微風透過楹窗吹進來,太醫只覺得背后一陣涼颼颼的冷意,他才察覺到他的衣衫早被冷汗浸濕。 太醫有些苦笑。 經嫡子一事,王妃和往日仿佛變了個人一般,若小郡主真的出事,恐王妃許是要瘋了。 他心中嘆了口氣,轉身朝付煜和王妃躬身: “殿下,王妃娘娘,小郡主無礙了,只小郡主身子弱,日后飲食方面必要精細?!?/br> 這點不用他說,經過此事,王妃也不敢在這事上有一絲疏忽。 她想去抱過小郡主,卻被付煜攔?。?/br> “既然阿芙無事,就讓嬤嬤抱她回去吧,你也該休息了?!?/br> 王妃如今尚在月子期間,大哭大鬧本就對身子不好,小郡主重要,但付煜也不會輕忽王妃的身子。 他冷眸掃了眼房間中站著的后院眾人,頗有些不耐: “你們都回去吧?!?/br> 其余人面面相覷地退下。 自殿下定州行回來后,府中就一直沒有好事發生,明知付煜心情不好,莫說邀寵了,她們現如今也不敢付煜面前湊。 待旁人退盡,房間中只剩付煜和王妃,王妃身子不適,哭累后,就昏睡了過去。 付煜才抬手,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他閉著眸子,手指無聲地敲點在床沿,想起今日進宮,母妃和他說的話,他有些煩躁地擰了擰眉心。 母妃對王妃的不喜,經過嫡子夭折一事,近乎不在明面上作所遮掩。 彼時在延禧宮,貴妃一臉冷意: “她是王妃,如今因后院有人懷孕,就氣得早產,如此心胸狹窄,當初本宮就不該讓她進了你府中!” 付煜有些不耐聽這些。 他心中明白,這不過是如今的氣話罷了,若真回到三年前,貴妃依舊會讓父皇給他和王妃賜婚。 不為其他,只因為王妃是定國公府唯一的嫡女。 對于付煜的一言不發,貴妃有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你還縱容著她?此事有一就有二,日后你的后院中誰還敢傳出有孕來?” 付煜知曉貴妃說的在理,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疲累: “王妃剛小產,母妃想要兒臣怎么辦?” 王妃誕下小郡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無論前朝還是后院,即使王妃一事的確有她善妒原因在,付煜如今也罰不得她。 貴妃噎住,她有些惱地別過頭: “好,這事先不說,那姜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