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你怕神站在我這一方,懲治你的罪惡嗎? 我沒有任何 那么我路加查理曼,正式向你提出決斗挑戰。路加的目光沉靜下來。 騎士團中若有若無的笑聲漸漸停了。 騎士們不再覺得他可笑,而覺得他瘋得有些可怕。 少年騎在馬上,身量比任何一人都瘦小,嗓音卻沉穩洪亮,比任何人都堅決。 人人都以為會賠了命的賭注,他卻堅信不疑能贏。 反而威爾騎士顯得就有些一味退讓了。 我答應你。他沉下臉色,我長你十歲,地點由你來定。 那就加沙角斗場。路加不經意道。 隨著這個地名說出口,一陣猛烈的冷風襲來。 加沙角斗場在戰爭時期建立,是一座足以容納兩千人的巨型觀賽建筑。在賽臺中央,人與人、人與獸生死搏殺,只有其中一方死亡才能停止戰斗。 這種野蠻的娛樂活動在文明年代被禁止,角斗場改造成露天劇場,但有人說,夜深人靜時總能聽到遠古的廝殺聲。 讓神、人,還有拼殺來評判是非曲直吧。路加笑容凜冽。 小王子要和內定的下一任王室騎士團團長在角斗場上決斗,這個消息不過半日就傳遍了整個貴族圈,甚至傳到了平民和奴隸耳中。 有關這場實力懸殊的決斗,討論越發熱烈。 殺害王室血脈可是重罪,威爾騎士不敢下殺手。 得了吧,誰不知道王后一黨想把私生子處之而后快?我看這場決斗,就是要借刀殺人! 可是據說決斗是由路加殿下提出的,為了給他的朋友正名。 哪個朋友? 那個聲名狼藉的貝洛克莫爾。 對面沉默了。 過了一會熱他才道:要是路加殿下能贏,我倒愿意相信貝洛克莫爾是個英雄救美的勇士。 除了神意,他不知道還有什么原因才能幫助小王子贏下決斗了。 在愈演愈烈的討論聲中,加沙角斗場迎來了決斗的這一天。 貴族們自然不會錯過這場決斗,國王一家和紅衣主教作為見證者,坐在最中間的席位上。 而令路加感到意外的是,除了貴族以外還有大量的平民,全場座無虛席。 他疑惑地看向坐滿平民的看臺,那里頓時升起了一片驚呼聲。 幾個女孩的尖叫直沖耳際。 神啊,那就是路加殿下嗎?比詩歌里唱得還美一萬倍! 簡直不敢想象,如果他在這場決斗里受傷了我該多難過! 路加臉上完美的微笑差點沒掛住,他輕咳一聲,翻身上馬,讓馬屁股對著那些女人。 議論聲沒有停,還有更多的聲音。 聽說他救過奴隸,還為平民侍衛說過話!還有,據說在他府邸里做女仆是全圣國最幸福的職業 這些傳言讓路加感到意外。 雖然他無意于此,但似乎不知不覺,他在平民間的名譽有所好轉。 看臺上,紅衣主教正進行著冗長的禱告,代表這場決斗在光明神的見證下進行,神必將眷顧正義者。 威爾騎士從賽臺另一側騎馬入場,路加神色微凜,兩人順時針繞著場地騎行,距離越來越接近。 足夠近之時,兩柄長劍在空中相觸。 既然知道了我的圖謀,我就不會放過你。威爾騎士頭盔后的雙眼透著狠厲。 是我不會放過你。路加高傲道,鼠輩。 他們盯著對方的眼睛,撤離劍鋒向后緩退,調整到自己的最佳。 主教冗長的禱告結束,國王早已忍耐不住,站了起來。 三、二、一!決斗開始! 他興奮地拍桌大喊。 觀賽者發出如同野獸般的震耳嚎叫! 路加縱馬向威爾騎士沖去。 長劍在空中交鋒,威爾騎士發出一聲嘶吼,劍鋒陡一相交,路加便覺手指震蕩酸麻,差點沒握穩手中的劍。 路加咬牙將劍側過一個角度,兩劍交錯,威爾騎士的劍擦身而過,削掉了他肩膀上的軟甲。 觀賽席上驚呼和歡呼聲交雜。 強大的力量和壓迫感,不過比起圣騎士蘭斯洛特還差遠了! 路加注意力高度集中,他想起了蘭斯與他對練時說過的話 殿下的力量比常人稍差,靈敏和專注度卻非任何人所能及。避開劣勢,善用優勢,您必將所向無敵。 那時說的信誓旦旦,臨到陣前卻不信他能贏。 騙子。 路加心中冷笑一聲,再次躲過了敵方的劍。纏斗變得焦灼,威爾騎士不耐他的頻頻閃躲,劍勢越發剛猛。 人一沖動,便會露出破綻。 路加刺出一劍,目標在他頸邊,威爾騎士急忙躲開,劍尖刺在頭盔上,如撞鐘般嗡動,每一下都仿佛扇擊在他臉上。 大怒之下,他劍風更如疾風驟雨,路加避過要害,臉頰卻被割破一道,鮮血順著傷口滑落。 全場驚呼,扼腕嘆惋聲一片。 小王子所展現的實力已經大出所有人預料了。 他如同暴雨中飄搖的花朵,獨立支撐,不知何時會夭折。 人們為每一次危機而提心吊膽,為他每一次化險為夷而歡呼雀躍也有人生出摧毀美好事物的惡欲,在觀賽臺上狂躁地嘶吼,恨不得將威爾騎士以身代之。 所有的一切,都沒能進入路加耳中。 他全部注意只有敵人手中的劍。 正在這時,他忽然捕捉到威爾騎士劍鋒的遲滯。 路加毫不猶疑,舍身沖入劍鋒揮舞范圍之中,一劍刺穿威爾騎士的鎧甲縫隙。 威爾騎士愕然,路加低吼一聲,劍鋒卷刃,破背而出。 他拔出染滿鮮血的劍,漠然看著威爾騎士摔下馬背。 全場死寂。 此時路加臉頰上的傷口染紅了他小半邊臉,拔劍濺出的血滴綴在眼尾,宛如一顆朱砂痣,艷得攝人心魄。 他傲然環視全場,穩穩舉起代表勝利的劍。 全場爆發出瘋狂的歡呼??! 其中就有國王,他拍桌高喊著我兒子贏了騎士團!,但他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更高的聲浪之中。 大王子戴納滿臉呆愕,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王后面如寒鐵,見其親生子一副癡相,更是咬碎一口銀牙。 主教在驚愕中不得不宣判了小王子的勝利同樣宣判了他的正義。 威爾騎士的父親巴克伯爵沖上賽臺,他的兒子在血泊中茍延殘喘,眼看便要咽氣。 路加收回劍,以手勢示意觀眾安靜,全場近兩千名觀眾在他的示意下緩緩平靜下來。 威爾騎士污蔑我的朋友貝洛克莫爾,害他與夏洛特小姐陷于誹謗之中。 路加清朗的嗓音回蕩在角斗場中,此等行徑雖十惡不赦,但神愿意給他一次懺悔的機會重生、懺悔、以苦行彌補前半生的罪孽。 觀眾們面露疑惑。 話雖不錯,但垂死之人如何復生? 能戰勝強敵已經是神跡難道光明神還會為了小王子殿下,再一次施展祂的光輝? 路加說出了他們心中的答案。 阿芙拉查理曼。他面上露出溫柔的笑意,來。 少女在眾人的注目中進入賽場,她先激動地抱緊了哥哥,向他道賀,然后才看向瀕臨斷氣的威爾騎士。 此時巴克伯爵已經脫下了威爾騎士的鎧甲,將胸肋處的致命傷露出來,整個人灰白無光。 我能救他。阿芙拉道。 巴克伯爵眼神木然。 他知道小兒子的所作所為,雖不贊同,卻也未插手阻止。兒子的死亡一定是神對他的懲罰,又有什么人能從神手里搶回他的兒子呢? 卻見空中撒落點點金光,金光匯入劍傷之中,皮rou飛速愈合。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著這一幕。 數分鐘之后,呼吸時斷時續的威爾騎士忽然猛地一喘,睜開了眼睛。 父親?他虛弱道。 死而復生。 全場再一次震動。 平民們都以為那是神跡,明眼的貴族則明白,這些都是由那個據說身懷圣力的少女所為。 那個名叫阿芙拉的少女,手中捏著他們的第二次生命,連教皇都無法賜予他們的命。 路加面上帶著一絲微笑,視線從貴族們臉上一一掃過。 崇敬、貪婪還有急于巴結。 明天不到,他的王子府上大概就會涌來無數結交的信件。 完美。 這樣一來,貴族們必然不舍得將阿芙拉遠嫁他國。 賤人!王后胸脯劇烈起伏,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那賤人什么時候有了那么大能耐! 她恨不得回到過去,把那個同意用獅心王換走阿芙拉的自己掐死。 小王子擁有了阿芙拉,簡直如虎添翼。 她的敵意傳達給了小王子,只見路加對上她的視線,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王后怒急攻心,翻白眼昏厥過去。 但她的昏厥并未被人發現,因為就在此時,賽場上的威爾騎士忽地一聲大喝,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不!不是我做的??!他像是在和虛空中什么人對話,我沒有、沒有做那些!閉嘴 人們尚未反應過來,便聽他繼續道: 該死!全都怪那個女人!擺出欲拒還迎的臭架子,和野男人求救,我一時氣急 知情者的臉色都變得奇怪起來。威爾騎士口中所說的她,明顯就是他追求過的夏洛特小姐。 路加眼中劃過驚疑。 這并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不、不,搞得她聲名狼藉又怎么樣?反正她也會嫁給我,又不是嫁不出去。雙倍的嫁妝,那是我應得的,我生來就該是騎士團團長,圣國最尊貴的人 現任騎士團團長的臉色極為不好看,夏洛特伯爵從他的瘋言中漸漸明白了女兒聲名敗壞的真正原因,拔出劍就要下場砍殺那個畜生。 巴克伯爵想要制止兒子的胡言亂語,但這個重傷的人力氣大得嚇人,仿佛備受酷刑般掙扎著,反而將巴克伯爵掀翻到一邊。 貝洛克莫爾敢阻止我拿到嫁妝,當然該死!他一會兒狠辣地怒罵,一會兒懦弱地求情,都是埃爾頓唆使我!都是他的錯! 王室騎士團內一陣嗡動,他們本來今日是來為威爾騎士助陣的,卻沒想到爆了這么大的料 威爾騎士為了財產暗害貴族小姐的名聲,而他們的同僚林德埃爾頓,竟然是誣陷者的幫兇。 瘋子。埃爾頓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突然牽扯其中,在其他騎士懷疑的目光中咬牙切齒。 將全部罪行袒露之后,威爾騎士的精力已經被透支到極點,又恐懼地囁嚅了些什么,便昏了過去。 我不會再害夏洛特了!不要折磨我了我懺悔 所有人都在為這場鬧劇而交頭接耳,人群中的夏洛特小姐和貝洛克成為了視線的焦點,貝洛克顫抖著手摘下大帽子,三年以來第一次抬起臉。 這是路加殿下拼死為他換來的昭雪和榮譽。 他要為了殿下勇敢地抬起頭,才能不墮殿下的臉面。 殊不知,威爾騎士的失言,對路加來說完全是意料之外。 路加面色坦然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心里卻疑慮重重。 威爾騎士會突然精神失常?他不相信有這種巧合。 有什么人在幫他? 還是說這是所謂的神罰? 路加仰頭望向天空,尋找那個看不見的神。 加沙角斗場的人群正逐漸疏散,威爾騎士和埃爾頓騎士因涉嫌謀害貴族被國王的侍衛們押下,路加向自己的侍衛們走去。 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蘭斯。 我贏了。路加揚起下巴,很意外?很不可置信?很不爽? 殿下總能在絕境中尋求突破,我從未擔憂過這場決斗的結果。蘭斯苦笑,從始至終我所擔憂的,只有您可能會受傷。 他向賽臺上的小王子伸出手,路加觀他神色所言非虛,才搭著他的手跳了下來。 蘭斯掏出手帕,捧著他的臉,輕柔地擦拭頰邊的血跡。 那道劍傷很深,現在仍然在滲出鮮血。 殿下繃緊了眼角。 那一定很疼。 如果是蘭斯自己受傷,即便是骨碎筋斷、皮開rou綻,他也漠然以對,像是旁觀不相關的東西一般。 但當他看到殿下頰邊這道劍傷卻覺心疼難忍。 他剛才下手輕了,蘭斯冷漠地想,敢傷害殿下的人應該遭受更多的懲罰最后被剝奪生命。 他睫羽下的綠色眼瞳中醞釀著可怕的陰云。 你捏疼我了。忽聽路加道。 蘭斯眼中一清,更放柔了動作。 其實蘭斯的動作并不重。只是剛剛路加精神高度集中,沒有察覺到劍傷和磕傷的疼痛,而現在那些疼痛正緩緩浮現,刺激著他的神經。 對于一直養尊處優的他來說,確實是新奇的體驗。 最后一滴血跡擦干凈,蘭斯卻沒有收回手,指腹一下下在臉頰劍傷下摩挲著。 上一次他這么做的時候,下一秒就在窗簾的遮擋下吻了他。 有些曖昧。 路加剛想開口,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臉頰上的刺痛感忽然消失了。 路加摸了摸臉側,平整光滑,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在場唯一一個會治愈術的阿芙拉,正在不遠處為昏厥的王后治療,注意力明顯沒放在他身上。 那么只能是 你做了什么?路加驚愕地瞪著蘭斯。 顯然蘭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眼中先是訝異,然后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