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錄(重生) 第123節
    且沈弘量清楚,陸之昀也派了幾個人隨時跟在陸之旸的身側,那兩個副指揮使就類似于參謀一樣的角色,隨時盯著陸之旸,如此,他才不會做些渾事。    但是沈涵如果真的能嫁給陸之旸,也不失為是樁好事。    起碼她在成為了陸之昀的弟媳后,他看在陸之旸的面子上,也不會再對沈涵動殺心。    ——    鎮國公府,云蔚軒。    陸老太太喜燃有著淡淡松香氣味的蘇合香,沈沅聽醫師講,這香還有著開郁豁痰,行氣止痛的功效。(1)    眼見著就要入秋,京師云物俱鮮,風景哂然。    菡萏池上的荷葉由綠轉枯,府園內的花樹也顯露了秋季的蕭瑟。    陸之旸看上了永安侯府三姑娘沈涵的事,竟在京城傳開,惹得沈沅都對此事半信半疑。    恰逢陸之旸休沐,這日無需當值,陸老太太便將他喚到了院子里,想要仔細地問問他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涵和陸蓉亦在場,卻見陸之旸眉間含戾,亦不時地用眼看向沈沅身側的碧梧,似是在無聲地與她解釋。    碧梧為了避嫌,有意地錯開了陸之旸的視線。    陸老太太則問道;“老七,你是不是在乞巧節那日,親自帶官兵去解救過沈家的三小姐?”    陸之旸回道:“孫兒只是帶官兵去查看查看狀況,真正救她的,是楊家的大公子楊呈安?!?/br>    陸老太太又問:“可我聽說,當夜那涵姑娘歸府時,還碰上了劫匪,是你手下的直系官兵救的她?!?/br>    陸之旸對此事是有苦說不出。    那日他會主動去看沈涵,是因為瞧見了碧梧在那處。    而先前他五兄剛盯上了五嫂時,特意命江卓叮囑他,要留意著沈沅的蹤跡,不要被什么歹人給盯上了,要隨時護衛著她的安全。    永安侯府那地界,自是重點的區域,他也曾派過官兵一定要在這附近多加巡邏。    等沈沅嫁給陸之昀后,官兵們還按照以前的習慣,會在永安侯府附近多巡邏一會兒。    這才碰巧將沈涵救下。    可這一切,同他有什么關系?    他連沈涵的相貌都記不住了,哪兒來的他要去娶她?    思及此,陸之旸英戾的眉宇愈沉,騰地一下便從圈椅處站起了身,就要出府去永安侯府親自問問沈涵去。    陸老太太卻及時攔住了他,斥道:“站??!你這個沒心眼的,事情還沒弄清楚前,可不能由著性子亂來!”    陸蓉笑意吟吟地坐在老太太地身側,邊用銀牙磕著葵花籽,邊同看戲似的瞧著自己親哥的窘態。    陸之旸瞧見meimei這副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道:“蓉姐兒,你也別在這兒看我的笑話,到了年底你也滿十六了,早晚祖母也要將你這個小丫頭嫁出去?!?/br>    蓉姐兒撂下了懷中捧的饌盒,嗓音嬌滴滴地反駁道:“老祖宗才舍不得我這么早就嫁人呢~”    眼見著這對兄妹就要吵起嘴來,卻在陸之昀闊步進了軒室時,驀地噤住了聲音。    在場的諸人,除了陸老太太,都對著陸家的這位家主起身福了一禮。    陸之昀沉默地在園背梨木交椅處坐定后,寬敞軒室內的氣氛也一下子變得肅正了許多。    卻說過了乞巧節后不久,就是陸之昀的生辰。    陸之昀又長了一歲,時年三十四歲,沈沅去年送了他一個玉扳指,今年則提筆繪了些玉飾的紋樣,交由匠人雕刻,給男人制了個新的革帶。    祈朝官員佩得革帶只是虛束在腰間,并無固定衣物的實用,規制嚴明,上面漸次鑲著三臺、圓桃、排方、等精雕的玉片,僅起著裝飾的作用,算作是身份的象征。    他今日穿著坐蟒賜服,腰間就佩了沈沅為他新制的革帶。    今日不朝,陸之昀卻需進宮教小皇帝課業,小皇帝這半年的身子時好時壞,可課業卻沒落過。    男人的發上戴著充耳懸瑱的七梁冠,黯色的冠纓貼合著他線條冷硬的下頜線,在頜下系了個結。    如此繁復的衣冠,自是更襯得他的氣質矜朗冷雋,容顏英俊。    等陸之昀坐在了她的身側后,沈沅便不自覺地一直用那雙柔弱的水眸,悄悄地看他斂凈分明的側顏。    陸之昀聽著老太太同他提起陸之旸和沈涵的事,亦突地察覺到了沈沅好似在盯著他看。    他鋒眉微蹙,亦瞥首看向了身側的妻子。    正此時,沈沅亦飛快地將臉別開,沒再敢去看他半眼。    陸之昀心中起疑,垂眸卻見,二人之間的香幾上,擺著一盤桃酥。    這盤桃酥離他的距離更近一些。    陸之昀便覺,沈沅來云蔚軒處陪老太太敘話應是有段功夫了,她身子最是嬌弱,眼下的時辰也快到午時。    想必是餓了,這才一直盯著他手旁的桃酥看。    便用佩著玉扳指的手,將那盤桃酥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吃?!?/br>    他淡聲命罷,沈沅頗感費解,也有些怔住了。    陸老太太將這夫妻二人的小舉動都看在了眼里,又同陸之昀講起了楊家對外的那套說辭:“我聽說,這三姑娘說什么也不肯嫁給楊呈安為妻,那楊家哥兒也被氣到了,在侯府的高堂發了毒誓,也不肯再娶三姑娘做妻子?!?/br>    陸之旸插了句嘴:“五兄…這事真同我沒關系…我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都在傳…我同五嫂的meimei私定了終身?!?/br>    陸之昀面容冷峻地轉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語氣幽幽地道:“既是不愿做妻,那就做妾罷?!?/br>    做妾?    陸之昀冷不丁的這一席話,讓軒室內的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他畢竟久居高位,同人說的話也很高深莫測,旁人弄不懂也是正常的。    陸老太太又問陸之旸:“你真對你五嫂的meimei沒有情意?”    陸之旸立即回道:“沒有,這都是外人訛傳的?!?/br>    陸老太太頷了頷首:“嗯,反正老七你在這方面的事,是有分寸的。緋聞傳出去了,你若不娶三姑娘,對你未來再娶她人也是毫無影響。這世道于女子還是艱難了些,你五嫂meimei的聲名在蒞了這遭后,或許會變得難聽些。    沈沅也當著陸家人的面表明了態度:“七弟和我meimei涵姐兒的事,應當就是謠傳,想來父親此前也為涵姐兒籌算好了婚事,只是涵姐兒對楊公子不滿意,便在楊家人的面前失了儀態?!?/br>    這話明里暗里都在同眾人挑明,沈涵往后名聲變壞,也全是她咎由自取,不怨任何人。    陸之旸見陸之昀和沈沅好不容易都在場,也在這時動了想同陸老太太提出要娶碧梧為妻的念頭。    陸老太太年歲雖大,眼神卻很敏銳,她早就察覺出陸之旸一直在盯著沈沅身側的那個碧衣丫鬟看。    幾度欲言又止,卻終是礙于身份,沒有同她開口解釋。    陸老七的胃口倒是大,上來就想要人家從揚州帶來的陪嫁丫鬟。    故而陸老太太又道:“老七,你性子有些暴戾,同你五兄一樣,當年連個暖房的丫頭都沒有,院子里的那幾個丫鬟看著你們這種兇蠻的,都躲著走??赡阋驳搅嗽撊⑵奚拥哪隁q,我這老太太給你擇的幾門親事你既是都不滿意,拖到了二十二歲都未成親,便也同你五兄一樣罷。等什么時候瞧見可心的人了,再說親也來得及。這幾年,你就好好地在官場上再歷練歷練?!?/br>    陸之旸恭敬地回道:“孫兒謹遵祖母教誨?!?/br>    他剛要開口再同陸老太太提起自己的婚事,卻聽她又道:“未娶妻前,若看上了府里的丫鬟,便收為通房讓她伺候你,或者你真喜歡她,等你正妻入了府宅,給她抬個侍妾姨娘的身份也成?!?/br>    沈沅一聽這話,眸色不禁微變。    陸老太太到底是個老人精,洞察力也是很強的,估計也是瞧見了陸之旸和碧梧之間的眉眼官司,卻未點破,只用話術同眾人點明,她絕對不許一個丫鬟做他的正妻。    果然,在陸之旸詫異的目光下,陸老太太又添了句:“你要娶的人,也得同你五嫂一樣,出身于世家名門,再不濟,也得是個官家小姐?!?/br>    這話一落,遲鈍如陸之旸,也明白了陸老太太的話意。    陸老太太說罷,便又同眾人說自己有些疲憊,想要早些下去歇息,陸之旸蹙眉未敢再提此事。    離了陸老太太的院子后,沈沅目送著陸之昀去了歧松館。    等陸之旸也一臉沮喪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后,沈沅同碧梧并肩行著,柔聲問道:“碧梧,你想嫁給七爺嗎?”    碧梧的神情卻很是淡定,沈沅并不能從她的面上看出什么情愫來,她恭敬地回道:“奴婢只想伺候主子,若嫁…也得嫁個不妨礙奴婢進府再為您做事的人。說句僭越的話,如果真得嫁給了七爺,那奴婢的身份就成了您的妯娌,真要這樣,奴婢還怎么伺候您?若是嫁了個尋常的管事或者侍衛,就算他在公府外有宅子,奴婢還是能夠做為仆婦,每日都伺候夫人的?!?/br>    沈沅無奈失笑,又問:“可我是在問你的心意啊,七爺的脾氣看似是大了些,可對著喜歡的姑娘,定是溫柔的。你看他相貌也出眾,是京中的指揮使,你對他難道不動心嗎?”    碧梧垂眸回道:“可在奴婢的心里,夫人都是要擺在這些之前的,更何況現在老太太還不同意,那奴婢何必妄想這些事,給自己平添那么多煩惱呢?”    沈沅倒是未料到碧梧會看得這么通透,陸老太太這處果如她所想,確實是橫亙于碧梧和陸之旸之前最大的一道鴻溝。    她也不知小姑娘到底是不是為了讓她放心,才尋了這么套說辭,還是安慰碧梧道:“你也不要多想,七爺若是真的不行,我也定不會松口,委屈你做妾的。嫁妝都給你備好了,咱們吶,若遇不到可心的,就不嫁?!?/br>    聽著沈沅溫柔的勸慰,碧梧的心中果然暢快不少,其實她的身份雖是沈沅的丫鬟,但她在私底下同她相處時,待她的態度是很平等的,譬如沈沅適才同她說話的語氣就是商量的口吻,有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的主子像個溫柔的大jiejie似的,把她當成小meimei一樣寵著。    只沈家那幾個姑娘不懂得珍惜。    可那個懂得珍惜的,卻又是個妒心太強的。    思及此,碧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沈沅道:“夫人,您說若蓁蓁還在,將這話聽進了耳里,會不會氣的連飯都吃不下去了?她最是嫉妒奴婢了,您對奴婢好一些,她就要氣得跳腳?!?/br>    這話一落,沈沅的面色竟是沉重了不少。    碧梧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訥聲道:“對不起夫人,奴婢不該提起她的?!?/br>    沈沅搖了搖首,嘆氣道:“一年多了……”    她派人尋了蓁蓁整整一年,按說陸之昀的手下無所不能,卻一直尋不到這樣一個絕色的美人兒,那便說明,她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    及至黃昏之時,陸之昀才從歧松館處來了沈沅的院子里。    沈沅則去廂房將朔哥兒豎著身子抱了起來,小嬰孩甫一被她抱起,便咿咿呀呀地笑出了聲。    沈沅用纖手扣著兒子的小腦袋,亦溫柔地親了親他的額側,朔哥兒已經會喚娘了,卻還是不會喚爹爹。    這幾日沈沅一直在教朔哥兒說爹爹這兩個字,可朔哥兒卻似同她叫板似的,只會喚娘,從不會喚爹。    沈沅雖抱起了朔哥兒,卻忖著也該到了同陸之昀攤牌的時日了,近來她也曾試探過他無數次,可陸之昀就是不肯承認他便是云致鷺的事。    她清楚,憑陸之昀的性情,只要他想,大可以一輩子都不去承認這事。    沈沅搞不清楚陸之昀的心思,卻也于今日終于思慮出了讓陸之昀親口承認的對策。    正想著這事,陸之昀亦邁過了花罩,走到了妻子的身旁。    沈沅穿著淡荷色的圓領大袖衫,下面則穿了件白色的百迭馬面裙,烏發高綰成了云鬟,在抱著二人的孩子,語氣溫柔地哄著他說話時,氣質愈發的溫嫻雅靜。    陸之昀緘默地看著眼前的沈沅,亦突地理解了,為何有些男子會有那種特殊且邪祟的癖好。    沈沅如今正值雙十妙齡,同他育有一子,她性情本就溫柔,撫育起孩子時,更有那種獨屬于人妻的慵懨和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