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錄(重生) 第115節
沈沅容色淡淡的示意沈涵落座,在她來之前,也想起了在留遠侯府的宴上,高夫人和喬夫人對她的叮囑。 她也一早就落定了主意。 就算沈涵有意想討好她,且她對她也沒存著什么壞心思,她亦不想同沈涵交好。 雖然她和沈涵有著血緣關系,但是沈沅卻不喜歡她。 既是如此,沈沅也決意在今日的交談中,故意地展現自己的疏離態度。 往后沈涵若再想遞拜帖登公府的大門,她也不會再允諾了。 今日肯喚她入府,也自是因為她在一月前的宴上,為她擋了那盞熱羹。 —— 這廂沈沅淡漠地同沈涵寒暄著,頗為意興闌珊。 另一廂,陸之昀也從大理寺處歸了公府,他徑直前往歧松館,待在書案后的太師椅處坐定后,便問江豐:“夫人在府上嗎?” 江豐如實回道:“公爺,夫人在府上呢?!?/br> 陸之昀淡聲命道:“去讓她來歧松館一趟?!?/br> 江豐的面上卻顯露了幾絲難色,道:“公爺,夫人現下應是在漪蝶廳處會客呢,應當是來不了了?!?/br> 陸之昀威冷的鳳目微微覷起,沉聲問道:“見客?什么客?” “是…侯府的三小姐沈涵?!?/br> “沈涵”這兩個字甫一出口,江豐卻見,陸之昀的眸色登時一變,顯而易見地,便深黯了許多。 轉瞬的功夫,男人英俊的面容也變得極為陰沉。 冷銳的眼角眉梢間,也倏地染上了令人陡然生畏的鷙戾之色。 江豐有些慌了陣腳,忙問道:“公爺,您怎么了?” 男人的手背竟在此時也賁出了青筋,甚至還呈著暴起的態勢。 陸之昀講話的聲音很是平靜。 可這種平靜,卻更像是急風驟雨前的平靜,更讓人心生怖畏—— “隨我去趟漪蝶廳?!?/br> 第71章 老牛吃嫩草 坤寧宮面闊九間,巍峨的重檐廡殿上,滿覆著金黃的琉璃,和綠剪邊的瓦頂。 宮室軒敞華貴,喬皇后平日喜在東暖閣的羅漢床處打打絡子,或是誦誦佛經。 殿內的博山爐中,焚著浥浥的龍涎香,還含混著艾草的苦澀氣息。 大紅色的西番蓮龍紋緙絲絨毯鋪滿了整個閣內的地面,吊頂上的蟠龍藻井層層疊落,高遠深邃。 沈涵穿著三品淑人的誥命禮服,被宮女恭敬地引進了東暖閣的花罩處,因著喬皇后對她極其信重,故而沈涵在坤寧宮中也有一定的威嚴。 在喬皇后的默許下,也能管理調遣整個坤寧宮的大小宮人。 喬皇后親近的大宮女惠竹去年與侍衛婚配,今日正巧到了她與丈夫團圓的日子,并不在坤寧宮中侍候。 太子陸朔熙這時在同三師講論國學,另一個大宮女碧梧則被喬皇后差遣去了趟東宮,給太子送些喜吃的點心。 沈涵對著花罩處侯著的宮女命道:“都退下罷,我來伺候皇后娘娘便好,正好有些體己話要同娘娘說,你們在這兒不大方便?!?/br> 幾個宮女面面相覷,一時拿不準主意,畢竟皇后還懷著身子,陛下去北境御駕親征前,還特意叮囑過闔宮的諸人,一定要照顧好皇后的身子,絕不許宮人離開她半步。 沈涵又沉聲道了句:“我你們還不信任嗎?放心,我會伺候好你們的主子娘娘的,若娘娘真有不適,我也會隨時喚你們過來?!?/br> 宮女們思及皇后對這位官眷是極信重的,便依著沈涵的言語,退出了閣外。 待沈涵進了東暖閣后,便嗅到了艾草的苦澀氣味。 喬皇后這胎懷得不甚安慰,孕初就小疾纏身,尤其是在身子過了七個月后,便總有見紅小產之兆,好在太醫院的院使、院判醫術高超,靠著各式的名貴補藥,將皇后的這胎貴子保了下來。 醫師說近年皇后的身體虛耗得格外厲害,故而縱是年歲尚輕,體質也是不易受孕的,所以這胎來得極不是時候。 輔國大將軍喬浦的夫人也曾規勸過皇后,不如就趁著孕初之時,忍痛將這胎割舍,以免傷及鳳體。 皇帝也是以皇后的鳳體為重,可皇后卻執意要將這胎生下,帝后二人亦由此產生了嫌隙。 沈涵坐在了羅漢床一旁的雕花圈椅處,瞇眼看了下倚在菱花紅木窗旁的喬皇后。 不,這喬皇后原本不姓喬。 她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她同父異母的長姐,沈沅。 沈沅睡得毫無防備,身上穿著那襲纻絲紗的緋羅鞠衣,腰間佩著玉花彩結綬,華貴的九龍四鳳冠則被摘了下來,擺在了纖手之旁,她白皙的螓首前被那冠子的金邊按了道紅印,如今她的年歲也快到三十了,可眉眼卻依舊如畫般清麗。 眼下的她,憔悴歸憔悴,卻仍舊有那么一副顰顰又柔弱的美態。 看在沈涵的眼中,卻覺她這長姐依舊是這么一副命格輕賤的模樣。 本就生了張薄命的臉蛋,偏還傍上了陸之昀,成為了皇后。 被富貴的鳳命這么一壓,只會讓她的命數更短。 沈涵翟冠上的祥鸞銜著長長的東珠串,正左右微曳著。 她如今的三品淑人身份,還是借著同沈沅的這層關系,由皇后親封的。 沈涵在得知陸之昀娶了自家的遠方表妹喬氏后,便也對他死了心。她的婚事被拖到了十八歲,才被沈弘量勒令著,嫁給了太常寺卿的嫡子楊呈安。 楊呈安在京中的一眾世家子弟中,容貌雖算不得出色,卻頗有才干,比沈渝的丈夫陸諶要早早登科中弟,等陸之昀登基后,便做了本朝的三品禮部侍郎。 在嫁給楊呈安后,沈涵也過著平靜但卻乏味的富貴日子,楊呈安對她這個妻子還算不錯,楊府的后宅中,亦沒有媵妾之亂。 沈涵在京中的世家貴妻中雖算不上最惹人稱羨的,但每每有人提起她時,都免不得要說上一句,她的這樁姻緣真真是極好的。 可只有沈涵知道,她根本就不愛自己的夫君,她的心中,仍在惦記著另一個男人。 沈涵本以為自己的長姐沈沅已經被火燒死了,她對沈沅也曾抱有過淡淡的同情,可到底不是生養在一處的姐妹,唏噓歸唏噓,沈涵很快就將沈沅這個可憐的嫡姐拋在了腦后。 直到她在無意間,看見了陸之昀新婚妻子的相貌,這才意識到,沈沅她壓根就沒有去世。 叔叔新娶的妻子,竟是和他侄兒故去的妻子長得一模一樣,世上哪兒有這么巧合的事? 沈涵的心中也有了猜測,亦知憑陸之昀只手遮天的權勢,讓沈沅假死,再給她重新改個戶籍,就同喝口水一樣簡單。 在見到沈沅后,沈涵的心中就生出了主意,也知道她礙于從前的身份,很少會出國公府。她便在沈沅最孤苦無依的時候趁虛而入,也在苦心盤算后,獲得了幾次與沈沅見面的機會。 先前在永安侯府時,沈沅只是與沈渝的關系不睦,她和沈沅之間并無什么矛盾可言,沈涵雖然有些嫉妒沈沅的美貌,卻也沒同她正面起過矛盾。 等沈沅嫁給了陸諶后,沈涵就更對這位長姐沒什么嫉妒的心思了,偶爾她回侯府歸寧時,沈涵因著同情她的境遇,對沈沅的態度也很尊敬客氣。 故而沈沅也對沈涵的示好和親近毫無戒備的心思,沈涵也憑著自己的算計和手段,很快就成為了沈沅最為信重的姐妹和友人。 京中的世家也時常稱贊喬皇后,和禮部侍郎楊夫人的這段金蘭情誼。 可在沈涵的心中,她從未將沈沅這個嫡姐當過真正的友人。 她對沈沅,只有無盡的恨意。 她恨沈沅的倔強,也恨陸之昀對她無盡的包容,那樣一個軒昂偉岸的帝王,卻屢屢容忍沈沅對他的冷漠和疏離。 陸之昀為了她不設后宮,給予她容恩獨寵,沈沅擁有著這世間所有女人都想要的一切。 可沈沅這個女人,卻不懂珍惜。 沈沅她不配擁有這些。 沈涵想到這處,亦將涂著蔻丹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之中。 正此時,沈沅也從羅漢床處清醒了過來,她現下的身子已近八月,日日都需熏艾保胎。 待掀眸看見了沈涵坐在了閣內時,沈沅溫聲道:“涵兒,你過來了?!?/br> 沈涵起身,恭敬道:“妾身見過皇后娘娘?!?/br> 沈沅見沈涵今日的神情微有異樣,卻也沒往深處多想,語氣虛弱地又道:“涵兒,你來羅漢床這處,陪jiejie坐坐?!?/br> 沈涵應了聲是。 待沈涵坐定后,沈沅看沈涵似有心事,便問道:“涵兒你怎么了,若有心事,便同jiejie說說?!?/br> 沈涵的杏眼中,驀地閃過了一絲陰暗之色。 她很快就斂去了那些情緒,轉而換上了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樣,語帶囁嚅地同沈沅道:“娘娘,妾身…妾身想同楊呈安和離?!?/br> 沈沅聽陸之昀提起過楊呈安的為人,覺他對沈涵這個妻子應是極好的,所以她并不清楚沈涵執意要同她和離的原因。 “為何要和離?” 沈沅問罷,沈涵則掀眼看了下沈沅美麗的容顏,她朱紅的唇角漸垂,嗓音亦沉重了幾分:“妾身若同娘娘說出這件事,娘娘可不要怪罪妾身?!?/br> 沈沅聽罷,只當沈涵是被沈弘量和劉氏嬌養長大的,無外乎便是存著些女兒家的小脾性,便道:“你說罷,長姐不怪你?!?/br> 隨即,便見沈涵從華貴的廣袖中,掏出了一塊靛藍色的牌穗。 這牌穗看上去已有些年頭了,本朝官員的官服只佩革帶,無需再佩這種牌穗。 這是先朝之物。 沈沅依稀記得,陸之昀也佩過類似的牌穗。 “你拿出這塊牌穗做什么?” 沈涵回道:“這是…陛下還在前朝任宰輔時,常戴的那塊牌穗?!?/br> 沈沅的美目漸漸顯露了狐疑,尤其是在瞧見,沈涵竟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它,動作和眼神間,皆帶著某種,說不清,亦道不明的迷戀。 她的心中登時冉起了一個極為可怕的猜想。 沈沅眸色驟變的同時,沈涵卻語氣幽幽地道:“數年前,娘娘便與妾身極為交好,那時妾身剛剛嫁予剛進禮部的楊呈安,而娘娘,還懷著太子。陛下…陛下就在韶園…將妾身給……” “住嘴!” 沈沅厲聲打斷了沈涵接下來要說的話,她這時已經略動了些胎氣,對于沈涵所說的這件事,她的氣憤要大于震驚。 她不能確定沈涵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她從來都不肯承認自己已經對陸之昀這個曾強取豪奪過她的男人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意,強迫著自己抑制著自己的這種感情時,也越來越對他產生了某種強烈的占有之欲。 沈涵卻說,他曾在韶園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