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錄(重生) 第92節
    正好他同母所出的弟弟鐘冶開了家名喚“林霏”的書院,沈渝離開永安侯府,便命車夫徑直馳往林霏書院,準備接著鐘興一并歸府。    等鐘興和提著書箱的小童一起出了書院時,沈渝還是盡量讓自己換上了副溫柔的神情,關切地問向自己的繼子:“我們興哥兒今日學得如何???累不累???娘在路上還給你買了你喜歡的rou脯呢?!?/br>    鐘興卻是冷哼一聲,頗為不屑道:“我今日沒胃口,還是留著太太自己用罷?!?/br>    沈渝的笑容立即就僵在了唇角,眸色也漸漸轉寒。    鐘興當著鐘凌的面,還能裝模作樣地叫她一聲母親,可他一不在,他便又開始冷冰冰地喚她太太。    到底不是親生的,就算她對他再好,二人之間,也得隔著層厚厚的墻。    沈渝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暗覺這就是做人填房繼室的壞處,可她現在也是沒得選了。    等她憋著火氣,即要再度乘上馬車時,卻瞧見了從鐘府的馬車旁,馳過的公府馬車。    鎮國公的馬車頗為氣派,通常都為二馬并駕。    沈渝剛要收回視線,卻又被那只從車帷中伸出的纖纖玉手吸引住了視線。    她定睛一瞧,又見里面探出了一個人的頭。    竟然是沈沅!    雖說她離那馬車的距離有些遠了,沈沅還穿著男裝,但沈渝還是能辨出,那馬車里坐的人,就是沈沅。    其實比起沈涵,沈渝最見不得沈沅這個長姐好。    這種嫉妒可以追溯至她母親的那一輩。    她的母親小唐氏,就是揚州唐家的庶女,自幼便受盡了旁人的白眼。    而沈沅的母親,卻是唐家的嫡女,被嫡兄和父母寵愛和嬌養長大。    小唐氏還在世時,偶爾也會同沈渝提起當年的往事,她們母女那時便下定了決心,等到了沈渝的這一輩,一定要揚眉吐氣,絕對不能比沈沅過得差了去。    可如今,沈渝過得確實是比沈沅差。    這般想著,又看著遠方馬車漸小的身影,沈渝的面上卻浮了層得意的笑。    好啊,今日她終于抓到了沈沅的把柄。    身為公府的主母,竟穿著一身男裝在外面拋頭露面,真是不知廉恥!    說不定就是因為那老男人的性格太過沉悶,公務還繁冗,沈沅這才想著天天往外跑。    沈渝覺得,沈沅興許還在外面有了個相好,等她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地傳到陸之昀的耳里后,看他怎么收拾沈沅!    ——    沈沅回府后,仍穿著那身靛色的行衣,頭戴飄著雙帶的東坡巾,她特意避開了眼目,抄僻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等至了院中,就不必那么謹小慎微了。    丫鬟們瞧見了主子穿男裝的俊美模樣,都不由得悄悄地多看了幾眼。    她們都覺得,等小世子長大后,說不定就能繼承他親娘的美貌。    沈沅不欲耽擱府務,進室后也沒換回女子的衣物,反是直接在書房的書案后坐定,準備將近來公府的采買賬目核對一番。    眼見著日頭偏西,沈沅便問了碧梧一嘴:“你去看看,公爺回來了嗎?”    碧梧應了聲是后,很快就歸回了原處,對沈沅恭敬道:“夫人,公爺還沒歸府呢?!?/br>    沈沅嗯了一聲。    聽著陸之昀并沒歸府,也終于松了口氣。    近來的他,就如一只不知饜足的餓獸一樣,那態勢,簡直是要將新婚那段時日她欠下的賬,加倍地討要回來。    沈沅實在禁受不住,前幾日便語重心長地拿他的年齡開了涮,結果自是被他狠狠地教訓了一通。    后日便是放榜日了,陸之昀近來的公務亦很繁忙,沈沅甚為想不通,怎么就有如他這般,精力旺盛,不知疲憊的人呢?    這三十來歲的男人,還是不容小覷,勢若虎狼的。    沈沅很快就將那些紛雜的思緒斂去,專心致志地將心思都放在了公府的府務上。    她看賬時很是專注,對周遭發生的一切也是渾然未察。    陸之昀已然走進了書房內,及至那雙卷云烏靴已經靠近了她書案的桌腿,沈沅還是沒注意到他。    陸之昀冷峻的面容稍顯無奈,便曲指敲了敲書案。    清脆地篤篤兩聲頓響后,沈沅也掀開了眼簾,看向了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    隨即,心中便是一驚。    可能是因為近來那事行得太過頻繁,沈沅如今一見到陸之昀,面容沒來由地,就會泛起些紅意。    她急于掩飾著自己的異樣,亦騰地一下,便從玫瑰文椅處站起了身。    陸之昀得見她的這副模樣,英雋的眉宇不禁微微蹙起,低聲問道:“你近來,怎么一直在躲我?”    沈沅那雙柔柔的眼眸正微微地爍動著,穿著這身素簡的行衣,更襯得那纖細修長的玉頸細膩如雪。    她微微啟唇,卻不知該怎樣回復他。    只下意識地往后退著步子。    “別跑?!?/br>    見此,陸之昀飛快地走到了她的身前,頗為強勢地便攥起了她的手腕,隨著他這雷霆的動作,他官服繡著江崖海水紋的寬袖也隨之頓展。    隨著陸之昀的靠近,他身上沉冽曠遠的松木氣息也漸漸傾灑而至,沈沅側過了小臉兒,男人的嗓音也沉了幾分,又問:“為什么要躲我?”    沈沅闔著眼眸。    薄薄的眼皮卻是顫了又顫。    她真是怕了陸之昀了。    見妻子一直不言語,陸之昀便將她橫著身子抱了起來,決意坐下后,再好好地盤問盤問她。    待沈沅坐在了男人修長且結實的雙腿上后,兩只纖白的手卻微微蜷成了團,亦一種抵抗的姿態,輕輕地置在了身前。    就像是一只,受到了驚駭,即將就要炸毛的貓兒一樣。    沈沅戴著寬大的東坡巾,趁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兒愈發的尖,她做出這種舉動后,眉眼雖然盡態極妍,卻又平添了稍許的稚氣。    陸之昀不禁低笑了一下。    同他比,沈沅還是一個小姑娘。    這般想著,陸之昀便傾身靠近了她幾分。    沈沅的心跳驀地加快,亦覺得如此近距離地看陸之昀,他的那雙眼睛也格外的深邃好看。    本以為陸之昀是要親她。    可男人只闔眸,動作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    也不知是為何,因著陸之昀并未親她,沈沅的心中竟是涌起了淡淡的低落。    陸之昀這時問道:“今日又去看書院了?”    沈沅頷了頷首,柔聲回道:“嗯,妾身大抵隔個三日,會出府一趟,看看書院整修的進度。妾身還是將府務放在最前的,也不想給官人添麻煩?!?/br>    陸之昀嗓音溫醇地回道:“嗯,沈掌院辛苦了?!?/br>    男人的嗓音低沉且富有磁性。    沈沅聽著他說的這聲沈掌院,耳蝸那處也泛著微酥的癢意。    她耐著唇畔漸漸冉起的笑意,卻糾正道:“應當叫袁掌院?!?/br>    陸之昀不解地問道:“為何?”    沈沅回道:“妾身的先生叫袁猷,原本就是想承著他的遺志去開這家書院,且妾身在外,也不方便用本名。不如往后,就起個化名,叫袁伸好了?!?/br>    這袁伸倒過來念,正好是沈沅。    陸之昀緘默地想,他和沈沅倒是想的一致。    當年他在熱孝時,起的化名就是將本名倒過來的。    又瞥了瞥沈沅的面容,卻見她的神情并沒有任何的異樣。    沈沅應是并沒有發現,從前同她通信的云先生,實際就是他。    陸之昀想起他外任揚州時,曾誆騙過沈沅,將她這個鬧著要離家出走的小姑娘送回了唐府。    沈沅因此記恨上了他,等他和同僚正巧去唐家的鹽場查鹽務時,沈沅也沒少給他使過絆子。    思及多年前的往事,陸之昀無奈地搖了搖首。    這件事還是不要同她說出實情為好,免得沈沅又覺得他騙了她。    第57章 放榜日    沈沅和陸之昀在書房內敘了會兒話,又一同去偏房看了看朔哥兒后,已是暮色四合的黃昏之際。    等歸室時,沈沅早就換了身煙紫色的薄羅褙子,如云霧般濃密的鴉發也綰成了婦人的傾髻,從俏書生搖身一變,便恢復了平素玉骨冰肌的美人之姿。    等她幫著陸之昀更衣卸冠時,從雕花漏窗外灑進來的曦光,也讓美人兒的那身凝脂肌瞧著愈發的白皙,薄嫩如脆瓷,仿若一碰,就要碎掉似的。    從陸之昀的這個角度看,只覺得沈沅的那張小臉兒只巴掌般大小,用那雙柔荑仔細地為他解著腰間的象牙玉帶、牙牌和印綬時,那對濃密的羽睫亦如蝴蝶振翅般,不時地上下翕動著。    丫鬟們半屈雙膝,舉著托盤,恭敬地站在這對夫妻倆的不遠處。    沈沅將男人廓形挺拓的緋袍公服遞給碧梧后,又為平攤著雙臂的他,換上了一件淡灰色的鶴氅。    等為他系著衣前的長帶結時,沈沅覺出了男人正垂著首,一刻不離地看著她,便也掀開了眼簾,看向了他。    陸之昀的眼眸本就生得格外的深邃,他就這般不浮情緒地淡淡看著她,沈沅的心中都仿若被燙了下似的。    二人的視線有了交匯后,沈沅復又飛快地垂下了眼睫,沒敢再同男人對視。    正此時,陸之昀淡哂,低聲問道:“還沒到夏日,你很熱嗎?”    沈沅聽他這么問,芙蓉面上卻顯露了幾分懵然。    她微微啟了啟柔唇,卻不知該回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