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錄(重生) 第76節
江卓的聲音愈發冰寒,斥道:“三夫人,你可別得寸進尺,你再不走,我可就派人趕你出去了?!?/br> 恰時間,天邊忽地落了幾滴雨。 今冬的京師好像經常下雨,寇氏也未覺得多奇怪,眼見著雨勢越來越大,寇氏也不想淋了雨再病上一場。 她剛從青石板地處站起了身,掀首卻見不遠的廊下,身量高大峻挺的陸之昀正匆匆地往沈沅的院子里走去。 男人的步態,或多或少顯露了幾分焦急。 寇氏忿忿道:“剛才還說沒功夫見我,怎么現在又出來了?” 江卓也失去了耐心,邊示意身后的侍從將寇氏帶走,邊道:“公爺要做什么,還輪不到三夫人來置喙?!?/br> 眼見著陸之昀的身影漸漸遠去,寇氏突地想起了那日在云蔚軒處,沈沅一開始還好好的,但當雷雨一來時,她便會立即開始犯起難耐的心疾。 京師入冬后,也就基本不會下雨了。 沈沅的身體也是在這幾個月,突然之間好轉。 寇氏的心中漸漸有了猜想。 好啊,原來那些八字不合,會折煞她的說道都是假的。 沈氏這個小賤人,竟然是怕雷雨的。 —— 雨聲淅淅瀝瀝,沈沅挺著隆起的肚子,眼眸含水地剛要去歧松館去尋陸之昀,卻見男人已經及時地趕了回來。 縱是陸之昀將她小心地橫抱了起來,那些難耐地癥狀也登時消弭不見,沈沅柔美的眸子里,還是稍顯無助的落了幾滴淚。 適才她胎動的太厲害,若不是陸之昀及時地趕回來了,她真怕孩子會出事。 陸之昀尋了個離二人最近的圈椅,像抱著件脆弱易碎的瓷器一樣,讓沈沅坐在了他修長且結實的雙腿上。 “不哭了?!?/br> 他嗓音低沉地說罷,見沈沅柔弱地垂著眸子,亦顰著眉目將纖手放在了肚子上,便知她肚子里的胎孩又開始鬧她了。 陸之昀亦將大手放在了妻子的小手上,沈沅也怕他會過于擔憂,便強忍著胎動,柔聲安慰他道:“官人,您不用太擔心…妾身已經沒事了…孩子過一會兒,也不會再鬧妾身了……” 話音甫落,陸之昀卻并沒有立即回復她。 男人的面龐英俊無儔,冷雋的眉宇蹙著,卻是緘默地傾身吻了下她的眉心。 沈沅睜開雙目時,陸之昀的額頭已經貼在了她的額頭上,二人的鼻尖抵在一處,睫毛亦交錯觸及。 他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額頭,姿態親昵溫和,全無平日的強勢和嚴厲。 沈沅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好似漏了幾拍,卻聽男人用那副醇厚,且極富磁性的嗓音低聲道:“你若是能變小就好了?!?/br> 他說罷,便掀開眼簾看向了沈沅。 聽著這句離經叛道的話,沈沅的羽睫顫了顫。 可她在他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的戲謔,他說話的語氣也是極其鄭重的,態度也很是認真。 “官人……” “這樣我就能將你放在袖子里,隨時帶著了?!?/br> 第47章 唐表哥的信 沈沅如今的身子已近八月,對外宣稱則是剛滿七個月,既是身為即將臨盆的孕婦,她近來的情緒也是極其的不穩定。 就算京師的天并未下雨,她的身體也有著種種難耐的孕期癥狀,時常虛乏無力,頻繁的盜汗,腰骨那處也會沒來由得泛酸發軟。 這幾日沈沅更是發現,她原本纖細的小腿也變得有些浮腫。 醫師雖然告訴過她,說孕期這些不適的癥狀不會跟她一輩子,生完孩子就好了,但沈沅的心中還是會經常被陡然加劇的不安和擔憂困擾著。 沈沅猶記得,揚州唐府的五姨娘生下她的表妹彤姐兒時,就險些難產而亡,縱是醫師將五姨娘從鬼門關處救回來了,如今的她也是個需要拿藥來吊著的病秧子。 五姨娘懷彤姐兒時,身子就有些不適了,但是唐文彬打從致仕后,就一直在唐家那幾處的鹽場來回奔波,身為徽商幫主,擔子也重,壓根就顧不上五姨娘。 那時羅氏也患了重疾,沈沅便幫著身為唐家主母的羅氏一直照拂著五姨娘,等五姨娘生產時,沈沅亦在產房陪著她生。 穩婆說出那句恐有難產之兆時,也讓沈沅著實下了一跳,幾年前的血腥場面仍歷歷在目,沈沅自打身子漸重后,也對產子這件事有了恐懼。 而令她心中的恐懼如此深重的緣由,不僅僅是因著五姨娘難產的這件事。 沈沅的母親,就是難產而死的。 她自幼生下來,就沒見過母親的模樣,不然沈弘量也不能就這么輕易地相信了一個道士的話,沈沅一直覺得,他將她送到揚州唐家來養的原因,也一定是他認為是她克死了自己的母親。 沈沅也曾問過唐文彬,是不是她克死了她的親娘。 唐文彬很耐心地同她說不是,還說母親都是能為了孩子而犧牲的,攤上了保大還是保小的這種慘事,也是天爺決定的,與她無關。 那時沈沅雖然被唐文彬暫時安撫了情緒,可她母親難產而亡的事,一直是她心里存著的疙瘩,直到如今,都沒有解開。 前世等她進了京城,還嫁到了伯爵府后,沈渝也很快就有了身子。 她的性情被沈弘量寵得驕縱了些,有了身孕后,衣食起居都要比從前更講究和嬌貴了。 沈渝懷的這胎是陸諶的第一個孩子,盧氏自是萬分高興的,在伯府里也是可著沈渝的心意來。 陸諶一開始對他愛妾和子嗣的態度還算溫和且有耐心,但是隨著沈渝在孕期中的種種不適癥狀加劇,性子也變得更難纏了些,經常就會同陸諶作鬧。 沒到一個月的功夫,陸諶就對他的愛妾沒什么耐心了,甚至為了避開沈渝,他時常就會來她的跨院里坐坐。 沈沅和陸諶沒什么話好談,也知道就是在沈渝有孕后,陸諶對她的態度才有了轉圜,雖說他沒做出任何的表態,但是卻能讓人明顯覺出,他是想要親近她的。 沈沅卻絲毫都未因陸諶的轉變而感到欣喜。 陸諶和沈渝這兩個人,一直將他們之間的關系標榜成是感天動地的真愛,那么陸諶僅僅是因為沈渝孕期的不適,就刻意地去冷落她,轉而選擇去親近她。 這種沒有擔當的舉動,甚至令沈沅感到惡心。 本就對這段婚姻感到心灰意冷的她,也對丈夫這一角色多了幾分審視。 往昔的所有經歷,也讓沈沅在今世懷孕后,選擇將一切的不適都自己扛了下來。 她若是有了些難受的癥狀,是不會同陸之昀主動說的。 也只有在犯心疾時,才敢去麻煩他。 菱花窗外,霖雨暫歇。 沈沅質地薄軟的衣衫垂落的姿態很是柔順,亦與男人嚴整的官服膝襕貼合相蹭著。 陸之昀仍沒有要松開沈沅的跡象,摟護她的姿勢也呈著保護的意味。 已盡戌時,冬日晝短夜長,窗外的天已經呈現了淡淡的鴉青色。 丫鬟們并未進來及時點燭,故而沈沅書房內的光影很顯晦黯, 她掀開眼簾看向陸之昀時,卻能依稀辨出他輪廓冷毅的面部線條,和那雙深邃精致的鳳目。 陸之昀見妻子仰首看他,似是有話要說,便低聲問道:“怎么了?” 沈沅垂了下眼眸,還是將一直藏在心里的話對男人問了出來:“官人,妾身的心疾…會讓您覺得厭惡嗎?” 聽罷這話,陸之昀的鋒眉微微蹙起,反問道:“為何會這么問?” 沈沅的瞳仁微微地側了過去,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柔:“我總是這樣…一下雨時就病病懨懨的,總是需要您第一時間就趕回來,好幫著我護著孩子,這樣的我…您真的不會覺得厭惡嗎?” 陸之昀英雋的眉宇又蹙了幾分。 他來得有些晚了,沈沅因著驚惶還是出了些薄汗,身上散著的是玉蘭的淡淡幽香,和女子有孕后獨有的甜香和奶香。 她雖仍蜷在陸之昀的懷中,姿態卻由適才的柔弱無助,轉變成了緊繃的防備,巴掌大的芙蓉面上,也并無免受心疾之擾后,應有的放松。 “不會?!?/br> 陸之昀很快便回復了她。 他說話向來如此,簡短有力,不會多說一個字,卻總是能給沈沅明確的答復。 這道如沉金冷玉的聲音擲地后,沈沅柔美的眉目才舒展了許多,挺著孕肚的身子也終于有了放松的跡象。 她的官人沒有必要拿言語來誆騙她,他既是說了不會厭惡她,就是真的沒有因為她的心疾而覺得麻煩。 “沈沅,我也想問你一件事?!?/br> 陸之昀喚了她的名字后,沈沅的羽睫顫了顫,回道:“官人您說?!?/br> 他掌心微糲的大手,仍隔著她的手背,覆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 男人說話的嗓音很是低沉,又問:“沒有我,你能懷上這個孩子嗎?” 沈沅怔了一下,略有些赧然地搖了搖首。 陸之昀的語氣漸變得鄭重:“它不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父親,當然有責任要同你一起照顧他。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薄情…不會連自己有孕的妻子,都會嫌麻煩?!?/br> 沈沅柔美的雙唇啟合了數下,她直視著陸之昀的眼眸,卻不知該如何回他。 陸之昀單手捧覆起了她的半張臉蛋,拇指處微涼的玉扳指抵著她柔膩的面頰,嗓音亦溫沉了許多:“我會護好你和孩子的,所以日后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時告訴我,記住了嗎?” 他的口吻略顯強勢,卻讓沈沅的心中漸漸有了安全感。 陸之昀他不是陸諶,他不是個不成熟且沒有擔當的男人,他是個成熟且可靠的人。 沈沅如是想,亦溫順地垂下了眼睫,柔聲回道:“嗯,妾身記住了?!?/br> —— 永安侯府,玲瓏軒。 寇氏近來因著杜婆子的事,憔悴瘦弱了不少,整個京城,遍地都是陸之昀的勢力,她實在是求助無門,也只得絕望地看著杜婆子仍待在牢獄里受難,卻對此事束手無策。 她在公府里待的屬實憋悶,是日便來了趟侯府,想同她的表妹劉氏聊敘聊敘心事,也好疏解一番心中的苦悶。 寇氏和劉氏的話題,向來是離不開沈沅的。 聽著劉氏講起沈沅嫁妝的事,寇氏不禁問道:“你是說,你這繼女在出嫁前還回了趟揚州?” 劉氏回道:“可不是嗎,當時她同康平伯退了婚,心情屬實郁悶,還動不動就因為月錢不夠,跑到我院子里這處來哭訴。后來我沒再幫她保管那些嫁妝,她手里有了銀子后,就說要回揚州看看舅父,我們老爺反正也不怎么在意她,就許她回去了?!?/br> 寇氏的眸色漸變得深沉了幾分,亦突地想起劉氏先前兒也是同她提起過,沈沅在揚州時,好像險些就嫁給了她的大表哥。 叫唐…唐什么霖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