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錄(重生) 第62節
沈沅挑了下精心描畫的拂煙眉,聲音也冷了幾分:“你雖然不安分,在我有孕的期間做出了這種背主之事,我也不想多難為你。三日之后,我會把你送回永安侯府,你一會兒回耳房后,便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吧?!?/br> 阿蘅愣了一下,沈沅沒要她的命,也沒說要讓小廝責打她,她當然是舒了口氣的。 可是聽她的話意,好像是還要話要同她講。 果然,沈沅沒立即讓阿蘅起身,而是又問了她一句:“回侯府后,想好自己的出路了嗎?” 阿蘅掀眸,看了眼那端坐著的孕中美人兒,搖了搖頭首。 沈沅笑了下,又問:“那你覺得,你回去后,我繼母能放過你嗎?” 阿蘅的心跳一頓。 她沒辦成劉氏交代的事,回侯府后,定會被劉氏責難,說不定還會讓她去做府里最粗鄙的活計,憑劉氏的性情,八成也會一看見她就苛責她一通。 雖說小命是保住了,可回侯府后,她的日子過的只會比從前還要差。 沈沅淡淡地掃了眼阿蘅,亦對碧梧使了個眼色,語氣平靜地道:“給你指條路,如果你按照我說的做,往后既能好過,還能拿回自己的身契,至于這條路你走還是不走,全都在你?!?/br> 阿蘅眨了幾下眼,恭敬地回道:“奴婢還請主母指點?!?/br> “唐小娘死后,我父親就再沒納過妾室姨娘,他在冬日喜歡待在擷雪苑里飲酒,每逢休沐時都會去。原本唐小娘在世時,我父親一直有她陪著賞雪吟詩,現在卻不同了。那唐小娘沒嫁到侯府前,原也是我的庶出姨母,她生在揚州,也是會唱些江淮小調的。這三日伶人還在公府上,你若有心,就在離開前同她們學一學?!?/br> 阿蘅眼神微爍,亦于此刻猜出了沈沅的心思。 沈沅接著道:“唐小娘喜歡用青黛畫蛾眉,還喜歡用蜜合香薰身?!?/br> 提到蜜合香三個字時,碧梧便走到了阿蘅的身前,遞給了她一個玉盒。 阿蘅顫著雙手,接過了那個表面微涼的玉盒。 沈沅這時已經被惠竹從圈椅處扶了起來,進室前,沈沅還睨著阿蘅,又敲打了她一番:“我父親的年歲雖然要比你長了一些,卻也是祈朝的永安侯,工部的尚書大人。跟他,你也不虧,也總比待在國公府要更容易熬成姨娘?!?/br> 待沈沅離開了漪蝶廳后,阿蘅仍跪在原地。 她打開了裝著香料的玉盒,蜜合香甜膩的氣味也登時沁入了她的鼻息。 回想著沈沅適才的話,阿蘅蜷了蜷指頭。 她是去年才被牙婆發賣到永安侯府做丫鬟的,也曾見過唐小娘數面,唐小娘卻然有幾番姿色,但是她的樣貌也不比她差,她還比唐小娘要年輕了近二十歲。 沈沅說的很有道理,阿蘅也清楚,就算他真的爬上了鎮國公的床,他待她的態度,也只可能是將她當作一個疏解的玩意,過不了多久肯定就會將她忘了,更不會去給她抬什么位份。 再說有沈沅這么個主子鎮著,她在國公府待上幾十年,都熬不成妾室。 可永安侯府就完全不一樣了。 雖說侯府現在落魄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沈家好歹也算是個豪門勛貴世家。 再說府里目前還沒有受寵的妾室,永安侯沈弘量同劉氏也早便是同床異夢的關系了。 思及此,阿蘅闔上了手中的玉盒,心中也落定了主意。 —— 永安侯府,玲瓏軒。 每每到了冬日,劉氏的頭疾就會犯得格外的厲害。 寇氏來看望她時,便見她頭戴著抹額,一副病病懨懨的模樣。 她不得不承認,這人和人啊,還真是不一樣。 沈沅若有些病弱之態,就好比西子捧心,無端地就會讓人生出憐愛的心思來。 可劉氏一泛頭疾,那副蹙眉的模樣讓人瞧在眼里,只會心生厭煩。 但是自從入冬后,寇氏聽下人說,沈沅的身體好像一下子就好轉了許多。 寇氏斂去了眉間的不豫,對劉氏道:“真沒成想,你這繼女會這么善妒且不容人,手段也是個雷霆凌厲的,這么快就把那阿蘅送回來了?!?/br> 劉氏耐著頭痛,無奈地回道:“唉,不收就不收吧,也是鎮國公太過嬌慣她,我就沒聽過哪家的主母會這么收拾一個小小的通房。但是無論如何,這渝姐兒的事也必須讓她出面去向鎮國公求情,她不能再這么不顧姐妹情面了?!?/br> 寇氏一聽這話,不禁替劉氏鳴了句不平:“你們家庶女的婚事怎么都落在你的頭上了,怎么近來也不見你家老爺對此上心過?” 劉氏也覺得納悶,且這幾日她一直病著,沈弘量也沒怎么來看望過她這個發妻。 不僅是沈弘量讓她心里不爽利,劉氏一看到兒子沈項明,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今年的鄉試,沈項明又沒中。 國子監跟他同期的監生有好幾個都中了,就等著參加明年的會試了,這一旦中了舉,再通過了殿試,那他的親事也能被說個更好的世家。 但現在,這一切都打了水漂。 前陣子劉氏去廣寧侯府參宴時,還因著沈項明不爭氣的事,在那些夫人的面前抬不起頭來。 她正覺得心頭有些發悶,便聽軒外傳來了丫鬟的通稟聲—— “侯爺來了!” 寇氏的表情和緩了些,寬慰劉氏道:“你家侯爺的心里還是有你的,這不就來看你來了嗎?!?/br> 劉氏心中也是微暖,她當然知道自己這個繼室填房是不怎么受沈弘量的寵愛的,可自己官人的心里能有她的一處地界,她便滿足了。 沈弘量闊步進了玲瓏軒后,見寇氏也在此處,便同她互相地寒暄了幾句。 寇氏卻見,沈弘量雖然從天寒地凍的室外剛剛進內,卻是紅光滿面的,倒像是副被滋潤過的模樣。 她的心中漸漸起了疑慮。 待沈弘量坐定后,劉氏剛要開口同他講話,卻聽他對著軒外揚聲命道:“進來罷?!?/br> 劉氏和寇氏不明所以,亦都不約而同往那進室人的身上看了過去。 卻見阿蘅穿著一襲緞料的對襟衫,還綰了個京中時行的螺髻,眉眼嬌羞地進了玲瓏軒內。 劉氏忽地反應了過來,亦難以置信地看向了沈弘量。 沈弘量卻沒有看妻子半眼,反是朝著阿蘅的方向伸出了手,阿蘅立即會意,姿態乖巧地走到了沈弘量的身旁,任由他握住了她的手。 寇氏的眼眸也闊了起來。 不會吧,不能吧。 沈弘量他…他和阿蘅怎么能…… 劉氏的頭驀地泛起了劇痛,就在因著憤怒即要暈厥過去時,卻聽沈弘量淡聲道—— “跟你商量件事,正巧我身側也許久沒有可心人的照料了,阿蘅這丫頭不錯,我準備將她抬為五姨娘,你休息過來后就為她收拾出一個院子來,往后你們倆便是姐妹了。阿蘅,還不快見過主母?” “妾身見過主母?!?/br> 阿蘅嬌滴滴的話音甫落,劉氏的臉立即便漲的如豬肝色一樣的紅。 她簡直難以置信,這個死阿蘅從公府回來后,竟然這么快就爬上了沈弘量的床,還被他抬了妾室! 她日日為沈弘量的那個庶女籌謀婚事,為整個侯府cao心勞累,沈弘量這個老不死的東西,竟然趁著她犯頭疾難受的這幾日,把阿蘅這個賤人給收用了! 劉氏氣的身子直發抖,卻因著頭痛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后只得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咚——”的一聲,滿臉痛苦地暈厥在了羅漢床上。 —— 京師北郊,皇家獵苑。 小皇帝騎著體型適中的小良駒,亦被數名侍從護衛著,高高興興地跟在他舅父陸之昀的身旁,看著他不發一言地為他打下了一只又一只的獵物。 陸之昀今日穿了襲交領右衽的麒麟曳撒,腰佩垂穗兩側的蟒鸞帶,發上戴的是一頂漆黑的大帽,帽頂上還懸立著瑪瑙朝珠。 西風漸起,冬日暖煦的日光下,男人的五官深邃立體,眉目矜傲,氣宇儼正威冷。 狩獵的途中陸之昀略顯沉默,卻也比常人要更敏銳,總能第一時間地發現草叢中藏的獵物。 陸之昀還耐心地指點了小皇帝挽弓的技巧,小皇帝也很認真地學著,最后也在自己的努力下,成功地獵了個毛色偏灰的野兔。 皇帝陛下斬獲了獵物,在場的諸人自是要大肆地叫好贊揚的。 陸之昀亦對小皇帝投去了贊許的目光,小皇帝的心情也異常興奮,他挽著韁繩,當著眾人的面抬聲對小祿子道:“等回宮后,朕便命人給你做頂兔毛氈帽?!?/br> 小祿子立即恭敬地回道:“奴才多謝陛下賞賜?!?/br> 徐祥亦在皇帝的御駕之旁陪侍著,聽罷這話,自是眼帶不屑地瞥了小祿子一眼。 鷂鷹的唳鳴之音倏然在天際響徹,它是令人生畏的捕食者,陸上的幾匹駿馬循著對這只猛禽懼怕的本能,都微嘶著仰了仰前頸。 這只鷂鷹是陸之昀親手豢養大的,也是那些鷹中,他最喜歡的一只。 江卓今日也正好在皇家獵苑陪駕,亦想起了他和江豐剛被陸之昀收養沒多久后,這只鷹便被人送到了公府里,那時的它還是一只幼雛,瞧著毛絨絨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它將來竟會長成這么一副兇猛難馴的模樣。 寒風凜凜,江卓抬首看向那只鷹后,卻覺他飛翔的姿態有些怪異,那鷹又唳叫了數聲,幾匹馬也變得明顯更焦躁了些。 鷂鷹來獵場本是來幫助皇帝和陸之昀捕獵的,且只要有陸之昀在場,這鷹就會很安分,從不會主動攻擊別人。 少頃之后。 縱是在有些刺目的陽光下,江卓還是瞪大了雙眼。 今日這只鷹明顯是有些失控了,且它竟是朝著御駕的方向沖了過來。 侍衛們都持著箭弩,卻不敢射向那只兇猛的鷂鷹。 因為他們知道,這只鷹是陸之昀的愛寵,如果誰殺了它,陸之昀一定會忌恨上他。 眼見著那鷹離著御駕只剩了十幾丈的距離,小皇帝亦驚呼出聲,向陸之昀求救道:“先生……” 正此時,陸之昀神情冷沉地持起了箭弩,亦單閉一眼,瞄準了那鷂鷹的方向。 “嗖——”地一聲,鷂鷹發出了最后的慘叫,亦于遽然間,被那無情的箭羽猛地貫穿。 眾人終于舒了口氣,亦都暗覺陸之昀當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自己養大的寵物,說殺就給殺了,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在場的所有侍從竟然都沒有及時護駕,回去后罰俸三月?!?/br> 陸之昀說這話時,語氣浸了些森寒之意。 一眾皇家侍從應了聲是。 他們雖然知道自己確實是失了職守,但是比起小皇帝,所有人都更怕陸之昀。 哪兒有人敢去動這位爺親手養大的鷹? 真是不想要命了。 陸之昀回府的路上,面色一直陰沉著,他在鎮國公府的大門口勒馬下地后,便見江卓已經將被衣物裹好的鷂鷹尸體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