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錄(重生) 第19節
廖哥兒說陸之昀向來不會過生辰,每每到了這個日子時,都同往常一樣,連菜品都不會多加一道。 碧梧想起了亨順樓近來接的一筆單子,便對沈沅道:“原來二姑娘發上戴的那根玉蘭簪子,是康平伯在亨順樓提前定下的,還花了好幾十兩銀子呢?!?/br> 沈沅對陸諶送給沈渝的禮物毫不在意,卻一直在想,她到底怎么樣才能尋個合理的借口,去將這三間鋪子的地契和權狀還到江豐的手中。 其實她先前也嘗試著還過幾次,但是都被江豐以“我們公爺送出去的東西,從來就沒有還回來的道理”給退回來了。 沈沅無奈,如今也只能暫時幫著陸之昀打理這三間鋪面。 她想著,等廖哥兒再大些,陸之昀也定會將他送到書院里,去和同齡孩子一起治學。 到了那時,她說什么也要將這三間鋪子和利得,都盡數地還給陸之昀。 沈沅正惆悵著,便見碧梧的面色竟是微微一變。 她循著碧梧的視線望了過去,卻見身著月白直綴的陸諶正攜著兩個隨從,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沈沅看見陸諶,心中可謂是波瀾不驚。 她也不想主動避開他,便想著同他頷首示意一下,陸諶應該就會從她的身前走過去了。 可誰料,陸諶走到她的身前后,卻是停住了步子。 沈沅面色微詫,便見男人微啟薄唇,似是有什么很嚴肅沉重的話,要同她說。 “沅…沈姑娘,可否同我到附近的茶樓一敘,我有…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同你講?!?/br> 沈沅淡掀美目,看向了他。 她見陸諶面色微郁,眼下亦存著些許的烏青,瞧著比一月前還要清減了些。 智力什么的,好像并沒有受損。 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明顯不是如此。 沈沅也不好直接點明,陸諶到底是不是被牌坊砸傻了,只保持著應有的禮貌,淡聲回道:“康平伯,我早便同你退婚了,你我現在的身份,是不能一起去茶樓談事情的?!?/br> 陸諶微微抿唇,他其實也料到了沈沅會這么說。 他剛要開口,想再將沈沅留住時,卻見她已經是要攜著碧梧離開這處了。 陸諶心感不妙,忙用眼示意隨從攔住了主仆二人。 沈沅見他如此,面容漸染薄慍,她柔美的嗓音也沉了幾分,道:“康平伯這是要做什么?” “我……” 陸諶的心中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同沈沅說,能再度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于他而言,都是種難言的欣喜。 他永遠都忘不了,前世得知沈沅被沈渝陷害,慘死在雨日的莊子里時,他的心有多么的痛。 好不容易才見到了沈沅,陸諶是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陸諶剛要往沈沅的方向再走幾步,卻因著一道嚴冷低沉的聲音,頓住了步伐。 ——“陸諶,你在做什么?” 這副低醇渾厚的嗓音陸諶再熟悉不過了。 他只覺得,自己的背脊也于一瞬間,涼了好幾分。 猜出了來人是誰后,陸諶的面色驟然一變。 陸諶循著聲音回身看去,便見往他和沈沅的方向走來的人,果然是他的五叔——陸之昀。 陸諶的父親去得早,而在陸家的所有長輩中,他最敬怕的,便是這個只比他大了十歲的五叔。 不只是他,其實陸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丁,最怕的人都是陸之昀。 陸諶九歲那年,當時的皇帝洗清了老國公陸鴻昂的冤屈,陸家也從滿門流放的落魄豪門,再度翻身成了當朝的新貴。 而那年,陸之昀十九歲。 陸諶的三叔陸之暉也仍在世上,是鎮國公府的世子。 十九歲的陸之昀,便為大祈立下了赫赫的戰功,他是行伍出身,也曾在戰場上殺敵無數。 縱然那年祈朝太平,他也將戎裝換成了文士的襕衫和深衣。 可畢竟陸之昀曾在戰場上殺過數不清的人,雙手也曾浸滿過鮮血,他身上的狷煞和戾氣仍未消褪半分。 實則,陸諶的小叔陸之旸頗有陸之昀年少時的氣質,卻也遠不及陸之昀讓人心生畏懼。 當時陸家的下人便總說。 五公子陸之昀雖然生得英俊高大,可每每站在門前時,就像是個活脫脫的煞神。 蟲子見到他,都會繞著他飛。 再兇悍的惡犬見到他,也都會立即吐出舌頭,不敢再狂吠。 雖然陸諶也搞不清楚陸之昀為何會在那年突然選擇了參加科考,走上了入仕為官的這條路。 但是這么多年過去,縱然陸之昀的氣質早已在官場的浸yin中變得內斂又深沉,但是他那威嚴和凌厲的氣場,也定是與少時的行伍歲月脫不開干系。 思及此,陸諶卻見,身著黯色襕衫的陸之昀已然走到了他和沈沅的身前。 男人儀容峻整,氣宇軒昂。 深邃的鳳目在看向他時,也莫名多出了些許的侵略意味。 陸諶有些慌了陣腳。 他知道五叔此前就厭惡他在沈氏姐妹之間糾纏不清,而今又正好被他抓到,他在街上纏著已經同他退了婚的沈沅。 完了。 陸諶的面色漸變得慘白。 他竟然被他的五叔抓到了,他真的完了。 第13章 玉扳指 沈沅靜靜地站在一旁,自是也沒料到陸之昀竟是會撞見她和陸諶。 實則當陸之昀和陸諶這叔侄倆站在一處時,若單看面龐,也看不出什么年齡差距來。 陸之昀的歲數本來就沒比陸諶大上多少,只是他的氣質卻太過深沉嚴肅,旁人甚至都會有種他的輩分比陸諶大了不止一倍的感覺。 這時令的前門街不算喧囂擾攘。 陸之昀見陸諶一臉錯愕的佇在原地,便冷聲問道:“你不是同沈家的大姑娘退婚了嗎?還來纏著人家做什么?” 陸諶的嘴唇啟啟合合,自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陸之昀,只能靜等著他五叔對他的訓斥。 “說話?!?/br> 陸之昀的嗓音沉了幾分,他又命令了陸諶一次,絲毫都未給這個已經承襲了爵位,并分家開府的侄子留任何的情面。 陸諶只得無奈地回道:“五叔,我知道錯了?!?/br> 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被長輩無情的厲聲訓斥,可謂是最丟人的事了。 陸諶微垂著眉目,亦用余光去悄悄地瞥視著沈沅的面容。 他覺得自己五叔的氣場凌厲,沈沅見到他后,八成會被他駭到,面上也興許會露出些驚惶之來。 可沈沅那張白皙如瓷的芙蓉面上,非但沒有露出半絲的懼態,她柔美的雙唇旁,竟好像還浮了絲極淺的笑意。 就好像是在,看他的笑話一樣。 —— 陸諶被陸之昀又訓斥了幾句后,便面色微郁地準備回府。 行在街上,他也漸漸理智了下來。 若他想再娶沈沅,首先要過的這關,不是沈沅,而是他的五叔陸之昀。 可陸之昀交代出的話,就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思及此,陸諶眉宇微蹙。 他正苦思著解決此事的辦法,便聽見身后竟是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女子聲音—— “諶郎?!?/br> 陸諶循著聲音看去,見迎面走來的女子,果然是一臉憂容的沈渝。 沈渝漸漸走近了陸諶,軟聲問道:“諶郎,我去了好幾次伯府,可你母親就是不讓我進門看你…你的頭傷好些了嗎?我在侯府也一直都很擔心你?!?/br> 她話音剛落,卻見陸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竟是她看不懂的復雜。 “諶郎…你怎么了?作何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陸諶適才就一直在蹙著眉宇,在得見了沈渝發髻上那根熟悉的玉蘭簪后,他的面色更難看了幾分。 沈渝今日穿了身茜色的薄羅褙子,烏發上除卻那根和田玉制的玉蘭簪,還有一些嵌金花鈿和點翠如意釵。 她的眉眼間,存著世家女獨有的嬌氣。 這么打扮,顯得整個人很明媚。 可是橫亙于這些釵環間的這只玉蘭簪,卻顯得格格不入。 而陸諶如今再得見沈渝的這副模樣,心中不由得冉起了淡淡的厭惡。 沈渝通過陸諶的視線,會出了他的那些心思。 她立即便伸手去摸了摸發間的那根玉蘭簪,不解地問道:“你看著它做什么,這根簪子…不是你差人來送給我的嗎?” 陸諶淡淡地掃了一眼她,并沒有回話。 沈渝突地回過了味來。 前幾日她打開了這個匣子時,心中還存著欣喜,因為她總覺得自她回府后,陸諶對她的態度就產生了變化。 而他在傷勢痊愈后,便差人送來了這根簪子,無外乎是想對她示好。 可是當沈渝瞧見,這根簪子竟是根玉蘭白玉簪時,她的心中便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這玉蘭簪與她的氣質不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