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曲子已經刻在了他的靈魂之上。

    樂曲進行到熟悉篇章，李故寧足尖輕點一下地面，下一刻便如山茶花的花瓣般，借著風輕輕飛舞、飄落至他們的眼前。

    而李故寧也正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舞臺上的月光投入他眼底，漾起一圈圈冰藍色的漣漪。

    美。

    這一幕完全就是美這個抽象概念的具象化。

    為了配合銀發，化妝師也將李故寧的眉毛漂成了白色。最離譜的是！李故寧長長的睫毛，也成了這個顏色。而在臉頰之上，還貼著幾朵小小的白色山茶花。

    遠遠望去，好似淚珠。

    李故寧的皮膚蒼白，這樣的造型更顯得他整個人不食人間煙火，甚至一陣霧便會將他帶回月宮

    啊啊啊啊?。。?！

    巨幕前的牧以格捂住自己的嘴，這才沒有當場尖叫出聲。

    故寧哥居然真的參加這檔節目了！他不但染了銀發，甚至還戴了冰藍色的美瞳！

    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牧以格感覺自己不能呼吸。

    段執舒家影音室里用的是IMAX大屏，此時他和牧以格、段瓊詩坐在第三排。坦白說這不是一個好的觀影位置，但是當特寫出現時，卻能無限放大李故寧的美貌。

    他的五官如cg合成般完美，又多了幾分天生天養的仙靈之氣。

    牧以格的大腦一片空白，直到工作人員將他拉起來，他才意識到自己什么時候坐在了地上？

    下一刻，段執舒嫌棄的聲音出現在牧以格耳畔：你擦一擦鼻血。

    現在的粉絲，都是這樣的嗎？

    聞言，牧以格趕緊用衣袖捂住鼻子，而他的眼睛還黏在巨幕之上。

    注意到牧以格的視線，段執舒竟向一邊移動了一下，將對方擋了個嚴嚴實實。不等牧以格說話，就聽表哥冷酷無情地命令道：帶他出去清理一下鼻血。

    盡管知道李故寧粉絲無數，但在現實中見識到他的魅力，段執舒這個前男友還是有一點點酸。

    不會和自己過不去的他，下一刻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將這位狂熱粉絲帶離現場。

    不不不！

    牧以格抗議無效，轉眼就被擔心他鼻血落在座椅上，增加清掃量的工作人員拖了出去。

    此時不只牧以格反應這么大，通過現場大屏看清李故寧，影棚里也爆發出一陣尖叫。

    觀眾們大腦一片空白，差點忘記了呼吸的節奏。

    甚至于連評委席上的夏如沉，大腦都空白了幾秒。

    E國舞團的老師曾說，李故寧是為舞蹈為藝術而生。

    李故寧也的確無比熱愛舞蹈。雖然已經轉行多年，可是他從沒有扔下基本功。

    力量、柔韌、平衡、節奏曾是世界上最好舞者的他，沒有任何短板。

    沒有借助外力，李故寧真的憑連貫的舞姿，讓人產生了一種他將要御風而去的錯覺。

    李故寧就像是月光下一朵隨風飄舞的山茶花，在這一夜穿過城市、河流，最終落在了所有人心間。

    樂聲落下，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華之中，現場掌聲雷動。

    坐在第一排的選手紛紛起立，鏡頭前不少人已是淚流滿面。

    和普通觀眾不同，他們知道李故寧當年取得了多大的成就。李故寧是他們的偶像，甚至是他們奮斗的終點。

    時隔七年再次看到這個曾經奪得娜塔羅斯獎的人站在舞臺上，震撼與感動交織，驟然間便將氣氛推至高.潮。

    這一晚，整個世界都屬于李故寧。

    直到進入廣告，段執舒都坐在椅子上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的回憶不斷倒帶，回到了多年前E國的午后。

    段執舒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李故寧，但是這幾次見面，還有那段久違的舞蹈，卻在激活記憶的同時，激活了他的心。

    他一直知道，卻從不肯承認的是七年，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放下李故寧。

    也不愿意放下李故寧。

    而另一邊本打算來吃瓜看戲的段瓊詩，手里捏著的爆米花，也已經好幾分鐘沒動過了。

    打破沉默的人是牧以格。

    清理完鼻血后，他終于回到了影音室。

    從牧以格亮著的屏幕可以看出，哪怕是剛才，他都沒有忘記關注節目。

    但是和看完舞蹈久久難以回神的他人不同，牧以格一進門就忍不住氣憤地說：氣死了，今天好多舞蹈愛好者也在看節目，居然有個舞劇觀眾說，故寧哥當年有男朋友！

    那位觀眾年紀很大鮮少上網，知道李故寧重跳《山茶》，他便在群聊里和朋友隨口說了兩句。誰料不過幾分鐘，截圖就傳遍全網。

    聽到這里，段瓊詩終于緩過神來，爆米花也掉到了地上。

    可不是嗎，可不是嗎！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造謠，被氣得不輕的牧以格還在繼續，沒人配得上故寧哥，有人追他我第一個不同意！

    一直沒有說話的段執舒忽然轉過身，幽幽說道：你不同意也沒用。

    正激動著的牧以格并沒有思考段執舒的言下之意，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忽然好奇地向段執舒問：誒，對了表哥之前和故寧哥是同學，您知道故寧哥當年有沒有談過戀愛嗎？您給我說一下，我去網上辟辟謠吧。

    段執舒：

    你猜我知道不知道。

    我要是給你說了實情，你怕是辟不了謠了。

    看到段執舒和牧以格相對無言的場景，段瓊詩終于吃了一□□米花，忍不住問：那個觀眾為什么這么說？

    我也不知道，他說自己有一段《山茶》首演的安可視頻，發了之后大家都懂了。

    段執舒突然開口：視頻呢？

    牧以格邪魅一笑，翹著二兩腿說：他說一會就發，嘖嘖，我倒要看看他能編出什么花樣。

    第23章

    錄視頻的人沒有社交賬號，也不太關注娛樂新聞。他也沒想到，自己隨口在群里與朋友說的幾句話，這么快就會傳遍全網，并遭到無數質疑。

    他本不想和年輕人計較，沒想熱衷搞事的朋友又將網友們的話截圖轉了過來。

    于是這位觀眾一激動，真去硬盤里翻視頻了。

    這位對娛樂圈毫無了解的觀眾，并不知道自己即將發布的視頻會造成多大的轟動

    他用朋友的賬號發了！牧以格的聲音響徹寂靜的影音室，語畢一心要戳破謠言的他，直接點開了視頻。

    見狀，不遠處的段瓊詩抱緊Kelly，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一會就要聽到少男心碎的聲音了嗎？有點不忍呢。

    段瓊詩看到，段執舒也在這個時候默默地拿出了手機。

    《樂舞國度》直播還沒結束，一段乍一眼平平無奇的視頻橫空出世，熱度竟一路飆升，甚至與整檔節目持平。

    視頻拍攝地在E國國家大劇院。

    這座金碧輝煌的劇院有幾百年歷史，被無數人視作藝術圣地。舞臺前巨大白色廊柱上，用大理石刻出了古希臘舞蹈之神特爾西科瑞的形象。而在特爾西科瑞身旁，暗紅色的大幕已經合上。

    《山茶》首演早就結束了，這場演出反響空前的好，一輪輪安可下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夜色漸深，觀眾終于陸續離開。

    這個時候一直埋頭整理鮮花的黑發少年，緩緩地抬眸笑著朝觀眾席看了過來。

    他似乎是在尋找某人。

    舞臺頂端那盞山茶花造型的水晶燈，將光切成一個個小小的碎片，李故寧就站在這斑駁的光痕下。他淺色的唇角微微翹起，兩邊有淺淺的月牙狀印痕，可那雙藏在細密睫毛陰影下的眼眸，除了清澈的笑意外，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郁。

    那是李故寧綻放在舞臺上的少年時代。

    劇場里只剩下了零星觀眾，而就在這個時候站在舞臺上的李故寧將一捧山茶高高舉起，向遠處拋了過去。

    接好！李故寧的聲音如山泉般清亮，語氣也是如今粉絲們從沒有聽過的開心與輕松。

    李故寧的話音落下，忽然有人從觀眾席上站了起來，他抬起胳膊，只用一只手就穩穩地接住了那大大一捧花束。

    在下一刻，他竟然在舞臺上其他演員的歡呼聲中抱著捧花躍了上來。

    黑色禮服的衣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圓滿的弧度，衣袖上的銀色山茶也泛起了瑩瑩光亮。

    臺上的李故寧歪了歪腦袋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方才躍上舞臺的人就一手拿著捧花，一手將他攬到了懷里，然后竟這樣抱了起來。

    李故寧好像也嚇了一跳，他愣了一下，突然笑著雙手環抱住那人的脖子，腿也微微向后翹起。舞臺上鋪著的白色山茶，也因李故寧的動作而輕揚。

    隨著動作，那個抱著李故寧的人終于露出了一點點側臉。他鼻梁高挺，下巴微翹，而深邃、溫柔的眼眸中只映著一個人。

    觀眾幾乎已全部散去，臺上的演員們激動地圍著二人起哄。在這個時候，原本將臉埋在對方肩上的李故寧也抬起了頭，臉頰微微泛紅的他，突然在對方的下巴上落下一枚輕吻

    一邊的舞者從臺上抓起把山茶花向兩人拋去，純白的花瓣如雪般在空中輕蕩。

    視頻到這里就結束了。

    段家的影音室里，牧以格的手機啪嗒一下砸到了地上，屏幕上隨之出現一道長長的裂痕正如牧以格那顆水晶一般的少男心。

    碎了。

    他呆呆地轉身，如生銹了的機器般向段執舒看去。

    沉默，久久的沉默。

    哥那個，那個人長得，好像有點像你？

    Oh My God不遠處的段瓊詩默默閉上了眼睛。她看到話剛說到一半，牧以格的眼淚已像夏季泄洪的大壩般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

    配他強裝鎮定的樣子，顯得格外悲壯。

    牧以格終于在今天，迎來了人生的至暗時刻。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塌了，何止是房子塌了，世界都塌了。

    看到牧以格傷心的表情，就連Kelly都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然后好心舔了舔他的手背。

    嗚嗚~小狗勾又用鼻子拱了拱牧以格。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牧以格忽然抱住了Kelly的狗頭，接著將臉埋進Kelly蓬松的毛毛里，借擁抱來蓋自己正在哭泣的事實。

    汪！

    天使狗勾就不該這么善良!

    汪汪汪汪汪！Kelly四只爪爪奮力在地上亂蹬，同時向主人投去了驚慌的眼神。

    而段瓊詩收到Kelly的求救信號后，竟心虛地將視線移走她也無能為力。

    善良的小狗勾，也在今天迎來了人生中的至暗時刻。

    *

    不用想就知道，發現《樂舞國度》的神秘嘉賓是李故寧，A市的記者絕對會第一時間向電視臺聚集。所以跳完舞不等卸妝，李故寧就趕緊走VIP通道離開了N臺。

    此時那段視頻剛剛發出，大部分人還沒有看完。

    重回舞臺，李故寧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他并沒有同往常一樣看手機，甚至沒有發現助理鬼鬼祟祟的表情。

    李故寧的思緒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時候他的生活里只有舞蹈還有段執舒。

    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打開家門后，守在玄關的旺財軟軟地喵了一下，便蹦到了李故寧的懷里。

    他揉了揉旺財的腦袋，抱著它坐到了沙發上。而旺財則非常好奇地伸出小爪爪，用rou墊輕輕地碰了一下李故寧臉上沾著的小花。

    喵嗚~

    旺財喜歡嗎？見小貓咪有興趣，李故寧立刻輕輕摘下一朵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貓的身上。接著重回舞臺心情大好的他，拿出手機調整角度給旺財拍起了照片。

    無論當年有多快樂，都已是過去。

    現在自己最重要的事，就是珍惜眼前貓。

    這邊李故寧和旺財之間正在和諧互動，而那邊孟獻卻一臉心虛地借口看旺財還剩多少貓糧，溜到了它的房間里。

    啊啊啊加油！孟獻給自己加了加油，從兜里摸出了一個小小的方形物體。

    其實和李故寧相處久了，尤其是看到他這段時間認真排練的模樣，孟獻之前大開的腦洞，已經緩緩地收了回來。

    他不相信旺財那只毛茸茸的小煤氣罐可以那么靈活。

    只是不管怎么說，李故寧的異常表現依舊不能忽視。

    前幾天夏如沉將這個東西交給了孟獻，對方神神秘秘沒有多說，只是告訴他埋進土里就能辟邪鎮宅。

    而李故寧家唯一一個能埋東西的地方，就是旺財的貓砂盆。

    糾結幾天，孟獻還是打算試一試。

    見四下無人，孟獻立刻伸手在旺財的貓砂盆里扒拉了起來。挖出一個小坑后，果斷將那個小盒子埋了進去。

    就在他一臉滿足的起身拍手時，孟獻一轉頭就看到，一只白色的小貓咪正微張嘴，呆呆地看著自己。

    孟獻：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動作，好像有點像埋屎？

    幾分鐘后，孟獻心虛地從旺財房間里走了出來。

    此時，剛剛在電視上看到李故寧跳舞，心靈又被藝術滌蕩了一遍的易大總裁，終于忍不住偷偷摸摸地帶著自己從未在人前吃過的小龍蝦外賣，興奮地開車向李故寧家而來。

    本打算去卸妝的李故寧，忽然發現微博不知怎的什么東西都刷新不出來了。就在他打算做第二次嘗試的時候，家門忽然被人敲響。

    易時聲來了。

    這一晚注定精彩。

    李故寧的微博崩潰并不是意外，此時大部分網友終于看完了剛才的視頻。

    和牧以格一樣，他們認了出來：那個在舞臺上抱起李故寧的人，就是芥子科技的段執舒！

    原來他們不只是同學那么簡單？！

    或許是視頻里的內容太過驚人，看完之后一部分人處于震驚之中還未冷靜下來，而另外一部分人，竟然質疑起了視頻的真假。

    一來二去的，微博瞬間便癱瘓了。

    忙著拆老板帶來的小龍蝦外賣的李故寧，依舊不知道外界都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