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首小夜曲快要結束的時候，時緒忽然肩頭一沉，一個毛茸茸的觸感接觸到了他的脖子，十分近的他聽到了太宰治的呼吸聲，好像是睡著了。

    他緩緩停下了，盡量讓音樂平穩的結束，沒有吵醒太宰治。

    這樣近的距離，時緒能很清楚的看到太宰治的臉，年輕的黑手黨首領在睡夢中難得的露出了安靜的表情，他的眼下有些青色，證實他之前說的休息不好的話。

    中原中也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用十分低的聲音說道，你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他知道太宰治大概率是裝睡，但是即使是這樣的短暫休息，也應該可以給他帶來一些安慰。這些年里中原中也幾乎就沒有離開過太宰治身邊，他很清楚這件事，從太宰治四年前坐上這個位置起，就沒有睡過覺了。

    時緒抬頭看向他，動作十分的緩慢。

    既然這樣，你就留下來吧。中原中也對他說道，眼神十分的平靜，就算這樣也好。

    時緒輕輕的點了點頭，他不能說話，如果出聲音的話，靠著他的太宰治可能會被驚醒，他不想吵醒他。

    還有。中原中也低頭看向他的手腕，上面有些猙獰的顏色在白皙的皮膚上十分明顯，抱歉了。

    時緒搖了搖頭，但是這樣沒辦法清楚的表達出他的意思，他盡量不做出太大的動作左右看了看，看到了不遠處正好放著的紙筆。他舉起右手，使用異能力控制著那東西飛了過來，在上面寫字給中原中也看。

    「只是看起來嚇人，并不疼?！?/br>
    「謝謝您?！?/br>
    中原中也看著這兩行字，嘆了口氣。

    他反對時緒在這里并不只是因為擔心太宰治的安危，當然這是最主要的。另一方面，他并不想把身為普通人的孩子牽扯進黑手黨這樣的事情里。

    但是看起來對方并不需要這樣的關照，他適應的好像很好，至少與他印象中的「普通人」完全不一樣。

    中原中也好像稍微有些明白，太宰治會注意到他的原因了。只是他究竟是怎么找到這孩子的呢？更重要的是，從剛剛的談話里，好像傳遞出了一種不詳的訊息，中原中也不太想深入去考慮。

    這個人可是太宰治，他怎么可能突然死掉呢。

    從那之后，時緒就留在了PORT MAFIA，但是除了中原中也之外，幾乎沒人知道他的存在。

    有人會在首領辦公室的門口聽到十分美妙的鋼琴的聲音，但是只要敲門，那個琴聲就會立刻斷掉，就像靈異怪談一樣的神秘。

    但是太宰治身上發生什么事都不奇怪，大家也就當做普通的趣聞提過兩句，也就算了。

    最近有人在打聽你的消息。中原中也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身上有著外面的涼氣，帶著一些風塵仆仆。

    在與太宰治匯報完工作后，他對時緒說道。

    畢竟我在這里也很久了，被發現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時緒倒是不怎么擔心，他反過來安慰中原中也，而且我現在也沒有之前那么弱了，這是中也先生親口說的。

    你這方面進步倒是挺大的。中原中也稱贊了他一句，隨即搖了搖頭，這次不一樣，如果是從內部出去的傳聞，頂多是「PORT MAFIA的首領身邊多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但是對方是直接尋找你的。

    PORT MAFIA最近有沒有多出一個綠眼睛的少年。中原中也說道。

    是你的監護人吧。時緒還在思考的時候，太宰治在旁邊接口了。

    是呢，我還沒有跟寂雷先生聯系過。時緒垂下了眼，說道，但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就算想要留下來，也要讓家人放心。中原中也說道，看著時緒的樣子，稍微有些于心不忍，我去幫你

    這件事交給我吧。太宰治忽然說道，他的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桌子，你不用擔心了。

    聽到太宰治攬下這件事，時緒明顯的松了口氣，太宰治從來不無的放矢，只要他這么說了，就一定沒問題了。

    時緒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寂雷醫生，對方是個十分高潔的好人，簡直就像神明一樣，對于世人都有著一視同仁的悲憫，在這樣的人身邊，自己卻沒能如他所愿成為一個好孩子。

    不僅如此，還十分叛逆的傷了他的心跑掉了，現在甚至在PORT MAFIA這種組織里待著，雖然無論是太宰治還是他自己都沒有提過讓他正式加入，但是他真的很喜歡這里。

    無論是太宰治教給他的怎么處理首領的工作，還是中原中也交給他體術的訓練，他都學的很快，就連他自己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成長。

    雖然這種成長，大概是那些好人不愿意看到的吧。

    而且他不想離開太宰治，在那樣的世界里，他是唯一可以理解他的人，并且同樣的需要他。

    所以即使可能會讓寂雷醫生傷心，他也不想離開。

    忽然面前出現了一張放大的臉，太宰治靠近了他，眼睛彎成了月牙，稍微戳了一下時緒的臉，我都答應你了，怎么還愁眉苦臉的？

    時緒愣了愣，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

    說這個做什么。太宰治放緩了語氣說道，想道謝的話，就對我笑一笑。

    *

    結束了這次的任務，中島敦又回到了港口黑手黨的大廈，這是他唯一的歸宿和故土，即使充滿著冰冷與讓人不安的氛圍，但是回到這里時，會讓他感覺輕松許多。

    越是痛苦，越能讓他感到輕松，他是罪人，只有得到更多的痛楚，才能讓他有贖罪的感覺。

    他一直上了最頂層的首領辦公室，每次他回來都必須要去見首領，這幾乎已經是慣例了。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那間辦公室，屬于港口黑手黨首領辦公室的房間，東西越來越多了。

    幾乎他每次前來，都會在這里見到更加有生活氣息的東西，甚至把這個房間的死氣驅散了不少。

    先是一架白色的鋼琴，在黑暗房間里過分的醒目，然后是出現在太宰治椅子上的白色襯衣，落在地上的玫瑰花瓣，還有隨便放在哪里首領膝蓋上的書。

    總之不會是太宰先生的書，太宰先生并不像會看《海的徑》繪本的人，就算這本書現在是打開著放在太宰治的膝蓋上，他也不覺得這是太宰治的書。

    中島敦跪在地上，不太敢抬頭看。

    太宰先生，我的書是不是在你這里？少年的聲音響起，中島敦沒有聽見腳步聲，低著頭，余光看到了一雙鞋踩在高級地毯上，走到了首領的身邊。

    是這個嗎？太宰治的聲音很溫柔，中島敦從來沒聽過太宰治用這種聲音說話。

    嗯。那少年答應下來，將書抱在了懷里，看了一眼旁邊的中島敦，這孩子是你的下屬？

    比你還大兩歲呢。太宰治笑了起來，說道。

    接著中島敦感覺到一片陰影接近了自己，然后下巴被冰涼的手觸碰，抬了起來，撞進了綠色的眸中。

    中島敦終于看清了那個少年的樣子，穿著黑色的西裝，就像大部分的他的同事一樣，手上戴著黑色的露指手套，露出了冰涼的指尖。

    名字呢？少年又問道，中島敦能聞到他身上與太宰治極為相近的味道。

    敦中島敦。半晌，中島敦才反應過來是問他。

    我是御代時緒，是少年說道，他回過頭看了太宰治一眼，是什么人呢？

    我如今最重要的人。太宰治微笑著回答他，他十分隨意的說道，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加入PORT MAFIA吧，成為我的干部，留在我身邊幫我吧。

    中也先生說，如果您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一定要等到他回來才能做出答復。時緒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如今他的笑容已經練習的很好了，就連太宰治也挑不出錯處。

    中原中也前兩天被太宰治派出去了，進行一個十分復雜又龐大的任務，不能放棄，如果失敗PORT MAFIA會遭到極重的損失，也不能輕易交給別人，幾乎只有中原中也一個人可以做的重要任務。

    中原中也離開的時候并不是很放心，仔細叮囑了時緒很多事，才不太放心的離開。就算離開了，幾乎每天還要跟時緒通一個小時的電話。

    時緒君還真是聽中也的話呢。太宰治單手撐著腦袋，興致不高地說道，明明還是我先發現你的。

    他們通電話，當然不只是說太宰治的事，用中原中也的話來說，總是提他會胃疼的。他們會交流今天做了什么事，然后中原中也還會對時緒隱晦地提出，不要太聽太宰治的話了。

    我也很聽太宰先生的話，但是您不怎么命令我。時緒站的很直，看著面前的青年，我先進去了。

    留下來吧。太宰治突然說道，指了指自己座位旁邊的位置，像是極為隨意地說道，你也聽聽看。

    時緒頷首，完全沒什么意見地來到了他的身邊，模仿著平時中原中也的樣子，站在了太宰治的身側。

    因為他的存在，中島敦最初有些放不開情緒，直到被太宰治一步步緊逼，露出了十分脆弱的表情。

    請對我下令吧我不會再違抗您的命令了。

    時緒就像完全的旁觀者，看著這一切。中島敦拿著要轉交給武裝偵探薜男偶離開，太宰治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才開口問道，你看出什么了嗎？

    您好像要做什么會讓中也先生生氣的事了。時緒說道，他稍微沉思了一會兒，之后他會說什么，你又做這種事，簡直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你的命這么不值錢嗎，之類的話吧。

    太宰治低聲笑了起來，似乎很高興的樣子，他站起來走到了自己的辦公桌旁邊，輕輕轉動了放在上面的一個擺設。出現了一聲細小的咔噠聲，在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抽屜。

    太宰治從口袋里掏了一個鑰匙出來，打開了那個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封貼了封口的信。

    接著他轉過身回到了時緒的身邊，將信件和鑰匙一起交給了時緒，等中也回來，把這封信給他。這個是送給你的。

    時緒不明所以的收了下來，只要是太宰治說的話，他從來都沒有反對過，但是這次他問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太宰治微笑著搖了搖頭。

    還會回來嗎。時緒好像察覺到了什么，問道。

    當然啦。

    太宰治笑著揉亂了他的頭發，稍微彎下腰與他平視，暗色的眸子里仍然沒有什么光，但是時緒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影。

    你還在等我，對吧？

    時緒稍微上前了一步，虛虛地擁抱了一下太宰治，答應道，我會等著你的，所以一定要回來。

    第113章 14

    太宰治離開了。

    時緒坐在太宰治平時經常坐的座位上, 肩上披著那個男人送給他的大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面前放著一個信封，旁邊是一柄花紋繁復的雕花古典鑰匙。這兩樣東西, 信是點名給現在正在外面處理工作的中原中也的，另一個是給他的。

    時緒并不清楚太宰治要去做什么，但是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可即便如此, 他也沒有想要阻止太宰治的意思。

    阻止也沒有用, 時緒大概也是清楚這件事的, 太宰治想做的事從來都會成功，無一例外，一定會成功。

    只是他而已怎么可能去阻止他。

    時緒的視線集中在給中原中也的那封信上，他有一種直覺, 如果拆了這封信, 大概就可以知道太宰治想做什么了。

    可他真的應該這么做嗎？

    時緒拿起了那封信，太宰治平時用的東西都是高級品, 對于一張紙來說, 這封信十分的厚重，不知道里面究竟說了什么, 想從外面透過看到里面的東西也十分困難。

    信封上寫著中原中也的名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他最終還是將那封信放了下來。

    太宰治離開之前并不是完全沒有叮囑他，他說，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PORT MAFIA就交給他了。

    時緒抬手按了桌子旁邊的一個按鈕, 窗戶上的黑幕緩緩地升了起來露出了橫濱有些昏暗的天空。

    今天的天氣并不是很好，往日里湛藍的如同水鏡般的天空，今天就像籠罩了一層黑紗, 就像參加某人的葬禮般陰沉的顏色。

    這個幕布據說也已經有四年多沒有打開過了，如今徹底露出了本來的面貌。

    時緒在這個房間里住了兩個多月了，還是第一次這樣清楚的看清這個房間的樣子。

    在接收到了光后，原本顯得猙獰陰森的房間，現在看起來也變得極為普通，唯獨里面的擺設與普通沾不上邊，都是年代久遠的古董。

    時緒從窗戶往下看去，底下已經混亂成了一片。

    有人，一個少年，十分兇狠地掠奪著黑手黨們的生命，意圖來到這里。

    太宰先生

    有人在門口說道，時緒轉過臉來，看到了PORT MAFIA的「白色死神」，發現太宰治居然不在這里，他看上去有些驚訝。

    太宰先生正在休息。時緒說道，他此時的神態看起來像極了太宰治，他也是故意模仿著太宰治的言行，在對面前的少年說話。

    現在的事情很緊急，您可以通報一聲嗎？中島敦垂下頭來，不卑不亢地說道，芥川已經快要攻上來了。

    在PORT MAFIA掙扎了四年的少年，并不會被輕易地糊弄過去了。

    首領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時緒轉過身來，對中島敦說道，你明白嗎？

    按照太宰治的要求，他要隱瞞住他已經離開的消息，首領不在，對于底下正在搏斗的黑手黨們的信心是一種極大的動搖。

    中島敦朝著時緒快步走過來，一把揪起了時緒的領子，壓抑著自己的怒意說道，我要見太宰先生，現在沒時間與你玩鬧。

    嗯，你覺得我是在跟你玩鬧嗎。領口被收緊，時緒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既然他已經快要攻上來了，身為游擊部隊隊長的敦，你又在做什么呢？

    站在首領的辦公室里，威脅他身邊的人，置正在遭受攻擊的大家于不顧。時緒輕笑了一聲，抬起眼看著中島敦，或Ｋ擔你只是想趁這個機會來得到什么，比如首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