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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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止要女子上學,更要全天下的姑娘都牢記一個道理——越是生于塵埃,越要發奮讀書?!?/br> 話音剛落,身后人群中便突然響起掌聲,一位書生模樣的男子,連同他身后的友人一并現身,贊嘆道:“好!好一個‘越是生于塵埃,越要發奮讀書’。諸位,女子讀書的意義,已然在這位姑娘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了?!?/br> 在場眾人皆循聲望去,只見那玉冠的布衣書生上前一步,朝前來鬧事的幾人拱手道:“晚生以為,兄臺方才說的話有失偏頗。本人略讀過一點書,卻一向不信昭君出塞會安漢,木蘭從軍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吳,楊妃亂唐的那些古老話。在男人作主宰的社會里,女人是決計不會有這種大力量的,興亡的責任,都應該由男子負。但世上男子,大抵將敗亡的大罪,推在女子身上,在晚生看來,這真是一錢不值的,沒有出息的男人?!雹?/br> “那位小姐說得倒不錯,人無高低貴賤之分,誰說女子就一定比男的差?我泱泱大齊,人才輩出,女子亦不遑多讓,若她們都能讀上書,興邦建國,那我大齊必定更為繁榮昌盛!幾位兄臺不顧一切出面反對,實乃見不得我大齊欣欣向榮,莫非是jian細不成?” 他身后跟著幾位年紀相仿的友人書生,皆為之附和:“就是,我贊同宇文兄的話!再說,用‘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一詩來諷刺女子本就是錯誤。諸君稱自己讀過書,上過學,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我等向來自持男子漢大丈夫,胸懷寬廣,何以容不下一群女子?” 徐婉窈又驚又奇,趁亂走到裴筠庭身后耳語道:“二小姐,他們......” “靜觀其變就是?!?/br> 其實早在書生們出現時,裴筠庭就隱約猜到了。 秋闈才結束沒多久,不少進京趕考的書生都還留在城內,繼續等待明年春天的會試。 昨夜燕京下了初雪,瞧他們的樣子,應是相約前來踏雪會詩的,誰知正巧遇上。 領頭男子生得鼻偃齒露,經他一說,整張臉瞬間漲得通紅,惱羞成怒到極點,擼起袖子便要動手:“你這儒生,休要在此血口噴人!” “兄臺莫急,我說得不對嗎?如若我是對的,你又憑何怪我血口噴人?” 君子動口不動手,書生之中似乎并沒有會使拳腳功夫的,真打起來未必是對手。 旁邊侍衛都尚未來得及做反應,裴筠庭便一個閃身上前,擋在他們身前,手中仍握著那把劍,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陸時逸朝侍衛喊道:“愣著做甚?將這些無故鬧事的好事者抓起來,立刻交由官府處置?!?/br> “你敢!”那人指著他鼻子,趾高氣昂道,“你們可知我背后是誰?要先想清楚了,否則......” 如果今日站在此處的是別人,說不定眼下真會打起退堂鼓。 然而世上鮮有如果。 “不過是些無賴潑皮,套上幾件人模人樣的衣裝,倒也真敢自稱讀書人。此等蹩腳的手段,也好意思拿出來在我面前班門弄斧?!?/br> 書院初建之時,他們便已經被盯上了。 先前說過,某些招收女子的書院故意將她們的學雜費抬高,其實正式以此牟利。大齊律法嚴苛規定男子的學雜費不得超過幾何,卻從未提及女子的利益。 如今出現了一個學費便宜,且只招收女弟子的書院學堂,撼動他人長久壟斷的利益,自然要被聯合起來對付。 裴筠庭料想過這些,但她依舊愿意堅持本心。 來挑事的人原是想煽風點火,讓那些家徒四壁又臉皮薄的人知難而退,順帶搞壞閱微堂的名聲,預備謠傳他們名不符實,打著免除多余學雜費的幌子踩高拜低,蔑視窮苦人家,兩邊討不到好。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運氣不佳,遇著裴筠庭這把難啃的硬骨頭,還碰見了一群風華正茂,正逢志懷高遠,心存熱血的儒生們,激起群憤。 要知道,世上并非人人都有舌戰群儒的口舌之力。 待挑事的人被強行帶走后,裴筠庭特地前去同書生們道謝:“多謝幾位相助,感激不盡?!?/br> 被稱作“宇文兄”的男子躬身回禮:“在下名喚宇文章,姑娘無需多禮,我等并未有意偏幫哪一方,路見不平,只為明辨是非罷了?!?/br> “你算幫了我,我自是要感謝你們的。諸位若不介意,可入城一道用膳,我請客,就當志同道合,交個朋友,如何?”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最后齊刷刷地看向宇文章。 思忖片刻后,他才下定決心:“瞧姑娘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今日相遇即為有緣,我等便斗膽叨擾了?!?/br> ...... ...... 長日落盡,血紅的晚霞暈染至山巔,堪稱賞心悅目。 與城郊那頭如火如荼,一派和諧的場面截然不同,自純妃入殮以來,齊王府上下噤若寒蟬,家仆全都哭喪著臉,氣氛壓抑沉重。 純妃一死,云妙瑛自然無法繼續在宮中長住下去,幸而燕懷澤良心尚存,很快安排她和俞姑姑搬到齊王府來。 即使如此,燕懷澤還是只將自己關在密不透風的房內,像縮在殼里的烏龜。有時甚至整日滴水未進,除了偶爾前來的韓相外誰也不見,府中下人對此憂心忡忡。 經歷諸多人生變故,又于燕京城旁觀許多明暗爭斗的云妙瑛,現如今飛速成長,許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不再是從前被家人捧在手心,無憂無慮的氏族小姐了。 她和張裕臻暫且算未過門的女主人,管家束手無策之下,竟破天荒請求她出面勸勸燕懷澤。 雖然心中覺得燕懷澤必定會拒絕,但管家年事已高,又實在用心良苦,動了惻隱之心的她決定試一試。 叩門便足足叩了小半炷香,云妙瑛耐著性子:“齊王殿下,你究竟要作踐自己到何時?大家都很擔心你,哪怕允許人進去照顧你也好啊?!?/br> “你走吧,我不需要人照顧?!?/br> 此后無論她問什么,即便燕懷澤逐一答話,她卻能聽出其中的頹廢煩躁之意,仿佛應話僅是為證明自己還活著。 如此循環往復,云妙瑛亦難繼續好聲好氣地哄他,畢竟世人皆苦,他這算得什么:“你說出去就出去?齊王殿下,你的命可非你一個人的,你現在要是死了,我、張裕臻和你府上家丁,甚至韓丞相也必定死路一條。云氏為助你奪嫡,將我送至你身邊,現在放棄,所有人都得跟著你陪葬?!?/br> “行,不說話,你喜歡裴筠庭是嗎?我立刻就差人去請她,好教她瞧瞧你這落魄模樣!” 此時此刻,燕懷澤終于打開塵封的房門,同時居高臨下地看向她,眼神里充滿警告意味。 “我說滾?!?/br> ------- ①原話出自魯迅的《阿金》,對某些詞語有作細微改動。 BGM 青衫薄——KBShinya/哦漏/排骨教主/蕭憶情Ale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