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寧清夢說什么，便見青鸞折了回來，在書房門外道：陛下，李大人求見。

    不見。

    寧清夢拒絕得干脆，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那種，只不過青鸞臉上卻有了為難的神色，復道：陛下，李大人說有急事要求見陛下。

    寧清夢這次還是思量了半晌，最終還是應下了。青鸞說過女帝下朝之后不喜歡接見大臣，除非有什么大事，這下秦沐倒是見識到了。若那李大人說的并非寧清夢認為的大事，怕是寧清夢要發怒了。

    青鸞退了回去，把李大人領了進來。那是一個微胖的男子，身材不高，目測不到一米七，下顎蓄了胡子，濃眉卻細眼，滿臉橫rou，在秦沐看起來就是長得挺丑的。

    秦沐見狀，正要退出去的時候，卻被寧清夢叫住了。

    秦沐，給朕倒茶。

    看穿了秦沐的意圖，寧清夢把秦沐留了下來。秦沐看了一眼女帝的茶杯，幾近見底，她馬上彎腰給她滿上。青鸞說過女帝的茶杯不能空，而且女帝親自發話了，她自然就不敢離開了。

    那男人朝著女帝跪了下來，頭壓得很低，那肥胖的身軀似乎還有些微顫，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

    犯事兒了？

    胡圖：【這叫李崗，被人揭發賑災不力，是該瑟瑟發抖的?！?/br>
    胡圖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響起，秦沐也算是知道這事情的始末了。胡圖及時的解說也讓秦沐感到安心，至少這系統知道的比她多。

    陛下，請陛下收回成命！

    李崗朝著女帝叩首，態度懇切，可寧清夢的臉色卻愈發不善，秦沐甚至能清楚感覺到女帝的不耐煩。

    李大人，這就是你說的大事？

    寧清夢眼神也隨即冷了幾分，顯然很不滿下朝后還有別人打擾她。秦沐隔著兩個人的距離也能感覺到寧清夢身上散發出來的威懾，這跟剛才溫柔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陛，陛下，微臣

    李尚忠，君無戲言，李崗擅離職守導致賑災不力，用他一條命償衡城千條性命已是朕慈悲。

    李尚忠？不是李崗嗎？

    胡圖；【咳咳，我，我看錯了，這是李尚忠，李崗是他弟弟?！?/br>
    秦沐：

    虧我還說你稍微有點靠譜！

    陛下

    退下。

    寧清夢盡顯她的冷酷無情，可秦沐卻覺得這也無可厚非，剛才寧清夢也說了，李崗的失誤賠上了衡城千條人命，一命還千命，算是便宜他了。

    李尚中張了張嘴，再看寧清夢冷冽的神情，不敢再說什么，便灰頭土臉地退了回去，書房又回歸平靜。

    秦沐大氣不敢出，只是默默站在角落，就怕寧清夢心情不好拿自己撒氣。

    秦沐。

    秦沐聽見寧清夢喚自己，不自覺地打了個激靈，怯怯道：是，陛下？

    過來，朕教你習字。

    聽及此，秦沐的冷汗不自覺地沁出來，這個女人兩張面孔能毫無壓力地切換自如，簡直比她這個準影后還要可怕。對于這種太過可怕的人，秦沐向來都不會想靠近，可偏偏她現在得刷她好感度。

    簡直是與虎謀皮！

    謝陛下。

    秦沐走到寧清夢身旁，忽然就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可沒有見過宮女與皇帝一同坐下來的，這可愁死秦沐了。

    寧清夢看出了秦沐的糾結，嘴角微微勾起，道：你會寫什么字？

    本來秦沐想說都會，可是這簡直太可疑了，便道：一些簡單的字。

    寧國用的是行楷，而且是她認識的中文字，只是比較苦惱的一點是，此時他們所用還是繁體字，她繁體字會看會讀，但是未必會寫。

    寧清夢對秦沐甚是有耐心，便是在一張宣紙上寫上一個秦字，輕聲道：這是你的姓。

    隨后，寧清夢便把筆遞給了秦沐，接著道：你試試。

    秦沐曾經拍過一部古裝劇，里頭她演的是一個大家閨秀，為此她還特地去練字和學國畫，所以若是她真的認真寫的話，字未必會比寧清夢的差。

    只是寧清夢的字卻十分有韻味，看似秀娟，筆觸卻鋒利，仿佛在一片柔和的風中藏著鋒利的刃，糅合在一起卻別具一番滋味。

    秦沐拿過寧清夢遞過來的筆，彎下腰，一手拉住自己的袖子，姿勢標準地在宣紙上寫上一個秦字，為了避免女帝又懷疑自己，所以她故意寫得隨意一些，字沒什么特色，卻還算端正。

    寧清夢看著秦沐的字，雖算不上娟秀，可勝在端正，日后會更好。隨后寧清夢又教了秦沐幾個字，除了秦沐二字，寧清夢還教了秦沐怎么寫她的名字。

    【寧清夢】

    秦沐看著宣紙上的名字，便覺這名字秀美且脫俗，可偏偏擁有這個名字的人是一個帝王。

    帝王的名諱一般不容許別人說出來，可寧清夢卻教給了自己，秦沐的心里有些微妙，總覺得女帝對自己很特別。后來想想，應當是為了感謝自己救過她吧，否則她就會像以前一樣，對自己不屑一顧，也不會多關心。

    多學些字，日后會有用。

    寧清夢說完后，秦沐便想起了上官婉兒這號人物，寧清夢以后不會是想讓自己擬詔書吧？

    胡圖：【你想多了?！?/br>
    秦沐：【閉嘴！】

    胡圖：【你跟上官婉兒的聰明才智差多少心里還沒點ACD數嗎？】

    秦沐：【你是想報復我是吧，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剛才連人家大臣都認錯了?！?/br>
    胡圖：【】

    秦沐？

    寧清夢見秦沐沒有應她，便轉頭看向那人，兩人目光剛好對上，秦沐的目光馬上閃開，就怕露出什么端倪，畢竟她正在心里跟糊涂系統吵著架呢！

    可在寧清夢看來，那躲避的眼神卻像極了小倉鼠，也像極了小團子做錯事兒時的模樣，生出那么幾分可愛又令人憐憫的感覺。

    諾。

    秦沐為自己失神感到尷尬，自己應下后，又不見寧清夢移開目光，只見她緊緊盯著自己，這讓自己有些無所適從。雖然她是演員，早已經習慣了被粉絲和人群盯著的感覺，可寧清夢是不同的，先不說她是個大美人，而且還是皇帝，這么盯著自己，秦沐總覺得心里有些麻又有些怕。

    你怕朕。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秦沐微微抬眼，對上寧清夢的眼眸，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氣。這個女人沒事兒長這么好看做什么？可是轉眼想到她曾經干過的事，秦沐便覺得像是被一條極美的蛇盯著一樣，讓她怕得喉嚨都在發疼。

    怕朕，當初又何必救朕？

    當時你還不是皇帝啊喂！

    秦沐自然不會把心中的話說出來，想了想，便道：原來陛下都知道了。

    末了，秦沐嘴角還帶了絲苦笑，看起來就像委屈了許久的模樣。

    胡圖：【裝，你繼續裝?！?/br>
    秦沐：【閉嘴！】

    寧清夢見了秦沐這副模樣，還未來得及開口，秦沐便道：當時不知落水的是何人，只是救人心切。后來才知是陛下，這也算是奴婢的福分了。奴婢未曾在御前伺候過，有些緊張，對陛下有著敬畏之情。

    秦沐不卑不亢地說完后，寧清夢微微垂眸，道：你救過朕，皇族卻未曾施恩于你，這是朕的失誤。日后你便好好跟在朕的身邊，有朕護著你，定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此話一出，秦沐感覺胡圖不必在自己腦子里放煙花她也覺得足夠高興了。在皇宮里有皇帝照著，這不跟橫著走沒有什么兩樣嗎？

    寧清夢覺得溺水那次是自己最危險的一次，若是她那時候就死了，便沒有后續的這些事兒了，所以秦沐的救援很重要，連帶著她認為秦沐這個人也很重要。

    沒有她，便沒有現在的寧清夢。

    陛下，奴婢何德何能

    胡圖：【你再裝，一會兒就把自己給裝沒了?！?/br>
    秦沐：【】

    秦沐沒有說下去，牙關有點泛酸，上次的教訓還歷歷在目，要是自己說多了，寧清夢把剛才的話收了回去，那可咋辦？

    你安心留在朕的身邊即可，不必多說。

    寧清夢說完后，秦沐便高興地舒了口氣，隨后寧清夢補了一句，隨即讓她的一顆心砰砰直跳，感覺被撩了。

    若是朕無法使你得到安穩的生活，那朕也愧為一國之君了。

    秦沐眼眶有點泛酸，她自小就野慣了，因為是女孩子，爹不疼媽不愛的，畢業后就去了大城市打拼，跟家里幾乎斷絕了關系。之后一頭栽入人際關系復雜的娛樂圈，真心實意的沒有幾個，倒是時常防備被人陷害，也經常注意自己的言行免得名譽受損。

    從來沒有身邊的人對她真心地噓寒問暖，而寧清夢是第一個。

    安穩的生活？秦沐是不信的，在這宮里頭哪有什么安穩的生活，但是有女帝這尊大佛照拂著，自己的日子想必會好過不少。

    第九章

    秦沐用了幾天來習慣在寧清夢身邊伺候的日子，青鸞偶爾會陪在自己身邊，教自己沏不同的茶，也教自己辨認不同的墨和酒，日子也算得上有趣，自己也跟青鸞逐漸熟絡起來。此外，小團子現在跟女帝形影不離，它很喜歡自己，除了跟女帝撒嬌，偶爾就會過來蹭蹭自己的腳，趁女帝不注意時秦沐會過一把擼貓癮。

    正值盛夏，皇宮里里外外的熱得如火爐一般，即便寧清夢的寢房和書房都算得上涼快，可秦沐依舊熱得飆汗。她身著的宮女袍子是十分耐磨的布料，這種耐磨的布料有一個壞處就是不透風，穿在身上就十分悶熱。

    今天，秦沐一如既往地站在寧清夢身后當值，由于太熱了，一只手不斷地朝著自己的臉和脖子扇涼，時不時抬起手抹去自己額角流下的汗水。

    就在此時，寧清夢停下了手中的筆，嚇得秦沐馬上又站好，不敢亂動，眼觀鼻鼻觀心的，仿佛剛才那熱得差點要飆臟話的人不是她一樣。

    來人。

    秦沐知道寧清夢叫的是其他宮女，因為她若是喚自己，定會喚自己的名字。門外很快傳來規律的腳步聲，便見一個宮女低著頭，朝著寧清夢欠了欠身。

    去冰窖取冰塊過來，天氣悶熱，解解暑。

    諾。

    秦沐聽到寧清夢說的話，仿佛看到了天大的救星一樣，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掩不住的愉悅。雖然這冰塊肯定沒有現代的空調那么頂用，可是也聊勝于無。

    寧清夢說完后，又執起筆繼續批閱奏折，在秦沐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抹淡笑，心情似乎也不錯。兩個宮女吧一塊約摸十五寸的四方冰塊抬了進來，正當她們要放在女帝身旁的時候，女帝卻開口了。

    放在那兒。

    寧清夢指了指離秦沐很靠近的位置，宮女聞言便馬上抬了過去。秦沐站著的位置與寧清夢有約摸四個人的距離，本來冰塊是放在寧清夢的身旁的，可現在寧清夢卻讓人把冰塊放在自己的身旁，離了她自己有三個人的距離。

    秦沐這下就算再遲鈍，也明白寧清夢這是特意為自己準備的，說不感動是假的，她也實在是很佩服寧清夢的觀察力。她明明沒有回頭，可是自己的一舉一動似乎都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那冰塊離自己很近，那寒涼的感覺瞬間冒起灑遍自己全身，酷熱感終于消退了下去，她也忍不住用手背輕輕碰了冰塊，讓自己更涼快些。待到兩個抬冰的宮女離開后，秦沐躊躇了半晌，便道：謝謝陛下。

    嗯。

    寧清夢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輕聲應下，也算是默認了這是她特意為秦沐準備的。秦沐身前的冰塊給予她冰涼的感覺，而寧清夢卻給了她溫暖的感覺，這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同時沖擊著秦沐，讓她眼角有些微熱。

    寧清夢雖然平時冷冷淡淡的，說話也沒多大的情緒，生氣也好，開心也好也不會隨意表露出來，名副其實的喜怒不形于色，可她對自己當真很好，好到秦沐懷疑人生。

    秦沐：【糊涂，糊涂?！?/br>
    胡圖：【怎么啦宿主？】

    秦沐：【我問你，現在女帝對我的印象如何？】

    胡圖那里停頓了幾秒，隨后才聽見它那少女音傳來過來：【女帝覺得你挺聰明的，而且她覺得你學習很快，能擔起一些更重的擔子，嗯】

    胡圖說到后面就停頓了很久，秦沐馬上問：【怎么了？】

    【就是有些太過私密的想法我是無法窺見的，所以我知道的就這些了?！?/br>
    秦沐覺得自己知道這些也已經不錯了，至少知道現在女帝對她的印象不錯，而且她還認為自己能夠擔起更重的膽子，這下上朝堂有望了。

    胡圖：【你已經用了兩次機會，現在還剩三次?！?/br>
    秦沐：【知道了?！?/br>
    秦沐覺得這個系統的心是石頭，大家都這么熟了，居然也不給自己多一些便利。只是她轉念一想便覺得自己有些搞笑，系統有心嗎？

    就在此時，青鸞進來了，只見她朝著寧清夢欠了欠身，道：陛下，這是流火送來的密信。

    流火，流火樓的樓主，聽說常年戴著面具，行為乖張，只是算不上為非作歹，所以江湖中人都對她敬而遠之。然而，流火這個名字只是在宮里才會用，她在江湖上用的是另一個名字夏火仙。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秦沐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名字太中二了。

    青鸞把手中的信紙交到寧清夢手中，秦沐沒敢看，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耳邊是寧清夢翻開信紙時的聲音，這讓秦沐對信的內容產生了好奇。這宮里頭的生活可謂是枯燥乏味還如履薄冰，可秦沐倒是有點向往江湖那種快意恩仇，畢竟武俠就是成年人的童話，

    寧清夢垂眸看向信紙上的內容，臉色不變，看完后便用火折子把信燒了。

    告訴流火，絕命閣若是有所行動，不必留手，該殺的全殺了。

    寧清夢說完后，秦沐心底是有些發涼的，在寧清夢口中，人命就是一個字的事兒，只要寧清夢愿意，誰都有可能成為刀下魂。秦沐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只覺得脖子涼涼的。

    諾。

    青鸞應了聲后，抬眼便見擺放在秦沐身邊的冰塊，她先是愣了愣，隨即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便退了出去。秦沐把青鸞的表情全都收攬于眼底，她明顯看到了青鸞的驚詫，可隨后卻似是我懂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