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想當初,小白還在街頭流浪時也是這樣,只有當其他流浪狗都飽餐以后,它才敢去垃圾桶里撿食殘存無幾的剩菜剩飯。 這么想著,容澤看向元始的目光充滿柔情,朝他招了招手,柔聲道:崽崽,你別怕,過來呀。 這個凡人是在喊他? 元始一直密切注意著容澤的舉動,此刻不由愣住。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他從未被人稱作崽崽。 見崽崽滿臉茫然無措的樣子,容澤心想,這小家伙實在太害羞啦,既然如此,那他就幫它一把。 他端起一盤金燦燦的蜂蜜涼粽,朝元始走來。 元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認真思考該不該離開此地。 他堂堂元始天尊,哪怕面對洪荒大劫,面對西方教的陰謀詭計,也面不改色,絲毫不退一步。 可問題是,就算是可惡的西方教,也不會逼他吃下用木頭灰水燒的食物啊。 啊,張口。 元始眼皮一跳,果然,他擔心的事發生了。 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如果不吃,興許會引起這個凡人的懷疑,那他想繼續臥底,恐怕沒那么容易。 可如果吃了 元始眸中閃過一絲屈辱,在容澤期待的目光下,還是緩緩張開口。 等等,這味道好像還不錯? 蜂蜜的甜香充斥口腔,粽rou軟糯微彈,細細品嘗,還有谷物和草葉的清香。 幾乎是無意識的,元始的大尾巴高高豎起,抖得像在篩糠。 辟谷多年的元始頭一次知道,原來光是一味甜,就有這么多種滋味。 蜂蜜是醇熟的香甜,糯米是谷物的甘甜,還有來自箬葉的植物清甜。 好乖。 容澤嘴角邊擠出兩個深深的梨渦,見大白貓沒有抗拒,小心翼翼伸出手,在它腦袋上輕輕一擼。 摸到了,果然和想象中一樣柔軟! 容澤的心都要化了,又下意識揉了兩把。 元始:??? 是可忍孰不可不可忍也得忍。 他又憤憤地啃了一大口涼粽。 容澤笑瞇瞇地看著他吃粽子,發現崽崽不僅顏值奇高,連吃東西的樣子都那么優雅好看,吃完后嘴邊干干凈凈,連顆米粒都沒沾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只小獸,而是同自己一樣會思考的人。 話又說回來,他是不是該給崽崽取個名字?它好像不大喜歡崽崽這個稱呼。 元始警惕地抬眸。 這個凡人為什么這么看著他,他又在想什么幺蛾子? 容澤托著下巴,一臉認真地看著元始,越看他越像當初的小狗小白,脫口而出道:那不如你就叫大白好了。 元始:??? 第4章 、大白 昴日星官的金色馬車在西邊徐徐降落,白日的喧囂漸歸沉寂,倦鳥投林,百獸還巢。 容澤收拾好鍋碗,處理了廚余垃圾,轉身看到兩團紫色的幽光。 !他心頭一緊,方才想到這是那只新來的大白,才松了口氣。 元始幽幽掃了他一眼,又繼續眺望遠方。 九條蓬松的大尾巴大幅度地拍打著地面,幾乎要纏作一團。 他現在心情很復雜,需要緩緩。 放眼洪荒,恐怕沒幾個人比元始更為挑剔。 收徒弟,要挑跟腳好根骨高的,選教址,也要選昆侖山這樣的名山,這樣才不枉三清的身份。 是以他一向看不慣三弟通天廣收門徒的做派,看看他那些弟子,都是什么個歪瓜裂棗,簡直胡鬧。 就連取名字,元始也要斟酌再三。 陸吾這名字,是他想了一晚上才想出來的。 結果那個膽大包天的人族竟要給他取名為大白? 實在是不知所謂,有辱斯文! 容澤卻不知他在生悶氣,見其他異獸都散了,而大白仍留在原地,忍不住問:大白,你不回家嗎? 大白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沒聽懂。 容澤也不介意,穿越以來,他也習慣了自己跟自己說話,又道:還是說你迷路了?如果你找不到回去的路,不如去我家? 元始胡須一抖,徐徐扭頭:綴玉峰明明是他的地盤,這凡人是何等膽子,竟敢如此瞎說。 容澤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同意了,彎腰將他抱了起來,輕快笑道:那咱們一起回家吧。 大概因為大白讓他想到了小狗小白,他忍不住把當年對小白的感情傾注在這只九條尾巴的大貓身上。 被抱住的一瞬間,元始微微僵住,但沒有掙脫。 這凡人這么做,倒是如了他的意。 何況他也有些好奇,他口中的家究竟在什么地方。 山林里的夜安靜又寂寞,雖然今夜月色不錯,但不足以照明。 容澤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抱著大白,腳下爬著山路。爬到一半,他就有點受不住了,停下腳步,微微喘著粗氣。 唔,看來大白不是虛胖 真是沒用。 元始撇撇嘴,卻暗中將一小股靈力注入容澤體內。 歇息片刻,容澤驚訝地發現,自己好像渾身充滿力量。 難道是他這段時間山路爬多了鍛煉出來的? 容澤不疑有他,一鼓作氣,終于爬到了目的地,半山腰處一個隱秘的山洞洞口。 剛穿來那兩天,他都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后來才慢慢發現了這里有個山洞,里面空間還挺大,便在這里安了家。 元始對這個山洞有一點印象。 有一回他在綴玉峰種咳,種樹時無意發現這里有個山洞,不過他記得這個洞口當時被山壁上的藤蔓遮擋纏繞,雜木叢生,枝葉堆積,顯得有些陰暗。 他當時覺得這樣太亂,一點都不美觀,想隨手處理掉,卻被另一件事耽誤了,之后也忘了此事。 漆黑的夜晚并不影響元始的視力。 他看著收拾得整潔干凈的山洞,滿意地點頭,心說,這凡人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既然如此,那他不妨也送他一份禮物。 容澤見大白掙脫他的懷抱,在山洞閑逛了一圈,還不住點頭,不免有些好笑: 他怎么覺得,大白這樣子像極了那年來他們飯店視察的大老板? 正這么想著,他突然感覺洞里沒之前那么陰冷潮濕。 開始他發現這個山洞時,還有點猶豫要不要住進來。這洞雖大,卻有一點不好:太潮。 他檢查后發現,洞xue頂端常年漏水,這能不潮嗎? 可惜他暫時沒法找到更合適的居住地,幕天席地總歸不大安全,只好住下。 好在現在天氣還暖和,雖然潮了些,也能住人。再加上他清理得勤快,也沒什么霉氣。 容澤心念一動,舉起火把朝洞頂照去,驚訝地發現原本漏水的地方竟不再滴水,不僅如此,連水漬都不見了。 這是什么原理,難道是山泉改道了? 容澤百思不得其解。 余光瞥見他瞠目結舌的模樣,元始掀了掀眼皮,心想:少見多怪。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漏水總是好事,容澤很快就不糾結了,從隨身空間里取出一堆干燥的稻草,再將棉被鋪在上面。 之前因為潮濕,他也不敢把日常用品放在這里,只能隨身攜帶。 元始已經不止一次見容澤使用隨身空間,這次他看得更仔細,看到容澤先是在左手手腕內側一抹,才打開隨身空間。 他發現那個部位有個云紋樣的胎記。 這個胎記讓他生出一絲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元始眼睛閃過一絲困惑,還想再細看,然而隨著容澤鋪床的動作,胎記已被袖口遮擋。 容澤收拾好自己的床鋪后,還用剩余的稻草給大白鋪了個窩。 他也不知道大白睡不睡窩,不過它既然長得像貓,應該生活習慣也跟貓科動物差不多的吧? 元始一開始不知道容澤這是在做什么,直到聽他喊自己的名字,才明白過來,那是自己睡覺的地方。 荒唐!元始幾乎要脫口而出。 他堂堂洪荒圣人,又豈能睡在這種不講究的地方? 容澤不明白大白為什么突然扭頭就往山洞外走,難道它不喜歡自己鋪的貓窩? 聽說貓科動物的領域意識都很強,大概是它不習慣跟自己一起睡吧? 雖然有點遺憾,容澤還是決定要尊重大白的意愿。 元始往外走的腳步越來越慢,圓圓的耳朵仔細豎起,卻沒聽到應該有的腳步聲,只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這個凡人千辛萬苦把他帶回來,難道不想留下他嗎? 元始忍不住回頭,瞬間目瞪口呆:容澤已經脫去外衣,準備入睡。 元始收回復雜的目光,到底沒有再折返回去。 他徐徐走到洞口,抬頭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上中天,銀白的月華從頭頂傾瀉,落在九條尾巴的大貓身上,像是覆上一層輕紗。 溫柔得像一幅雋美的畫。 容澤的床斜對著洞口,閉眼之前,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個場景。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閉上眼,很快就進入黑甜鄉。 起風了,大風呼嘯,烏云遮蔽了月光,大地陷入黑暗。 嗚咽的風聲裹挾著不知名怪鳥的嚎叫,聽起來頗為滲人。 元始回望一眼,發現那個凡人雙眉緊鎖,嘴唇用力抿著,似乎睡得很不踏實,隨時有驚醒的跡象。 太吵。 他煙紫色的眸中劃過不悅。 一聲短促的慘叫以后,怪鳥聲消,大風停止,云散月出,大地重現光明。 一切又恢復原本的寧靜,容澤雙眉漸漸舒展。 夢里有清風,明月,和詩。 *** 清晨乳白的霧氣在林間漂浮,溫柔天光喚醒美妙的夢境。 一覺睡到自然醒,容澤只覺格外神清氣爽。 他已經許久都沒睡這么安穩。每到半夜,這附近就有怪鳥在叫,有好幾次都被吵醒,就再難入睡。 他想,昨晚那只怪鳥好像沒亂叫喚? 容澤收拾好被褥,走到洞外,正伸著懶腰,動作猛地一頓。 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沒看錯,蹲在最高那根樹梢上一動不動的雪白毛球,的確就是大白。 大白小心! 容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卻不敢大聲驚呼,怕驚擾到對方。 他左右張望,尋找是否有可用的工具,能把大白給抱下來。 他見過不少貓咪被困在高處無法脫離的新聞,知道這時候光憑貓咪自身的能力是很難解開困局,若是貿貿然跳下,只怕會受傷。 容澤急得原地打轉,腦子飛速運轉,思考到底該如何救貓咪。 元始在體內運行完一套功法,徐徐睜開眼。 不知為什么,這一晚他的效率奇高,還突破了前幾日無法突破的瓶頸。 難道換個環境有利于修行? 元始認真思考以后是否要時常更換修行地點一事,突然察覺到什么,尾巴尖一勾,目光往身下掃去。 饒是他見多識廣,也看不出那個凡人到底在做什么。 容澤在樹下鋪滿了稻草和被褥,正艱難地往樹上爬。 他有十多年沒爬過樹,好在平時也會鍛煉,身手還算敏捷。 只不過大白所在的位置實在太高,他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夠得著。 大白,你別害怕,我很快就來救你了。 爬樹之余,容澤還不忘安撫被嚇呆了的大白。 元始愣?。哼@個凡人,是想救自己? 他的第一反應是荒謬可笑,但轉念一想,卻又有一絲動容。 自成圣以后,元始就再沒聽到有人要保護他這樣的話了,倒是前來尋求他庇護的人越來越多。 洪荒圣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這是人盡皆知的常識。 不會有人相信圣人也需要被拯救,因為他們不沾因果,不滅不散。 可以這么說,除非洪荒世界毀滅,否則圣人將與天地同壽,永生永存。 在元始的記憶中,唯有一個人說過要保護他這樣的話,那便是盤古。 在很久很久以前,父神盤古從混沌之海中開辟洪荒,從此,這個世界有了光明。 盤古一氣化三清,他記得自己一睜眼,見到盤古高大的身軀矗立在他們三兄弟跟前。 他聲如洪鐘,吹氣如風,笑聲爽朗,說:吾名盤古,乃爾等之父。 那時盤古經過開天辟地,已經很虛弱了。但即便是這樣,他依然堅定地守護在三清以及洪荒中其他幼小生命面前,為他們消滅混沌余孽。 盤古死后,元始立志要繼承他的意志,守護他好不容易才開辟出來的洪荒世界。 眼前因為爬樹而略顯狼狽的容澤,意外與記憶中盤古的音容笑貌有所重合。 元始怔忪間,容澤已經爬到他所能爬的最高處。 容澤大喜,努力伸長手臂去夠元始,奈何還是差了一點點。 難道就這樣功虧一簣? 容澤滿臉沮喪。 元始若有所思。 突然不知從哪里刮來一陣風,元始所在的那根樹梢隨風飄搖。 容澤的心高高提起,卻見那樹梢往他的方向移了幾分。 ?。?! 容澤屏住呼吸,一手牢牢抱住樹干,另一只手則向元始伸去。 大白,你慢慢過來,我保證一定能接到你的。他低聲安撫。 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九尾大貓竟真的邁開步伐,朝他走來。 一只雪白的前爪不動聲色藏起尖鉤,輕輕放在容澤攤開的手掌上。 不知什么時候,風停了。 容澤長吁一口氣,拭去額角沁出的細汗,手指點了點掌中的毛球,忍不住笑了: 你啊你下回可不敢爬那么高了,知道嗎? 沒出息,這點高度就嚇成這樣。 元始撇撇嘴,輕巧地從他掌中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