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醫師？轉頭看去，跟著他來了公司的周德易正坐在沙發上發呆，看他呆滯的眼神，就知道他的思緒已經飄到很遠的地方去了，連近在咫尺的呼喊都沒聽見。

    無奈地搖搖頭，李賢因也沒去強行喚回周德易的注意力，把望遠鏡放進抽屜之后，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直接撥到了外面的秘書室。

    接電話的人很陌生，他可以確定自己從沒聽過對方的名字，對聲線也不熟悉，完全不明白自己的秘書室里什么時候有的這號人物。

    大概是在他車禍住院期間被調進來的？

    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調換了秘書室成員，這絕對屬于相當具有挑釁意味的事情，但李賢因并沒有在這個地方糾結太久，直接略過了讓人詳細介紹一下自己的環節，讓財務室長到辦公室來找我一下。

    S.M目前的財務室長還是李賢因頭一次見的徐志元，這人在公司中應該屬于比較向著金英敏的那一派別，第一次見他這個新社長的時候，還企圖蒙混過關，不給他看相關財報，結果最后被李賢因懟了一頓。

    自那之后，徐志元就沒在財報調閱上卡過自己這位上司，但說到底也不算從此改變了立場，只是表面上顯得中立，心里到底站哪邊的不好說。

    財政又屬于公司里最敏.感的那部分，本來沒打算在S.M待太久的李賢因也就沒下手踢走徐志元，怎么說人家也在S.M工作好多年了，一上來就進行職位調動也有點不太尊重人家為公司奉獻過的時間與青春。

    至少在徐志元沒有大的工作失誤和隱性威脅之前，李賢因原本是不太可能動到他頭上的。

    不過，那也只是原本而已。

    從金英敏能那么快把觸角伸進財務室來看，很難說徐志元不是站在他對立面的人物，而這就已經夠得上隱性威脅的標準，他也沒資格抱怨李賢因回公司的第一時間就處理他。

    都是自己作的。

    似乎是被嚴肅的氣氛煞到了，因為女兒今天參加高考而心緒不安的周德易終于從自己的世界中走了出來，茫然地看了看李賢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辦公室里似乎有點礙事。

    他今天本不該來的，盡管這幾天都在李家別墅住著，但周德易只是個心理咨詢師而已，推著李賢因去醫院還勉強能說在職責范圍之內，但作為除保鏢外唯一的隨行人員跟來S.M，好像怎么想都不太對勁。

    明明是醫師來著，現在看著卻更像助理。

    李賢因似乎要開始談工作上的事兒了，周德易也不好繼續杵在這兒，找了個借口準備先去別的地方逛一逛，我去給你泡壺茶。

    盡管S.M的舊大樓看起來矮矮破破的，并非在其中工作的普通大眾卻也不是很容易就會有入場參觀的機會，來都來了，肯定得好好圍觀一下，之后也能當做談資講給他女兒聽。

    不用了，給我泡茶很麻煩的，周醫師要是不想旁觀，可以到休息室看看書，或者到練習室外邊兒轉轉。

    公司里倒是有車禍前就存在茶水間的名貴茶餅，但能夠按照他要求的步驟把茶泡出來的助理都不在身邊，李賢因也沒有硬要湊一嘴的意思，倒不如早點兒辦完事兒，回到家還能趕上下午茶。

    這句話中的休息室指的是社長辦公室中自帶的小房間，周德易當然不可能獨自到那種相對私人的場所里休息，最終還是出了門，只是有些不湊巧，他剛拐過門外邊兒的走廊拐角，就被臉色不太好的徐志元撞到了。

    抱歉。徐志元有些敷衍地表達了歉意，沒等對面的人做出回應，就徑直往前走去，最終消失在社長辦公室的大門中。

    周德易當然不認識徐志元，也不太清楚最近的S.M內部有多少洶涌暗流，只是覺得這人的精神狀態好像不咋樣，神情明顯比一般人更焦慮，一副即將英勇赴死的模樣。

    這進的是社長辦公室，又不是火葬場，至于這樣嗎？

    盡管在治療中，周德易能明顯感覺出李賢因相對強硬且敏.感的內心世界，但迄今為止，他還沒有受到過對方的暴風怒吼，也就對這位年輕社長真正冷漠的樣子缺乏想象，自然做不到代入徐志元如今的絕望心情。

    事實上，在心中的絕望蔓延出來之前，徐志元差點沒被社長突然來上班的消息嚇暈過去，如果不是避無可避，他根本不想和李賢因見面！

    真是見了鬼了！本來好好在家養傷的人怎么會突然來公司？！

    該不會真的僅僅被金英敏小小冒犯了一下就直接暴跳如雷了吧？他映像里的李賢因沒有這么急躁啊

    第147章

    好久不見，過得好嗎？

    盡管今天是來搞事的，但此時李賢因的表情絕對稱得上和善，邊說著邊做了個請坐的手勢，一副體恤下屬的姿態。

    但徐志元看起來還是很僵硬，好像李賢因會突然站起來暴揍他一頓似的。

    事實上，接下來發生的事兒也沒有比暴揍他一頓要好到哪兒去。

    尹律師向我整理了一份資深財務人員的名單，我認為他們的加入能讓公司更好地控制預算，但財務部目前的人員配置已經有些臃腫，我認為裁掉部分原有員工后把位置騰給這些精英財會人員是不錯的決定，徐室長作為財務部負責人，應該能夠提供裁員名單吧？

    還沒等聽到裁員這兩個字悚然一驚的徐志元做出什么反應，李賢因又跟了一句：徐室長應該不會告訴我，財務部的員工全都是能為公司創造巨大價值、且完全為公司著想的優秀員工，所以不建議裁員吧？哦喲~真要說出這種話，我可得懷疑徐室長有沒有管理好一個部門的能力了。

    李賢因全程都笑瞇瞇的，但說出的每句話，都在堵死徐志元的后路，全然相信員下屬的管理者從來都不值得信任。

    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暗示，只要徐志元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對裁員的事兒多說什么，最后被裁掉的恐怕就是他本人。

    可財務部包括徐志元在內總共就只有七個人，李賢因一下子就要他裁掉五個，等于除了他和他的某個親信之外，全部都要換成李賢因的人，那他以后還當個鬼的室長??！全特喵是不聽他指揮的下屬！

    意識到李賢因完全是在強制性奪權的徐志元臉色難看得不行，緊咬著牙關才忍住沒失態，最終來了段聽起來幾乎就是威脅的話語，財務人員非常重要，很大一部分都知道公司機密信息，這么突兀的遣散他們，很可能讓人懷恨在心，從而做出不利于公司聲譽的事兒。

    李賢因擺擺手，一臉難以理解的表情，徐室長，你是不是懸疑劇看多了？這只是一份普通的財會工作而已，很少有人會單純因為失業而報復性地泄露機密信息、特別是財務數據，我想徐室長應該也清楚，那么做是犯法的，一旦被查出來，他這輩子都別想再從事財務工作了。

    平心而論，S.M盡管因為經營愛豆事業而與普通公司有些特殊差別，但那和財務這種后勤人員沒有任何關系，粉絲們就算要罵也罵不到他們頭上去，工作環境更是稱不上差，所有的一切都能達到行業標準。

    這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而已，沒那么多門道。

    李賢因的油鹽不進讓徐志元有些著急，思維難免被帶亂了幾分，可是有部分人是部長們指定的！我沒辦法去

    話說到一半，徐志元自己都嚇了一跳，瞬間意識到自己剛才似乎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一直笑著的李賢因則是眼睛一亮，他本來只是想先換掉財務部的大部分員工，好順勢架空徐志元，之后再找個無光痛癢的借口直接開掉他，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平白給他送上大禮！

    公司部長在財務室安插人手？

    這可不算小事情了！

    要真談論起來，其實很多并非財務部門直屬上司的公司管理層都喜歡插手財務事宜，大家都知道財務部很重要，而且有暗棋的話，在內部爭權時能夠占據優勢，也別說先一步利用財務信息做點什么，光是讓對方手上的信息出現錯誤就足夠致命了。

    所以這種事情并非S.M專屬，只要不擺在明面上，其實根本無人在意，真正管理公司的CEO自己會看著辦，最后也就是比拼誰的安插手段更高明、更讓人挑不出毛病，當然，還得被安進去的人有腦子，不然什么用都沒有。

    身為CEO，如果這部分事務都沒辦法處理清楚，那幾乎是從一開始就把主動權交了出去，偶爾會有的小麻煩也就是預期內的事兒。

    但如果把這種行為攤到所有當事人面前，性質就不一樣了，潛.規則之所以是潛.規則，就是因為一旦擺上臺面，事情就會充滿挑釁意味，李賢因這個名義上的最高管理者會丟面子、會被影響權威，也就會因此而鬧大。

    實話講，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李賢因才準備出手治理，已經算是反應非常慢了，一般是沒經驗的新手管理者才會犯的錯誤，而這種狀況之所以會發生在他身上，完全是李賢因自己不在乎罷了，從頭到尾都是放養政策，等到這群人觸碰到他底線的時候再一鍋端，懶得和他們說那么多有的沒的。

    我沒記錯的話，公司內部的大部分職位都需要公開招聘和面試吧？原來還有內部推薦這一說啊，看來我這個社長做的還是不夠好，連這都不知道呢~

    徐志元現在看到社長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覺得厭煩，對方的諷刺意味過于濃厚，以至于除了惶恐之外，他心里還有股無名的火氣想發泄出來，但他不能那么做，否則他就可以直接滾蛋了，董事會所有成員加起來都保不住他。

    呵呵，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那時候公司規模不大，大家都是兢兢業業為公司工作的元老，推薦一兩個懂行的財務也很正常嘛，會長也是知道這件事的，要是一下子把他們都開除了，董事會成員們也是會寒心的

    勉強找回一些理智的徐志元也掛起了笑容，盡管有些難看，但他不想在氣勢上認輸，誰還不會假笑不成？

    可話音剛落，一直笑著的李賢因卻突然變臉，頃刻間從假客氣變成了真嚴肅，徐室長，會說話就好好說，陰陽怪氣的各種暗示也不會改變我要裁員的決定，還有我最討厭別人拿我爸壓我，他知道這件事又怎樣？要不要我現在打電話把他叫過來，看他會支持裁員，還是保下現有的財務人員？

    說著，李賢因無語地撇了撇嘴，至于董事會成員，他們寒心也好，生氣也罷，又關我什么事，不服憋著，我沒空就雇傭員工的事兒和每個人都掰扯一遍！實在受不了就滾蛋！多得是人能頂替他們的位置！

    這話已經不能稱之為不客氣了，簡直觸摸到了言語鄙視的邊緣，想表達的中心含義就是：愛干不干！不干滾蛋！

    徐志元沒想到剛才還有心情和他假客氣的人突然就翻臉了，被噎得臉龐通紅，誰陰陽怪氣兒了？陰陽怪氣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可李賢因之前似乎是純粹的心情好才陪他嘮了那么多句，一旦耐心耗盡，多難聽的話都有可能從他的嘴里蹦出來，也不再給徐志元開口反駁的機會。

    到了這會兒，他才想起社長來公司上任的第一天就已經給過下馬威了，只是許多人總是不長記性，要等到再次犯錯的時候才能明白人家已經給過機會。

    徐室長，你平時工作是什么狀態你自己清楚，最近又在和哪位本部長打得火熱我也不想管，但你必須得明白，我今天之所以給你裁員名單，之所以還算客氣地和你說話，而不是直接開掉你，已經是看在我爸給你說過話的份兒上了。

    作為一名需要靠輪椅出行的傷患，不了解清楚他的行程，金女士絕對不會那么輕易地放他出門，所以家里人都知道他今早要來公司，還很清楚他是來搞事的。

    而徐志元作為一個元老級員工，和老李的私交其實不錯，所以今早吃飯的時候，老李非常委婉地替徐志元求了情，讓他稍微給人家留點面子，別一下子戳太狠了。

    這倒不是讓他別開除徐志元的意思，老李既然想讓他繼續在社長的位置上坐下去，自然會尊重他在公司內的決策。

    求情的內容只是想讓李賢因別直愣愣地沖到公司就懟徐志元，否則被開除后他會很難再找到其他工作，最好是先弄點別的事兒出來比如裁員再以對方不配合公司決策的借口開除，這樣就不會讓外人懷疑徐志元是因為金錢問題才被踢走的。

    講真的，李賢因覺得有點麻煩，他是去找事兒的，是去吵架的！難道在開干之前還得先為對方著想一波？

    這難道不是腦子有坑嗎

    是，老李說的沒錯，財務相關的工作，管理者往往會對求職者的過往工作歷程有些在意，了解到求職者曾經有過莫名其妙被開除的經歷，比較敏.感的人總會有些心里犯嘀咕，從而降低就職率。

    何況徐志元都多少歲了，中年胖大叔一個，哪怕經驗豐富，很多企業也不愿意要這種老油條。

    畢竟中大型企業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招他進去基本沒可能給到室長及以上的位置，在原有財務主管不離職的前提下，他最高只能做到次長的職位，甚至成為一個普通的小職員，而這部分職位日常有很多雜務要處理，其實更適合年輕人去做，徐志元并不在招聘范圍。

    可問題徐志元是一名財會人員，越老越吃香這個定理在世界上超過一半的國家都是行得通的，雖然中大型企業可能不待見他，但光是給小企業代理記賬就夠他賺的了，除了很難再入職大企業之外，基本不影響他的生活。

    就這，老李還得讓他顧及影響，不然李賢因一上來就開懟了，還有心情在這兒和他嬉皮笑臉呢！

    裁員，是命令，沒有和你商量的意思，這已經是我足夠給你面子才會做出的決定，我也可以很直白的告訴你，等過幾天，被裁掉的就會是你。

    老李是讓他裝裝樣子，別讓外人誤會徐志元作風不好，可沒說他不可以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硬懟對方，哪怕這種直接攤牌的說話方式真的很讓人尷尬，也很傷人，從徐志元已經開始抽搐的臉皮來看，估摸著氣得不輕。

    可這難道不是他自找的嗎，李賢因認為自己一開始要裁員的態度就很堅定了，臉上的笑容誰看都是假得不行，這人還非要一句又一句的回杠他，明里暗里就說他這么做董事會成員們絕對會反對，杠精轉世啊你！

    如果徐志元那時候就知道裁員只是給他之后離職所用的遮羞布，不曉得還有沒有心情反抗得這么激烈。

    也許轉頭去找他在公司內的同盟求助才是最應該做的？

    然而再怎么求助都莫得卵用，因為下一步，他就要收拾金英敏了，這位老徐同志剛才可是無意間說漏嘴，給他送了個大禮。

    正愁沒有合適的切入點呢，這下正好從那些安插財務人員的部長們入手。

    第148章

    一個普通的周三，在網友們還糾結著李賢因是否準備向LG服軟的時候，S.M內部的暗流洶涌已經在李賢因的策劃下迅速刮向公司的每個角落，以至于在大樓里到處閑逛的周德易都察覺到了周圍不太尋常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