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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屏息不動,好似生命停滯,顯然臨近末尾,到了復生最關鍵的時刻。 虛無見狀不經深思,出手直奔毫無防備的法華君,一掌不留情面打在他背后。 猛然受到重擊的人嘔出一口腥紅,分心抽手阻擋攪局的虛無,體內肆虐傷勢令他話也說不出口,只能勉強接下對方一招又一招攻勢。 在與人強抗的緊要關頭,濺了法華君血跡的精元引來苦獄魔物的垂涎,直到虛無被駭人一幕驚得停手,得以喘息的法華君才撲向被迫吸收魔性的長天君。 此刻精元已然有了嬰兒形態,托腮蜷縮著動也不動,好似睡著一般,卻被一股明眼可見的血氣環繞周身。 “為什么……我只是想他回來而已,連這……你也要阻我?”不等虛無作答,被驚動的虛云大師趕來,見法華君抱著那不哭不鬧的嬰兒無聲悲泣,不住哀嘆。 “阿彌陀佛,時也,命也……” 老和尚端著合十禮,從幾近崩潰的法華君懷中抱過嬰兒,探了脈象出言安慰,“放心吧,只要他活著,便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br> “大師,他、他還能醒過來嗎?” “自是能的?!?/br> 只是結局難以料想。 被虛無重傷的法華君在玄難的醫治下昏睡整整十日,十日之內,虛云大師翻遍經書典籍,嘗試無數種方法驅趕寄居在嬰兒體內的惡靈,皆是無果。 玄難出了個幺蛾子,“依小僧看,救是沒得救了,倒不如借小僧的妖邪功法讓他得以在人間續命?!?/br> 說著,他一指自己濃妝艷抹的眉眼,笑的有些難看。 “否則似他這般順應天時又將為禍人間的魔物降生于世,定會遭天雷擊頂而亡。小僧是沒有心懷蒼生憂國憂民的心思,所以無所謂散去一身修為助他茍活是對是錯,只在乎值不值得?!?/br> 虛云大師長嘆,許久,追問:“那你認為,值得嗎?” “長天君能活,便是值得。假若結果不盡人意,為此賭上身家性命拼了一次的小僧沒留下遺憾,更是值得。至于之后他是否會成為人間禍害,攪得世間腥風血雨,無處安寧,就不是小僧要擔憂的事了?!?/br> 玄難割開腕間血脈,將鮮血滴在燭火之上,施以秘法將一身功法傳與沉睡的嬰兒。 “成魔便成魔,總比成仁來得好!小僧知道這樣做后,他一定會成為世間正道急于鏟除的惡人,但恐怕小僧無力插手這些,不得不退隱休養,到時能帶他走上正道的人除了法華君,便只有老和尚您了?!?/br> 虛云大師沉凝的面色緩和些許,笑問:“你真的相信他嗎?貧僧還以為你只把他當作隨性而為的孩子,難成大事?!?/br> “從前或許是這樣沒錯,但以后他會為這個孩子改變很多很多,要不要與小僧賭一把?” 玄難的努力沒有白費,由著他功法的注入,嬰兒終于不再死氣沉沉,虛云大師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他假模假樣哭了一兩聲意思意思,便喚醒了傷重沉睡的法華君。 那人睜眼第一句話,便是“光打雷,不下雨……這小子,長得可真難看……” 說罷忍痛起身,從玄難懷里接過嬰兒抱在懷里,動作僵硬的晃了晃,逗笑了玄難。 “你小時候也長這樣,別笑話別人,再說哪有你這么哄孩子的?!?/br> 一見他濃妝淡去七分,整個人都憔悴了,法華君便知是他不計得失幫了自己,想道謝不假,卻不知如何開口。 “不必與小僧客套,況且之后要收拾的爛攤子遠比小僧做的要多,就比如……” 他邊說邊掐了把嬰兒的臉蛋,疼得那孩子“嗷”的哭出聲來,不服不忿的瞪著他看。 嬰兒睜眼的一瞬,法華君心下一沉,下意識探手去撫那血紅的眸子,猝不及防被咬在手腕,頓時鮮血橫流。 “他……怎會??” “幽冥鬼瞳自九幽而來,修界對此無計可施,若有機會,你可到往九幽花海詢問尊主御天印可有解除之法,不過在那之前……” “我知道,佛宗留不得他,我會想辦法送他走的,現在便走?!?/br> 他不愿為收留他的佛宗徒增麻煩,更不愿善待他的人因此被針對,若不是有虛無對內虎視眈眈,他也不必連夜帶傷下山。 這一年離開佛宗的法華君,亦或是風長歡只有十五歲。 他一路向西到往天虞山,以厚重寬大的斗篷遮掩面容與懷中嬰兒。 嬰兒乖巧過了頭,不哭也不鬧,若不是能聽到他有節奏的呼吸,風長歡都要以為抱著的是個不會哭也不會笑的木偶娃娃。 途經山腳村落時,他遇見一位身懷六甲,卻滿面愁容的婦人,上前一問才知有道門中人指點她近期必有血光之災。 他為婦人探了脈象,發覺她腹中胎兒心跳微弱,就算出世也將是個體弱多病的娃兒,掐指一算,命途竟只有短短幾個時辰,回天乏術。 他牽動傷體渡了些許靈力給婦人便離開,數日之后仍是放心不下這對母子,又回到村中探望,那時正是深夜,亦是婦人臨盆之日。 風長歡抱著嬰兒在窗外靜等,屋內慘叫一聲高過一聲,聽得人心頭發緊。 他咬著指骨努力不發出聲響,懷里嬰兒安安靜靜與他對視,好似早已猜到自己被那人規劃好的一生似的。 嬰兒如往常一樣沒有哭鬧,卻是在風長歡猶豫不決時拉住他的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