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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歡君恭恭敬敬跪在帝尊腳下,折腰叩首,每一字都是含痛吐出。 “帝尊,您囚禁他一生,令他宛如籠中婉轉的雀鳥,看似活的滋潤光彩,終究啞了嗓子郁郁而終。作為父親,您給了他諸多縱容與不該奢求的疼愛,這份感情不該變質,也不能改變……” 他咽下喉中苦水,淚珠打在地上,清脆作響。 “微臣求您,放過他吧……他是我弟弟,犯錯也是因我管教不嚴,若帝尊不肯饒他,便請嚴懲微臣一人,只求帝尊能放他二十年安生……” “為何,是二十年?” “他成人那年,是您金口玉言替他賜名妙法蓮華君。曇華千年出芽,千年生苞,千年開花,求您……在凋零前給他一次開花的機會吧!” 良久,帝天遙才咽下心間苦楚,沉聲道:“準了……” 但擅作主張釋放法華君逃離九重天的龍雀卻沒能逃過制裁,被帝尊壓制神靈封印于無絕天棺中,數十年不見天日。 而為法華君求情的擇歡君也受到牽連,流放紅塵作為玄機塔尊主,成了九重天監視凡修二界的利眼。 萬幸離別前夕,陌路錯身的二人得了短暫相處的機會,在被押往凡界時擦身而過,擇歡君依舊嘴上不饒人,張口吟道:“君王羽獵近長安,龍雀刀環七寶鞍?!?/br> 龍雀報之一笑,“我要改口稱你玄機塔了,讓你這瞎子擔負如此重任,真不知是賞是罰?!?/br> “我是眼瞎不假,心卻不瞎,只知你接下來面臨的絕不是賞賜就夠了。如果無絕天棺化盡你的靈性,那么多年之后再遇,我面前就只剩一把不通人意的利刃了對嗎?!?/br> 玄機塔此話一語雙關,二人相視苦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臨別時,玄機塔才問:“值得嗎?可會后悔?” 對方平靜答道:“能救他便是值得,悔……大概吧。到往紅塵的你,切記替我看看他是否安全到達無相山,是否被輪回海烏水浸成了不知人事不記前塵往事的光屁股小孩兒?!?/br> “哧……如此嚴肅的場合不要逗我笑,萬一他不慎進入輪回,我便把他抱回九重天,讓你重養一次!” “成啊,老子等你?!?/br> 與此同時,龍雀口中提起的無相山恰是深夜。 轟然一聲巨響,一道隨天雷而至的明光就落在立雪亭,驚動了潛心聽禪的佛修。 彼時虛云大師掐指一算,料到時機將至,遣散弟子后便孤身前往無相之巔。 百階長梯,懷虔誠之心一路朝拜,終在至高之處得見曠世奇景。 妙法蓮華綻現幽夜,出塵仙鶴引頸長鳴。 虛云大師雙掌合十,念著佛號跪在蓮座之下。 “佛者,您……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仙鶴開口便吐人語,虛云大師猜到他便是傳聞中幸存的天鄉羽民,不及回答就被扶起。 “不敢受佛者跪拜。實不相瞞,我為九重天法華君,被關押明鏡臺理應反省百年,卻有幸得摯友相助,以秘法維持自身記憶,投身輪回海轉世塵間?!?/br> 仙鶴說著便化身為清雅出塵的白衣男子,但體態只維持一瞬便跌倒在地,竟化身為童子,套著極不合身的衣袍,一雙小手抓住目瞪口呆的虛云大師僧袍一角。 “那位法華君?為何會成這般模樣?” 法華君將前因講明,補充道:“龍雀冒險以寒毒秘法周旋,我才成這般模樣……龍雀囑咐我前來無相山,希望借大師高深佛法療愈我心中疾苦,大師,我……” “法華君不必多言,您愿留在佛宗實乃貧僧之幸?!?/br> “大師不必尊稱,如今的我被帝尊重傷,金丹碎裂靈力盡失,斷骨之傷也沒能恢復……在悟透佛法之前,我只求盡快恢復功力,助長天君重獲凡身!” 法華君取出頸間鳳皇玉佩,想平靜解釋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卻是泣不成聲,顆顆落下的淚珠將玉佩洗的一塵不染。 “是他救我脫離孤苦,免去成為帝尊臠寵的悲哀下場,可我卻救不了他……我欠他太多太多,大師,我該怎樣償還……” 虛云大師一雙遍布皺紋,卻非常溫暖的手拭凈了法華君臉上的淚。 老和尚念著經文,“一切恩愛會,皆由因緣合。合會有別離,無常難得久。自諸妄想,展轉相因。從迷積迷,以歷塵劫?!?/br> 半晌,才再次開口。 “法華君,這是你的命劫,亦是長天君的,萬幸你心中并無復仇的怒火與恨意,只一心復生長天君。貧僧愿助你,但rou骨凡胎能力有限,所能做的只有將你引上正途,余下之事,便只能看你們造化?!?/br> 法華君將那人精元暫居的玉佩貼在心口,感受著融融暖意。 萬幸死劫之后,你我尚在。 變小的身體難以掌控平衡,法華君費力站起,跌跌撞撞又要摔倒,一雙大手適時扶住他單薄的身子。 虛云大師蹲下身子與他平視,笑容慈祥,給人從未有過的親近感,是長者對晚輩的關懷。 至此,孤獨半生的法華君終于得見人生第一位知己。 作者有話要說:解釋一下為什么奶塵不是師尊的知己,在此之前,長天君就是個還不懂事的孩子,由著最純粹的心思喜歡著法華君,每天粘著他賴著他,但他沒能走進法華君內心,因為沒有經歷過疾苦的他永遠也不會懂得法華君的心傷從何而來,被帝尊寵愛的他也不會懂得身為外人的法華君為什么會那么渴望父愛和一個真正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