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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很自然,顯然并不懼怕江培風, 程之璧與邢玉德不由默默交換個眼神。 看來他們的公主殿下,與那位培風將軍關系比傳聞中還要好。 程之璧心情略微放松了點,開始細細與阮霽云解釋此次榷場交易名單的情況。 他是景和十九年的進士,出身官宦世家,卻難得對農事見解很深,當下將如今大景的賦稅情況,農人的生活狀況等一一向阮霽云做解釋,言談間頗為義憤。 “如今大景糧產頗豐,但農人卻生計艱難,究其原因無外販糧太難,糧商壓價成風。如今轉運司想通過榷場交易,收購糧食販往西吉,好替農人增加些補貼?!?/br> “可惜上面那些大人只關心利益,榷場交易名單下來,他們忙著從中安插熟悉的商戶,或是謀劃著多弄些珠寶珍奇,像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類目無人肯過問?!?/br> “年初陛下還大征民夫,要在江南修建神仙行宮......北面尚有金狄在虎視眈眈,而我們依然毫無危機感?!?/br> 他所說的情況,有一部分是阮霽云聞所未聞,還有一部分卻是連她這深宮女子都有所耳聞。父皇性喜奢華,那些富麗堂皇的行宮都耗費不菲,如今聽到程之璧的話,更是添了憂慮。 “好在大景還有如程副使這般憂心國事的官員們?!彼参康?,“大人所說這件事,于兩國都是有便利的,這種為民眾謀利的善舉,我會幫你給將軍提的?!?/br> 他們還在說著話,婢女來報將軍回府,很快江培風颯爽的身影便出現在花廳之外。 程之璧等人連忙見禮,江培風和氣地打過招呼,又問阮霽云:“你昨晚吃得不合胃口,我讓人一早去買的鴿子送來沒?中午做鴿rou粥你喝一碗?!?/br> 阮霽云給她遞上一杯晾好的茶:“我看到了,煮粥用不上那許多,我讓廚房把其他幾只都做成燒烤給你們添菜?!?/br> 她們聊得自然,一旁的程之璧卻看得有些新奇。在出行之前,他也曾打聽過這位培風將軍為人,得知她性格極為能干果斷,沒想到卻還能看到她如此細致體貼的一面。 看她與公主輕聲說話的模樣,感覺實在是像極了......自己的父親每次回府,同母親說話時那副溫柔模樣? 程副使不懂,但程副使內心大受震撼,連婢女請他入席,目光也還在二人身上打轉。 席間江培風將事情聽得七七八八,笑道:“單說事倒是不難,麻煩在于貴朝那位王爺,他身為主使,若想添加或修改細則,都要由他提出商議,你們無法繞過他行動?!?/br> 她所說的也是程之璧他們目前最大的困擾,聞言他眉頭緊緊擰起,顯然是經受過挫折。 邢玉德從旁解釋:“因著這件事,程大人同王爺起過爭執,為此王爺索性將程大人的所有條陳一并拒了?!?/br> “皇叔實在是.....”阮霽云也被這個消息震驚到,“榷場交易乃是國家大事,他怎么能......” “王爺素來受到陛下寵幸,難免獨斷專行?!背讨祰@了口氣,“也怪我自己沖動,急著想把事情定下來,沖撞王爺惹他惱怒......” 席間氣氛便有些低迷,阮霽云見事情一時難有轉圜,不由得去看江培風:“若是我去求求皇叔如何?” “你如今身在西吉,恐怕他會認為你是要替西吉人說話?!苯囡L敏銳地說,“到時更要生疑?!彼患膊恍鞂⒕票旁谧腊干?,“在我看來,你們現在與王爺之間已經起過沖突,他不會輕易答應你們的任何要求?!?/br> 程之璧道:“的確如此,王爺這人性子桀驁,糧食貿易于他又實在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我們很難說服他?!?/br> “我倒是有個主意,就看你們敢不敢了?!苯囡L微笑著說,“既然強攻不下,索性就來一手暗度陳倉?!?/br> ...... 江培風所說的方法并不難,但依然讓程之璧和邢玉德震驚得目瞪口呆。 “這...給王爺下毒......算不算是謀害宗室?”程之璧怔怔望著邢玉德問道。 邢玉德表情并沒比他輕松多少,聞言將頭轉向另一頭的阮霽云。 緊接著他看見公主殿下秀眉微蹙,似乎也很憂慮的模樣,然后她抬起頭問江培風:“要毒到什么程度?” 邢玉德:“.......您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倒也不用太烈的毒藥,”江培風道,“讓他臥床個三五天起不來那種便可。既然程大人你說服不了王爺,不如索性就讓他去不成會談?!?/br> 她微笑著看向眾人:“王爺抱恙,自然是由巫醫院進行診治,公主如今恰好就在巫醫院任職......” 阮霽云聽懂了她的計劃,認真地附和道:“這個方法或許可行,你們需要他病多久,我就可以努力讓皇叔病多久!” 她從最初的震驚到接受這個計劃,大概也就花了一盞茶的時間?邢玉德觀摩著阮霽云的表情,心道公主殿下對這位培風將軍,未免也太過信任了些。他分明記得,印象中的殿下是個極心軟、也極為膽小的人??! 才來西吉一年時間,就能連下毒給自家皇叔這種事,都一點心理負擔沒有嗎? 阮霽云說:“雖然此事.....于禮法實在有些.....但是各位大人時間不多,與其試圖說服皇叔,我認為確實不如讓他干脆病一場?!?/br> 若是從前,她絕想不到自己有一日竟然會做這么大膽的事情,但是眼見自己有能力改變一些事,即便是看起來驚世駭俗,那她也是愿意為了好的結果去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