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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培風微笑著看她:“只要不看著你,一上午就又都忘記喝水了?!?/br> 阮霽云抿唇笑:“有你在嘛?!?/br> 她們相視而笑,江培風伸手摸了摸阮霽云的頭發。 ...... 民國二十六年,上海。 滿載著女孩子的卡車停在碼頭旁,阮霽云站在車前,挨個清點著自己的學生。在不遠處,是江培風和幾個保鏢模樣的人,正在給孩子們分發通關簽證。 “大的要照顧小的,到了廣州會有風華分校的學姐接待你們,”她柔聲安撫這群十幾歲的小姑娘,“不管環境多么艱難,你們都要記得.......” “好好讀書?!鄙倥畟兊吐暬貞?,努力握緊手中的行李箱。 ....... 公元一九八六年,香港。 碧空如洗,淺水灣的某棟別墅前,正在舉辦一個小小生日會。 生日會主角是個才五、六歲的小姑娘,她穿著件男童般的水手裝,正同幾個兄弟姐妹在草坪上瘋跑。 “Alice,等會兒要拍照,過來換件裙子吧?!贝箝T口出現一位身著香云紗旗袍的老婦人,“今天你霽云奶奶她們會來,你可不準淘氣?!?/br> 小姑娘回過身,一蹦一跳跑到奶奶身邊,振振有詞:“霽云奶奶說過,衣服就是給人穿的,只要高興舒服,可以不用穿裙子?!?/br> 阮霽寧簡直對這個頑劣小孫女毫無辦法,只能勉強板起臉:“那你霽云奶奶還說,要好好讀書,你今日功課做了嗎?” 小姑娘吐吐舌頭,還想撒嬌時,就聽見有汽車鳴笛,她高興地說:“霽云奶奶來了!” 大門外出現一輛白色的轎車,車上下來的正是一對精神清朗的女性。 阮霽寧眼眶一熱,也跟著孫女迎了上去...... 這場小姑娘的生日會辦得很簡單,更多是為了讓分散各地的幾家人有個理由相聚。分完蛋糕后,江培風陪著阮霽云在草坪曬太陽,她細心地取出絨毯蓋在阮霽云身上,又提醒道:“蛋糕不能多吃,你就嘗一口吧?!?/br> 阮霽云對她的管束顯然有些不樂意,悄悄商量:“我感覺好多了,吃兩口?!?/br> 江培風摸摸她的頭發,少女那曾經如云的鬢發如今也已染滿霜色,她低聲說:“云娘乖?!?/br> 阮霽云微笑著看她:“人老了真是越發貪心,我最近常常會想,如果還有下輩子就好了?!?/br> “有下輩子我也還是會跟你在一起的?!?/br> “那你要一直記得我?!比铎V云眼中閃出一絲光彩,“培風,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忘記我?!?/br> 看著阮霽云的模樣,江培風心中有預感,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快結束了。 這個世界的阮霽云,最終平平安安活到七十四歲,她一生致力于事業,建立了自己的服裝品牌,又將大部分收入用于支持教育,興學建校,育人無數。 她不再是那個被困在深宅大院中,沒有姓名的別人的女兒、別人的妻子,而是認真地活出了屬于阮霽云自己的人生。 江培風默默握住她的手:“放心吧,就算下輩子,我也依然會一眼認出你的?!?/br> 隨著她輕輕的聲音,遠處天空上,夕陽流淌出奪目光彩,將半面天空染成瑰麗的圖案。 【一號世界主線劇情已修正完畢,請修正師準備載入二號世界......】 第17章 鉆石與恒星 01 徐朝朝原本并不叫徐朝朝,當她那一輩子沒認過字、沒離開過南溪鎮的小腳娘親在床上掙扎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把她生下來時,站在院子里的父親聽到“千金”二字,立刻將手里那只唯一完好的蘭花碗砸到地上。 瓷片碎裂的聲音傳到屋內,娘親眼角落下一滴淚,合著對世界尚且一無所知的懵懂懼意,她咧開嘴發出第一聲啼哭。 在床上僅僅躺了兩天,母親就掙扎著下了地。父親又一次不知所蹤,柔弱的小腳女人費力挪動著,打掃了屋子,收拾了谷倉,猶豫再三,終于還是拿出一枚雞蛋,給自己沖了碗熱湯。 她在懷孕期間并未得到太多厚待,身體瘦如一把柴,如今生下女兒更是自覺罪孽深重,這枚雞蛋就是她月子里唯一的補養,為了那嗷嗷待哺,卻不曾被期待著降世的女兒。 娘親給徐朝朝取名為招娣,這在鄉間是尋常不過的名字,小女孩風吹就長高,逐漸變成與母親相似的,黯淡而模糊的一個瘦影子。 日子一天天更艱難起來,東邊在打仗,西邊在動亂,亂世里人命也廉價,大約是在七歲上,久不露面的父親忽然回家,帶著滿臉青腫,身后還跟著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母親在哭,她懷里那瘦瘦小小的弟弟也在哭,過了許久,男人終于放開父親,父親像一只頹喪的狗,哭著跪在母親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認著錯,聲音模糊,令人生厭。 她就這樣被賣進春暉班,那天天色也是這般灰蒙蒙的,她懵懂地跟著母親繞過一重又一重回廊,走進一間屋子里,那房間雕著梁,鳳凰的頭上覆著灰塵,八仙椅上是個蹙著眉的男人,帶著點嫌棄語調。 “七歲了,也太大了些,不知道能不能教得出?!蹦腥烁赣H討價還價,“誰讓我這人心軟,見不得你這么可憐才收她......” 離別時,母親在她發頂摸了又摸:“招兒,只能怪女人天生命賤,若有來生,別再當女子。娘走了,你在這里要拼命,拼命才能熬得下去,你記住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