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右下角，白色底板上出現了兩行小字——

    “池魚思故淵”

    “first love”

    看到這些字的瞬間，聞堯壓抑忍耐的情緒再也繃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他肩膀止不住地顫抖，掩住嘴失聲痛哭。

    那時他太過年輕氣盛，不能容忍感情有一丁點的不純粹，所以看到溫檸跟別人曖昧，就沖動地提了分手。

    自此，便錯過了一生。

    上次沈屹問他，這么多年都沒有談戀愛，是不是還在等溫檸。

    他否認了。

    聞堯沒有特意等她。

    他只是……再也沒辦法愛上別人了。

    第 54 章 [vip]

    在候機室等待的時間, 看到溫檸發來的好友申請，沈屹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賬號，頭像是和他配對的情侶頭像, 一個黑白的小女孩簡筆畫, 正瞇著眼睛伸懶腰。

    就連發來的驗證信息, 也和當初溫檸主動加他時一模一樣。

    沈屹再三確認了好幾遍，這是溫檸曾經用過的賬號沒錯。不過頭像不是當初的那張, 看上去像是新畫的，連筆跡都沒干透。

    可溫檸不是早就不用這個號了嗎？難道是被盜號了？

    猶豫片刻, 他同意了好友申請。

    剛加上好友，那邊就發來了新消息：【乞乞, 是我，我把以前的號找回來了?！?/br>
    沈屹半信半疑：【嗯？】

    溫檸：【沈兔兔?！?/br>
    這個外號是溫檸給他起的，只有溫檸知道。

    所以真的是她。

    沈屹濃黑的眼睫輕顫，不解地問道：【為什么突然開始用q`q了？】

    溫檸：【因為我覺得，有些話必須通過這個平臺說?！?/br>
    沈屹：【什么話？】

    溫檸：【乞乞，現在的時間是2011年6月16號?！?/br>
    沈屹一頭霧水：【什么？】

    這不是溫檸出國離開的日期嗎？

    溫檸：【乞乞, 我要出國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你自己要好好的?！?/br>
    【飛機在半個小時后起飛。對不起, 我不能陪你參加畢業典禮了。你不要等我，結束以后早點回家?！?/br>
    沈屹漆黑的瞳仁顫了顫，隱約猜到她要說什么。

    他沒有打斷她，沉默地看著屏幕上涌進來的一條條消息。

    【沒有當面向你告別, 是因為我突然知道了一件事, 心情很復雜, 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你?！?/br>
    【我剛剛得知, 是那個人把你的家庭害成了現在這樣，讓你這些年只能獨自生活，吃了那么多苦。我替他向你道歉?！?/br>
    沈屹呼吸一滯，眼底驟然涌上復雜的情緒。

    那件事她果然知道了。

    【非常抱歉一開始靠近你的時候，我并沒有多認真，只是想隨便玩玩。還有我不應該每次一和你鬧矛盾就輕率地提分手，還說了那么多傷人的話，對你忽冷忽熱，真的很抱歉?！?/br>
    【選擇出國是我跟家人早就決定好的事，可能未來還會在國外待很多年。異國戀太累了，我沒有信心能堅持下去。我覺得讓我們的感情止步于此，是最好的選擇?！?/br>
    時間仿佛真的倒退回了十年前。

    那時沈屹從學校出來，在約好的梧桐樹下枯等一夜，沒有等到溫檸的到來，也沒等來她的任何消息。

    此時看著這些話，心尖好似突然被人掐了一下，彌漫上nongnong的酸澀。

    沈屹想要做出回應，可手指卻顫抖得厲害，連一個字都打不出來。

    而那邊，溫檸還在繼續。

    【我往你的卡里打了二十萬，乞乞，用這些錢把你們家因為那個人欠的債還了吧。然后忘了我，去你想去的大學，做你想做的事?！?/br>
    【沈屹，我們好聚好散吧。以后有緣的話，說不定還會遇見?！?/br>
    沈屹鼻子發酸，努力逼退眼中朦朧的水霧。

    記憶被帶回十年前的夏天，他站在蟬鳴喧囂的樹下，透過樹葉縫隙漏下的光，很艱難地打字：【你要去哪個國家，去哪所學校？】

    溫檸給了他回答。

    沈屹：【溫檸，不管多遠，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我會努力賺錢去找你。但你不必特意等我?！?/br>
    沈屹知道當年的自己和溫檸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也知道她的前途更重要，她不可能會為了自己駐足。

    從頭到尾，他的執念都不是溫檸的離開，而是她沒有好好向他告別。

    那個時候，他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怎么去找她？他要怎么說服自己，他們還有機會再見？

    所以在親人猝然離世，家庭支離破碎之后，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他選擇了那樣決絕的方式。

    溫檸：【乞乞，這是我遲到了十年的告別和道歉。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一定好好跟你說再見?！?/br>
    沈屹忍著淚回復：【沒關系，我沒有怪你?！?/br>
    剛好到了該準備登機的時間，沈屹起身走出候機室。

    而這時溫檸也剛下飛機，撥過來一個電話。

    沈屹將手機貼在耳邊，略有些嘈雜的背景音傳入耳中，他卻能清晰地從中分辨出溫檸輕柔含笑的聲音：“乞乞，是我?！?/br>
    久違地聽到她的聲音，沈屹心里一顫，艱難地滾了滾喉嚨，“嗯，我知道?！?/br>
    溫檸打著電話走在廊橋上，“你那天突然不打招呼就走，是不是因為看到了那個鐵盒？”

    “……是?！?/br>
    溫檸低柔地嘆了口氣，“乞乞，聞堯是我在遇到你之前，談的上一個男朋友。他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初戀——是我第一次真心喜歡的人。跟他在一起的回憶對我來說很寶貴，所以我把那些東西保存到了今天?！?/br>
    回憶起那個盒子里美好的點點滴滴，沈屹心中克制不住地升起嫉妒，更多的卻是羨慕，他壓著哽咽點頭，“我明白?！?/br>
    溫檸坦然地說道：“我承認，這次遇見聞堯，我曾有過心動?！笔窃谏洗嗡齺砟铣堑臅r候，那天下了大雪，聞堯騎著機車帶她在大雪中私奔。

    沈屹心酸地“嗯”了一聲。

    “但也只是短暫的動心?！睖貦幾呦吕葮?，轉過彎，走進洶涌的人潮，“你離開的這幾天我想了很多，相比較聞堯帶給我的新鮮感，我更想要的是和你在一起時的安心，和平平淡淡的幸福?！?/br>
    兜兜轉轉這么多年，能讓她牽掛惦念、難以忘懷的，還是只有他。

    沈屹呼吸微變，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你說…什么？”

    “乞乞，我沒有想跟聞堯結婚，那個鐵盒我已經還給他了。從今往后，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br>
    夢寐渴求的承諾入耳，沈屹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巨大的驚喜將他整個人吞沒，心跳怦然加速，他有些語無倫次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這次不是騙我？”

    “是真的?！睖貦幠抗鉁厝?，一字一句地說道：“乞乞，我愛你。很抱歉讓你等這一句，等了這么久?！?/br>
    她的聲音輕柔繾綣，比任何時候聽起來都要鄭重其事。

    沈屹霎時便紅了眼眶，喉嚨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低低地重復著：“溫檸，溫檸……”

    他想說沒關系，等多久都沒關系。

    因為她是溫檸啊。

    他愿意一直等下去。

    溫檸快要走出大廳，“我知道我們兩個的性格都有缺點，以后在一起肯定會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但我這次會認真對待你的感情，誠實面對自己的心，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傷害你了。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沈屹氣息止不住地顫抖，聲音澀啞，“好，我也會改的?！?/br>
    他再也不會像這次這樣，一味地逃避了。

    沈屹正準備再說些什么，就聽見登機口即將關閉的提示音。

    他想早點回南溪見到溫檸，于是對她說：“你等我。我馬上就回去見你?！?/br>
    溫檸也聽到了那道提示，和手機里傳來的聲音幾乎同時到達。

    她忽然意識到什么，抬頭看向四周，在偌大的大廳里尋找著聲源的來處。

    終于，在7號登機口下方，溫檸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連忙撥開擁擠的人群，朝著他跑去。

    機場人來人往，溫檸跟沈屹之間的距離幾乎橫跨了半個候機廳，一眼望不到頭。

    慶幸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他們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前方，沈屹拿著登機牌，馬上就要離開。

    在他高大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盡頭的前一秒，溫檸終于來到他身后，氣息微喘地叫住了他：“乞乞，你回頭?！?/br>
    沈屹腳步頓住，疑惑地將手機從耳邊移開。

    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他握著手機緩緩轉回身。

    來來往往的人影都變成了被虛化的灰色背景，只有一人鮮艷明媚地立在那里。

    沈屹心里重重一跳，眼眶發熱。

    溫檸遙遙地注視著他，明亮的眼睛帶著笑。

    她的嗓音穿過電流，從聽筒里傳來，“所以乞乞，那天你沒有說出口的愿望，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