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1)
啊啊??!何宴托著江霧的手臂, 用自己還沒爆炸的防護服腰帶,將他固定在自己后背。 一只干凈的小胖手,扇開遮擋視線的灰霧, 抓在了鍋壁凝固成硬塊的灰團上。 碰到灰團的一瞬間何宴臉色難看起來。 這些灰團,好像是被燒死的。 年代久遠, 已經看不出是什么存在, 但大概可以猜到,也是廚子口中和江、河二人差不多的食材。 很顯然, 這鍋壁比下方火焰還要難熬一些, 有的食材做出了與何宴一樣的選擇,打算攀爬鍋壁, 去到鍋口處。 同樣的命運,同樣的選擇只是他們在途中死了, 何宴還活著。 何宴閉上眼,再也沒有去看身后對他而言最為沉重的負擔,對于已逝去的東西,他沒什么感覺,但他一定不會讓江霧,讓自己,也變成鍋壁上的那種灰團。 上天給了他非凡的能力,不是讓他消亡在一個最便利于他的環境下的。 江霧撐不住,是因為對方的身體,扛不住這樣的焚燒和高溫。 他卻不一樣! 他是金烏! 天上的太陽是什么樣子,他就本該是什么樣子,甚至于更強。 一口鍋,或許能燉的下鯤,可它,燉的下太陽嗎! 就在此刻,若有所感的,已經遠去的老嫗身體一震,驚訝的睜開了眼。 她察覺到了。 木杖噠噠噠地貼近鍋口的位置,灰色的傴僂身影出現在鍋口的邊沿。 什么?廚子怔住了,她看的清鍋中的一切,自然也看到了那雙手那雙手,真真切切的是攀住了鍋壁,并且還在一點點向上爬動! 不知過了多久,灰霧中一只漆黑蒼老的手伸出來,揉向了黑影眼睛的位置,她喃喃道:怎么會 這個世上,靈的形成與存在或許可以人為干預,但靈的能力卻無所定性。 強大的生命死后成靈可能能力弱小,而弱小的生命,成靈之后,也有可能成為強大的存在廚子正是后者。 她原本只是普通的人類,但成靈后她所擁有的這口鍋,從未有過煮不化的食材,哪怕再強大的生靈。 這不僅僅在于鍋底的火焰,還在于鍋壁那是更為極致的灼熱,除去對rou體,還有一種追蹤生靈的精神,傳導進烈焰焚燒般痛苦的能力! 沒人能承受的住,這樣的焚化。 莫名的,廚子忽然出現了一絲心悸。 她拐杖哆哆地又前行了兩步,對著鍋口,將傴僂的身體弓成一個直角,朝著下方喊道: 小子,鍋壁上的那一團團灰燼,你可看到了? 回音悠悠蕩蕩,響徹整口鍋。 下方無人回應。 何宴閉著眼,身體在鍋壁蹭的烏漆嘛黑,烈焰環繞著他的每一寸皮膚,他掌心與鍋壁相接的地方每一步攀爬,都帶起油滋般滋滋的聲音。 廚子不悅,用力以拐杖戳著鍋沿嘟囔:那些,就是曾經一個個企圖通過鍋壁爬出去的食材 你們這些蠢東西!總以為找到鍋口就是出路,殊不知灼熱無法承受,最終力竭于鍋壁之上!小子,連你也要如此嗎! 憤怒,更有一種常年高高在上、卻突然被一個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的小人物挑釁到的氣急敗壞。 下方依然沒有話音傳來。 廚子遲疑。 他是已經撐不住,說不出話了? 快要死了? 廚子睜大眼,向下看去,果然見到,那原本身后背著一人向上攀爬的少年身影,停在一小坨灰燼處,靜止不動了。 廚子心覺不應該,畢竟那少年雞著實是胖,油滿rou肥在耐燒方面還是頗有優勢的,至少會先將油水煎出來,才能真正灼傷到他。 估計是意志不行,嘿,說的多么偉大,原來不過是小菜雞一只。 她放下心來,靠坐在鍋沿上,昏昏欲睡過去:日復一日,這又是幾百年了,才又來了兩只食材,沒一天就把自己折騰死了,還真是無趣呢。 下方,原地休息了十分鐘的何宴,吐出一口氣,他不是燙的,他是累的 本身自己就無比沉重了,再加上一個江霧。 哪怕江霧不是個胖子,可畢竟是大男人一個,常年鍛煉下肌rou和骨頭都能比別人重一截,能輕到哪里去? 江霧啊何宴差點哭了。 這次回去,說好了的,我監督你減肥啊。 他回頭看了一眼,側臉搭在他肩膀的男人,另一半臉都是玫紅色,在這布滿灰燼的世界中,幾乎成為他眼中唯一鮮亮的色彩。 喂,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 何宴碎碎念了一會兒,咬咬牙,小胖手向上扒拉著,從一坨坨的灰燼團旁緩慢爬行著。 就這樣一步一步他身邊的灰霧與星星火焰,仿佛被牽引著一般,圍著他繞成了長圈,爭先恐后的涌入了他的手心。 而在他后背,本來江霧側躺的寬闊脊背上,突然地出現了小小的凸起,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凸起就像斷裂的什么東西,本來已經長平在rou里,只剩一道疤痕卻突然被挖掉表皮的血rou,順著這條疤痕將本該存在的東西,連著筋血,生扯了出來! 萬丈深淵下,從上向下看是一望無際的黑洞,忽的出現了一抹熾熱的光。 好熱?廚子在這個地方待了太久,久到已經快要記不清自己是誰,但她唯獨記得,自從成為靈,并且擁有了掌控這一口鍋的能力后,她免疫火焰和溫度的能力猶如天生,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熱。 為什么會熱? 廚子第三次站起身,這是自兩只食材進入鍋中后,不,準確的是,那只雞進入鍋內,她的第三次起身。 上一次是什么時候來著她艱難追憶著:好像是一條龍,那條龍,會飛啊。 會飛的東西,比只會爬的活得久,也飛得高,差一點就給那條龍飛到了鍋口可惜。 鍋沿上,黑暗中的老嫗神色冷漠,雖然早已知道結局,但下一刻,在看到下方深淵中緩緩出現的那東西,她還是瞳孔微微放大,失神了一秒。 那是 濃郁的灰霧中,胖少年白白胖胖、干干凈凈,他皮膚下透著明亮的光,身體內血管若隱若現,呈赤紅偏金的暴凸。 這樣肥胖的少年,背后托著一位昏迷不醒的同類,這樣的重量、高度,本該是沉重到能壓塌房梁的負擔,卻被兩條輕薄且纖細的金色翅膀輕飄飄托起。 何宴手指探到鍋沿,猛地一把抓住,他抬起頭,一雙眼睛烏黑中透著光,沉靜的看向一臂距離內,那位煮著拐杖的蒼老女人。 我從沒有見過你這樣的生靈,她身邊的灰霧被光驅散,露出本身蒼老又狼狽的面容,看來你真的不是雞,但這不重要,這口鍋,困住了你,同樣困住了我有一條龍,從這下面飛上來,它發現即使不懼火焰,也突不破這口鍋的牢籠,于是它瘋了,老死了,就又成了我的食材。 說著,老嫗臉上露出瘋癲又怪異的秘笑:小子,你想知道龍rou是什么滋味嗎? 胖少年隨口說:飛鳥、走雞與魚混合的三種嚼勁,味道不好形容。 老嫗的笑容僵在臉上:你知道? 她一臉見了鬼,像是在問你怎么知道龍rou的味道,可何宴不再理會她,趁她年邁無力、行動不便,一口啃在了她腳上。 也幸好靈不戴裹腳布也沒有腳臭何宴這一口下去,竟然滿口噴香,饑腸轆轆的肚子都咕咕叫起來。 他睜大了眼,目光中突然涌出一股精氣神。 好吃! 嗚嗚嗚嗚! 江霧! 我吃到寶貝了! 第112章 11003 奇怪的是。 伴隨著何宴一口啃掉了老太太的腳, 下方的那一口巨大的鍋,也突然晃動了一下。 就好像電視機突然沒信號、跳屏那種搖晃。 而與此同時,待在外界的軍隊和游客們, 也都同一時間看到了天空之上, 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投影。 下方。 林少校還在與民同愁, 談論到何宴萬一在里面兒不行了,出不來了, 大家怎么給他舉行葬禮。 照我看啊,找塊兒傀的通道,把何神墓地放通道口震懾,那一定鬼怪勿近??!這時候剛跟著大巴車下來的人群中, 有人提議道。 頓時就引起了一陣不滿: 你是人么你?何宴創造了多少張卡牌啊, 做出多大貢獻啊, 你把他墓地放那么危險的地方, 這是死了也不讓人家安生??! 都是天生地養的,人家憑啥死了還要保護你啊,太自私了你這人 這不是商量事呢嗎, 別吵起來了,林少校頭大, 站起來維護秩序:都別吵吵, 坐下說話誒你怎么還動起手來了呢,知道大家都是為了何宴好, 現在人在里邊生死未明, 也不見得是必死無疑,沒必要啊, 沒必要這樣 他話音未落,就見對面的吃瓜群眾們, 每個人臉上都神色震驚,望著他身后。 那邊不發一言在觀測計算的周青也站了起來,對著林少校目光凝重。 ?林少校下意識摸了一下臉,大家都看我干嘛? 爺爺,爺爺,您往旁邊稍稍,擋著我了。 下方,扎羊角辮的小姑娘口齒不清的伸出小手扒拉了一下林少校的褲腳,擋著我看何叔叔了。 哦哦,好的。什么?爺爺?林少校下意識往旁邊挪了下,臉很快黑了。 他剛要爭論自己怎么長得也不像個爺爺吧,而且憑什么何宴是叔叔,他就成了爺爺,雖然他比何宴是大了一些吧可怎么也不到差了一輩兒的程度吧? 可話到嘴邊,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目光震撼的猛的一轉身只見身后原本的墓地上空被灰霧籠罩,而在這若隱若現的霧氣中,一口直徑能覆蓋下整片墓園的大鍋,就立在半空中!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啊何宴。 雖然跟著何宴之后,已經被突發靈異事件震撼過多次,甚至連哪吒鬧海、周瑜火燒赤壁都見過了,但天上出來一口大黑鍋,這種壓迫感,和隔岸觀火那種看客心態是不一樣的! 這玩意兒要掉下來第一個砸的就是在場的吃瓜觀眾啊。 哎那不是江霧嗎!他定睛一看,果然見到大黑鍋的鍋沿上,站著一個斜著身子、用拐杖往死里扯自己的老太太和抱著老太太的腳不松手的何宴,背上背著的正是江霧兄弟。 熾蜂戰士們看傻了,游客們有的已經掏出手機,在搞直播了: 這會兒,全網都看到了墓地這邊的最新動態,甚至還有在外姍姍趕來的媒體記者。 【牛逼??!何神又開發新卡牌了?】 【江霧救出來了啊啊啊啊】 【這老太太是什么人物,看起來好怪異的樣子】 【何神你怎么吃起來了,你吃什么不好吃人家腳,不要面子的嗎】 【噗何神在搞什么?】 網上的人不知真相,心態更輕松許多,甚至還有一些消息渠道格外狹小,幾乎沒怎么聽說過何宴的人:何宴?總拍他做什么,那不是個搞電競的嗎? 電競! 在此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在所有人的意識中,一款游戲玩的再好,這款游戲再出名,哪怕進入星際交流比賽,影響極大,在眾人心中,那也只是游戲。 不存在真實性! 手速再快、卡牌用的再好底牌再強,都只是虛幻而已。 很多人都扭轉不來觀念,即使現在已經知道了,目前的卡牌游戲,于人類的存亡有關,也暫時無法身臨其境的體會到那種感覺。 也因此見到何宴的影像出現在半空,居然是在一口叼著老太太的半只腳的情況下,大家第一反應是太可笑了: 何宴不愧是最沒有偶像包袱的,一點都不注意形象。 可漸漸的一部分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何神他 好像在拼命。 看出來了。 能上網的,且密切關注何宴的,怎么都是十幾二十歲的人,活這么多年了,誰也不是傻子,很容易看出一些事。 那個鍋沿上的老太太,全身烏黑,那是真正的黑,像幾百年沒洗澡一樣的,都黑的發亮了,看一眼都覺得這老嫗臭氣熏天了。 正常人誰能一口咬下去? 更別說說咬老太太的腳了,這不是豁不豁出去的問題,不是面子問題,而是會覺得惡心! 何宴看不到嗎? 當然看得到! 他又不是瞎子,可他還是死死的咬過去,一點猶豫都沒有,甚至于都不肯松口。 【何宴為什么要這么拼命???】 【他現在什么都有了吧,房子、錢,身份地位,名聲,普通人追求的東西,他伸手就能得到,但他還是要去拼命,去一個個危險的地方,別人不敢去的,他去!別人不敢碰的,他碰!即使頭破血流,即使是老太太的腳,他也愿意去咬,像瘋了一樣,他為的什么?】 你瘋了嗎?!這個時候,廚子也震驚到面容扭曲,她見過戰爭年代餓殍遍地,也見過為了一口吃的,易子而食,但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直接就是對著活人啃的,她驚呆了,也嚇懵了:你、你是?是餓了?! 啊啊啊滾??! 救命,有人要吃人了廚子以頭搶地、涕泗橫流。 饒了我吧 我是膳祖,我能做出最美味的食物,你放過我!想吃到什么,我就能給你誘捕到什么! 何宴沒吭聲,他牙齦已經咬出了血。 記憶在現實與回憶中交替,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也是他第一次發現,別人看不到摸不著的靈,他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