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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21)

    況且廉呈華此言并無私心,而且很有道理。

    魔魘之禍確實絕對不能重演,無論是魔族還是仙門,都應該齊心戮力地防范,閻禹之事他們也確實應該擔負一部分責任。

    迦玄道:宵兒,你來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宵便出來行了一禮,他素來機靈,看了看迦玄的眼色,立刻會意,將閻禹當初如何身亡,怎樣在心中存下怨恨魔障,又是如何通過魔魘誘導姜橈的事情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而他同閻禹的那一場所謂的合作,是閻禹在布置計劃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洛宵的身份,于是希望能夠與他聯手,先一步趁何子濯虛弱時奪去凌霄氣宗的控制權。

    洛宵早就有此計劃,既然能從中得到好處,自然也便一口答應下來。

    但事實上,兩人各自心存算計,都想著大事一成,再采取手段將對方擠走,便可獨享戰果。

    這樣的關系,沒琢磨著趕盡殺絕就是給血緣留下了最后一絲情面,洛宵又怎么可能查知閻禹更多的情況呢?

    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里面當初還有姜橈的事,洛宵此刻講出來,還是后來兩人一起前往魔族山口的時候他聽舒令嘉說的。

    大家一聽,這才知道,原來這也跟何子濯脫不開關系,若不是他帶了姜橈上山,那么閻禹也就少了一名可以利用的人了。

    就連廉呈華都聽的直搖頭,不由說道:越是機關算計,越是適得其反。凡事若是不能按照預想發展,便不可強求,何掌門也是修行之人,怎么卻連這個道理都堪不破?

    他見沒能從洛宵口中問出閻禹的下落,不免有些失望,又有幾分疑慮,正想試探著再套一套話,便聽景非桐說道:嗯,此話當真?

    他的聲音沒有壓低,立時吸引了不少目光,只見碧落宮的一名宮衛正躬著身子低聲向景非桐說了什么,景非桐回過頭來,對廉呈華道:廉老,閻禹方才已經被我的一些手下給拿住了。

    廉呈華聞言一喜,問道:景殿主,你這話當真?

    景非桐笑了笑,將手一抬,令人將閻禹帶了上來。

    他裝模作樣地演了這一出,有人蒙在鼓里,有人卻是心知肚明,閻禹早就在景非桐手上了。

    但畢竟要將這樣一個人交出來,將牽涉到很多方面的問題,他方才之所以沒出聲,自然是在掂量魔族以及仙門的態度。

    這一點大家自然心照不宣,也沒人去多說什么。

    閻禹身上依舊是舒令嘉所下的封印,根本就動彈不得,景非桐道:說來我不過是撿了個便宜。這閻禹是被舒師弟刺傷之后封印住的,但當時他不方便將人帶走,倒是被碧落宮的人給碰上了

    舒令嘉道:也是湊巧罷了。

    頓了頓,他問道:那我把封印解開了?

    舒令嘉一抬手,立刻有好幾個人脫口說道:等一等!

    說完之后,他們互相看看,又不由面露羞赧尷尬之色。

    魔魘的恐怖已經根深蒂固,在場恐怕沒幾個人敢說自己沒有半分陰暗的想法,若是又不小心被控制了,就算不會有什么大礙,也要擔心說出些不該說的東西。

    景非桐道:閻禹并不是魔魘,而是當年戰亂中,有一只魔魘受了重傷,附在了他的隨身佩飾當中。閻禹借助魔魘的力量造成動亂,那魔魘則需要他的靈力滋養才能維持存活,現在閻禹受了重傷,靈力無法供應,魔魘當場神形俱散了,不會有事的。

    他抬手,掌心中平平飛出來了一個氣泡,飄至閻禹身邊,將他整個人罩在了里面。

    景非桐回頭沖著舒令嘉一笑,道:沒事,來吧。

    舒令嘉彈指,靈光閃動之間,閻禹身上的封印頓時解開,他大聲咳嗽起來,轉頭吐出一口血,相貌開始不斷浮動變幻起來,時而仍舊是被附身的明綃模樣,時而又是閻禹自己原本的相貌。

    很明顯,他重傷之下,無法掌控這具身體了。

    迦玄皺眉,上前兩步,說道:禹兒。

    閻禹渾身一震,抬起頭來看著他,面露驚色:父、父王?

    他的魂體徹底從明綃的身體中脫離出來,整個人飄飄蕩蕩地來到迦玄面前,不能自控地跪了下去。

    閻禹的身體微微發著抖,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虛弱的魂體本能地受到迦玄身上的威壓震懾。

    明綺轉頭吩咐了兩句,令人將明綃的身體抬到青丘這邊救治。

    迦玄垂眸看著這個被收為義子的侄子,說道:你的委屈,我已經知道了,雅姬和尺信雖然已死,我會找到他們的魂魄,罰以關押萬年森血鐵獄,為你報仇。

    閻禹沒想到迦玄會先說出這樣一句話,愕然僵跪在原地片刻,這才慢慢磕下頭去,低聲道:謝父王。

    迦玄道:那么,你可知罪?

    閻禹道:父王,兒臣不知道。

    迦玄挑了下眉,尚未開口,已經有名修士怒氣沖沖地說道:三王子,你與魔魘勾結,又襲擊了數個門派,造成不少死傷,如今怎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閻禹淡淡地說:你難道就沒有殺過人,沒有與其他不同立場的人沖突過?

    那名修士怒道:那怎能一樣?我都是為了斬除妖魔jian佞

    閻禹大笑道:若是能被我襲擊成功,說明自己心里也不干凈。什么是妖魔jian佞,什么又不是,你定的規矩?你誰啊。

    這修士原本就因為今日不得不向魔族低頭而十分郁結,好不容易把閻禹這么個大魔頭找到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如此冥頑不靈,竟然敢反過來質問他。

    他怒極拔劍,上前兩步指著閻禹,道:你

    迦玄淡淡道:我魔族的人,還輪不到外人教訓。

    那修士一頓,接觸到他看過來的目光,驟然覺得心里發涼,手中的劍便僵住了,被身邊的師長一把拽了回去。

    迦玄這才看著閻禹,說道:生在人間,便應該守人間公理。若是沒有底線,那便不配為人了。正如你的母妃和兄弟,你既然深恨他們,難道也想如同他們一般嗎?

    閻禹梗著脖子,本還要反駁些什么,迦玄卻并沒有再給他繼續辯駁和爭執的機會:關于魔魘,你知道多少?

    閻禹想說的話被打斷了,但他對于迦玄還有幾分尊重,忍了忍,回答了他的話: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的魔魘還有很多很多。

    他簡單的一句話,卻蘊含著極為恐怖的訊息,幾乎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景非桐道:你身邊的魔魘是因為當年躲藏在了你的佩飾中,得到你靈力滋養,才會存活至今。剩下的早在當年就被消滅了,就算有一些漏網之魚,又何來很多的說法?

    閻禹道:敢問景殿主,是否也認為人魔不兩立?人與魔的界限又在何處?

    他這里說的魔,自然不是指魔族,而是說由人心黑暗而滋生的魔物。

    景非桐道:即是對立,又是映照。

    閻禹笑道:果然是景殿主,那么你既然一針見血,又何須多問?魔魘最初本就是人心黑暗所化,這世上有人便有魔,人心之中私欲不滅,魔則不滅,要消滅魔魘,解從來不在封印殺伐,而在人間。你們希望除掉一切黑暗嗎?可以,把人殺光就能做到了。

    閻禹的話聽起來瘋瘋癲癲,但仔細一想,又確實便是如此。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難道魔魘便永遠都擺脫不了了嗎?

    閻禹抬了抬手,本來已經把唇抿住了,但目光在迦玄身后的魔族人身上一一掃過,忽又道:當初用來殺戮大批魔魘的法器,是西天佛圣所用的蓮紋紫金缽,但此物吞噬了太多魔氣,又因為法器的主人本就失去了純凈佛心,因而早已不堪重負,如今被埋葬在西天廢址當中,如若被有心之人取得,必成大禍。

    他說話的時候口唇不動,這句話只傳到了迦玄耳中。

    迦玄倏地一怔。

    此時,閻禹的身體卻已經開始逐漸消散,說道: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不過

    他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最后那個口型,像是在道謝,像是在道歉,又像只是一聲沒有意義的冷笑,閻禹抬手擊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整個人頓時煙消云散。

    迦玄向前邁了一步,然后停住了腳。

    其他人同樣心事重重,瞧著閻禹消散的地方,都是一時無聲。

    一想到他所說的話,誰都沒有心情再為了目前這點爭端而糾纏下去了,不管魔族和仙門之間有過多少矛盾,現在都不是在這上面消耗精力的時候。

    人們紛紛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后便告辭離開,他們要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門派中其他不知情的人,共同商議抵御魔魘的方法。

    舒令嘉總覺得有什么非常重要的消息讓自己沒有想清楚,正在出神,旁邊忽然有只手伸了過來,拉住他的手。

    僅僅是這樣一個動作,舒令嘉便知道拉著自己的人是誰,他沒有掙扎,只是有些納悶地轉過頭去,看著景非桐,以為他有話要說。

    景非桐只是笑了笑,然后舒令嘉便感到手腕上一涼,是他把什么東西給戴了上去。

    他低頭一看,發現是串珠子,看上去與之前姜橈那串十分相似。

    舒令嘉有些納悶,正要詢問,便忽然聽見系統久違的聲音。

    【叮!50%主角光環回歸!當年宿主主角光環擁有度:100%!】

    【恭喜宿主成功奪回主角光環,恢復初始設定!】

    舒令嘉這一陣子忙的兵荒馬亂,自從另外一半的主角光環被閻禹帶走,姜橈又被殺死之后,系統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他幾乎要忘記還有這么一個東西。

    這東西叫什么來著?

    哦對,狐傲天系統。

    舒令嘉問道:那我是狐傲天了嗎?

    【主角光環只是命運的賜予,并非來自自己的努力,不足以成為傲天。真正的傲天還要勇敢、堅強威猛,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拯救世界,成為人人心中的大英雄,請宿主加油!】

    舒令嘉:哦。

    系統說得對,現在的世界確實非常需要拯救,他倒是也想,問題是怎么救?去哪里救?真救得了嗎?

    直到聽見了景非桐的話,他才暫時放下了自己的思緒。

    景非桐在乎的不是傲天不傲天,他只想知道這所謂的氣運是不是真的能治好舒令嘉的傷。

    打量著舒令嘉的臉色,覺得似乎也沒什么變化,景非桐難得有些緊張,問道:感覺怎么樣?傷好些了嗎?

    舒令嘉回過神來,說:好了。

    他說的太快和輕松,以至于景非桐還有幾分懷疑:真的?

    舒令嘉笑了,道:真的。

    他現在終于明白什么叫被奪走的氣運回來了,其實之前那點余傷對他的影響已經非常輕微,但整個人就是說不出的不對勁,全身上下總感覺什么地方不自在。

    現在那種莫名失去了什么的空落感終于消失了,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是個健康而完整的人。

    景非桐定定看了舒令嘉片刻,也松口氣笑了起來,他實在沒按捺住,抬手用指尖輕輕拍了一下舒令嘉的臉。

    雖然整件事情的過程可以說得上十分曲折坎坷,但舒令嘉這回總算擺脫了伴隨他近三年的霉運,也算是這一次的大贏家。

    何子濯的真面目在眾人面前被揭穿,他也認回了親生的父母兄弟,拿回了屬于自己的氣運。

    如果不是魔魘的事情終究在心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一切可以說都非常完美了。

    閑雜人等散去之后,魔族重新恢復了平靜,見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迦玄這才將閻禹臨終之前留下的那番話說了出來。

    大家不知道還有此事,聞言都是聽的一驚。

    明綺沉吟道:我不了解閻禹這個人,就直說了,他的話可信嗎?是真的善意提醒,還是有什么目的的引導?

    景非桐道:那蓮紋紫金缽確實是師尊以前慣用的法器,但后來一次下山回來之后不久,我便沒再見過了。我記得當時還詢問過,但他只說是碰壞了邊角,所以收起來了。

    他問舒令嘉:小嘉,你后來見過嗎?

    舒令嘉緩緩搖頭。

    迦玄道:看來不管怎么說,這蓮紋紫金缽一定是有問題的,我們應該及早尋到這件法器的下落。

    舒令嘉道:最有可能的就是西天了。

    迦玄沉吟道:景殿主,西天是你和嘉兒的師門,那么便由你們兩個畫張圖紙出來,碧落宮和魔族各派幾人一同前往搜查紫金缽的下落,你看如何?

    景非桐對于這件事自然沒有意義,但比起紫金缽那種死物,他最擔心的還是活生生跑掉的何子濯。

    他看了看舒令嘉,猶豫了一下,依舊說道:我看何子濯方才的狀態,怕是一直以來,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魔根深種了,之前更加沒能掌握到他新生的那股力量?,F在應該各派聯合發出追殺令,趁他沒有完全適應之前一舉擊殺。否則他日怕是要釀成大禍。

    迦玄聞言倒是十分贊同,但沒敢立時答話,也看了舒令嘉一眼。

    舒令嘉道:你們不用都看我,我也覺得師兄說的在理。

    畢竟,這所謂什么劫難,應劫之子還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但何子濯明顯早已入魔,且言行十分偏激,他已經害了夠多的人了,連帶著整個門派也被攪和的一團糟,實在不能再放任下去。

    整個修真界抱有這樣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數。

    何子濯之前滿嘴都是除魔除魔,仿佛他所做的一切是都是為了對付魔魘而迫不得已,結果到頭來,魔頭竟是他自己。很多人當時都沒反應過來。

    等到離開魔族之后,大家亂紛紛一陣議論,才意識到是真的被耍了,而且何子濯這個人也瞬間由正道棟梁變成了他過去一直最想殺的那種危險分子。

    總算轉過彎來之后,各門各派都紛紛開始下令聯合搜捕何子濯,只可惜暫時沒有音訊。

    當初以為閻禹是所有陰謀的制造者,除掉他就算是完事,然而千辛萬苦地找到人之后,才發現,原來他只是一個開始。

    何子濯本身修為高,當初又參加了不少鏟除魔魘的活動,可以說是知己知彼,只要一天找不到他,所有人就都一天難以安心。

    但仙門人心惶惶,氣氛緊張,沉寂數百年的魔族卻是難得的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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