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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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劫之子這個說法,很多人都第一次聽聞,聽何子濯描述的嚴重,都不由將信將疑起來。 明綺冷笑道:放屁,你說是應劫之子就是了?但凡你回去多照照鏡子也不會這么自以為是。還清理門戶?當初縱無心還咒你說凌霄派要毀在你手里呢,那么大公無私,審判別人之前怎么先不把你自己除了?是個爺們直說自個怕死,少將事都推別人頭上。呸! 明綺戰力非凡,就連冷漠自持如同何子濯,都不由被她氣的發抖。 舒令嘉一向不信邪,所謂應劫之子這種玄乎的東西不能給他造成半點影響,只是實在懶得聽何子濯說話,無端讓人厭煩。 眼看老娘一馬當先索性披靡,他便默默向后退了幾步透個氣。 這一轉頭,舒令嘉正好看見景非桐朝他看過來,悄悄招了招手。 舒令嘉便走了過去,問道:怎么了? 景非桐低聲道:你說何子濯為什么這么害怕縱無心,雖然說人人忌憚他這是肯定的,但至于到了這個地步嗎? 他雖然不知道具體內情,但以景非桐自己的經驗來判斷,一般來說,但凡一個人對某件事各種忌憚避諱,拼命往別人身上推脫,那個人才越可疑。 第108章 大江翻瀾 聽完何子濯那一同老生常談的叨叨, 此時再聽景非桐開口,舒令嘉簡直有種洗了耳朵的感覺。 他精神一振道:對,我也很奇怪這一點。而且你知道嗎?他身上有魔氣。 這景非桐倒是第一次聽說, 疑惑問道:魔氣?心魔嗎? 不是心魔。舒令嘉搖了搖頭, 道:不一樣。 他沉吟道:比如說你也有心魔, 之前你心魔發作的時候我是見識過的, 是靈力失控, 精神恍惚而已, 這不能增強你的功力,頂多會讓你情緒激動,跟人動起手來更加狠辣沒有顧忌。 但何子濯運招是真的有魔氣,他當時的狀態很清醒。 景非桐微微蹙眉,說道:以他的身份,那可奇了。 舒令嘉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景殿主,以你思維之敏捷, 又怎會想不到我要說什么呢?我就挑明了吧。 他負著手踱了兩步,又站定:當年封印縱無心之地早已空空,還是你親自去查探的,別人都是聽你傳達了這個消息才緊張不已,四處緝拿閻禹, 而何子濯卻像是很早就在為縱無心重新出現而各種提防了。 景非桐沉吟不語,過了片刻,忽道:你剛才在山谷中, 有沒有看到地上有些衣服的碎片? 因為佛圣是景非桐殺的,雖然事急從權,但無論從道義上還是感情上, 弒師這件事都讓人挺難接受的,舒令嘉怕景非桐不舒服,就故意沒提衣服的事。 此時聽對方主動說了,他打量了一下景非桐的神色,道:嗯。 景非桐倒是表情如常,也看不出來是介意還是不介意,在衣袖里掏了掏,將手掌攤開給舒令嘉看。 原來景非桐也撿了幾片破碎的袈裟碎料出來,除此之外,還有一小截白骨。 這骨頭看外形應該屬于人骨,但表面光滑晶瑩,看起來便如同白玉雕成的一樣。舒令嘉從景非桐的手中取出來,低聲說道:是佛骨,你居然找到了這個。 景非桐低頭看著那截白骨,在舒令嘉看不見的角度,他的目光有些復雜,唇角卻淡淡地翹著。 他說道:你跟何子濯動手的時候,我左右無事,便四下看了看,它原本在碎石底下埋著,結果被你們的劍氣給掀出來了。說來是你的功勞,倒讓我撿了個便宜。 舒令嘉手中摩挲著那塊骨頭,稍稍注入一些靈力,頓時從他的指間縫隙中透出了一些金光,舒令嘉怕引起他人注意,連忙撤了。 佛骨其實跟舍利子差不多。 但舍利子需要在高僧坐化圓寂之后,將rou身焚燒方能得到,佛骨則是本人達到了一定修為后,身體純凈而沒有雜質,又受靈力滋養后,自然而然形成的,人死之后萬年不朽,也是除魔辟邪的圣物。 甚至有人曾經以此制作法器,只是此物太過難得,更加不好弄到手,這種情況就少之又少了。 景非桐問道:小嘉,對于師尊當年襲擊你時的情況,你還有印象嗎? 舒令嘉道:當時太混亂了,我又是背對著他,隨后便被襲擊手上,具體細節想不起來。我現在懷疑師尊也是入了魔,不然怎么解釋他的行為? 當然了,也只是懷疑而已,如果這么想,入魔的人也太多了,還都是我的師父,我有點接受不了。 景非桐笑著搖頭,拍了下舒令嘉的后背,聊作安慰。 舒令嘉將佛骨放回到景非桐手里,說道:不過剛才我遇上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把自己在幻境中將何子濯和佛圣混淆了的事情講給了景非桐聽。 一開始舒令嘉還以為這是何子濯搞的把戲,但后來破除了幻境,何子濯看到他,竟然也同樣表現的很驚訝,舒令嘉就不敢確定了。 景非桐本來就覺得何子濯會不會是特意到山谷中尋找當年西天變亂之后的遺骸,然后進行什么陰謀,聽舒令嘉這么一說,愈發奇怪。 你說他會不會跟師尊有什么淵源? 何子濯,佛圣,都是舒令嘉的師父,都想殺了他,都有過曾經慈愛的時候,又言行逐漸偏執,不能確定是不是入魔了仔細想想,巧合是非常多的。 景非桐道:我這些年沒有記憶,以前的事情也就沒有及時調查,直到這回想起過去那些事之后,我就懷疑師尊會否也受到了魔魘的影響。畢竟當年他雖然沒有參與最后對于縱無心的封印,可魔魘之禍到處都是,修真界這些前輩沒有一個不曾參加過除魔之戰的。 他緩緩將手中的袈裟碎片收起來:當年我情急之下出手偷襲,將劍捅進了他的心口,那個瞬間,他的手也掐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以為會和他同歸于盡,但是并沒有。 舒令嘉定定地看著景非桐。 景非桐拍了拍他的肩膀:因為他手下留情了。我跟他對視的那個瞬間,感覺他的眼神仿佛從狠戾恢復成了過去的樣子。不過隨后便是天劫降臨,我不確定是不是幻覺。如果何子濯當真是為了尋找師尊的遺體,那我覺得,其中大有玄機啊。 舒令嘉道: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 景非桐搖搖頭,溫柔一笑: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沒有你我就沒法活了,這可不得拼命留人么? 舒令嘉失笑,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說道:總之說來說去,咱們兩個都是懷疑何子濯入魔了嘛。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才會一邊受到影響,一邊又極力尋找辦法這倒好辦,試試便知。 兩人對視一眼,景非桐點了點頭。 此時,何子濯將舒令嘉的身世說出來之后,頓時引起了不少反響。 有一部分人不以為然,覺得這種事情過于虛幻,也有一部分人當初被各種天劫和災禍嚇怕了,立刻站在了何子濯一邊,認為他說的有道理。 迦玄為君多年,從來也不是同他人講道理的人,眼看何子濯有心在眾人面前煽動情緒,把他自己包裝的大公無私,正義之極,一幫不知道真相的蠢貨還跟著附和,就覺得十分不耐煩。 迦玄冷笑道:孤讓你自廢功力卸任掌門贖罪,你不敢直說便是,拉扯那么多廢話做什么?既然如此,今日便一戰見分曉,誰贏了誰便是道理。來吧! 他身如御風,話出口的同時,已經飄身到了何子濯的面前,一掌向他劈去,掌風揚起,迅猛澎湃。 何子濯側身架住,手中長劍出鞘,頓時劍光激蕩,裹住迦玄周身。 眼看說著說著又打了起來,周圍交談的眾人一時靜默下來,面露猶豫之色。 若是要講道理,講大仁大義,他們是擅長的,甚至可以說上個七天七夜,但當真動手的話,眼下可是在魔族的地盤上。 別說很多門派人都不全,青丘和碧落宮看起來又是站在魔族一邊的,說實話,還真的打不過,所以這個時候該不該出手支援何子濯呢? 明綺轉身對著青丘的族人說道:舒令嘉是我的孩子,迦玄是我的丈夫,我一定會站在他們這一邊。不過你們是我的族人,我也同樣不愿意讓你們因為我的私事卷入爭端,大家現在可以隨時離開。 狐族的人互相看了看,紛紛道:族長,你怎么能這樣說,我們好不容易才把少主找回來,那是狐族的繼承人,怎么能不管?! 就是,我們不走! 景非桐沒說話,抬了抬手,碧落宮的隊伍便向后退了幾步,徹底與仙門形成了壁壘分明的對立之勢。 修士們那邊議論紛紛,眼看何子濯漸落下風,這也代表著所有修仙門派的顏面。 有人終于按捺不住,清極門的掌門祁研一素來跟何子濯有些交情,此時拔劍說道:各位,若是看到對方強大,便縮著不去出頭,或者動搖自己的立場,日后還有什么資格談論除魔衛道,堅守本心? 這話說的一些人也開始響應起來,何子濯這么多年都是端肅持正的形象,他們也覺得對方的舉動完全出于大義。 畢竟連自己的兩個得意弟子都能下得去手,最后損失人才的不還是凌霄派嗎? 舒令嘉卻對這些全然不在意,只是牢牢盯著迦玄與何子濯的戰局,尋找空隙。 果然,何子濯打著打著,劍勢就逐漸開始凌亂起來,但威力反而增加了,眼看時機將至,舒令嘉抬手便去景非桐掌中拿那截佛骨。 景非桐一讓,將自己的指尖在劍鋒上擦了一下,用血在佛骨上寫下一行佛語偈文,那血很快便滲了下去,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他這才把佛骨塞到了舒令嘉手里,低聲說:小心。 舒令嘉看他一眼,反手拔劍,找準機會沖入了迦玄與何子濯的戰局中。 這時,迦玄的寬劍也已經出鞘,正向著何子濯當頭劈下,同時,何子濯一劍上架,一掌翻轉,欲運力擊向迦玄胸口。 舒令嘉直接全力一劍,挑開兩人相交的兵刃,順勢一轉,腳下錯步,就閃到了他們中間。 迦玄出手時半點也沒有容情,本來已經想好,今日誰敢攔著他取何子濯性命,他便一并殺之,但怎么也沒想到沖上來的是小兒子,嚇得趕緊收劍,喝道:嘉兒! 舒令嘉顧不得回話,高聲道:何子濯,你口口聲聲指稱我是應劫之子,但這東西我敢拿,你敢嗎? 此時何子濯的劍被他架開,本想拍向迦玄的那一掌運力未完,舒令嘉就是趁著這個空隙,直接將那截佛骨塞到了對方主動拍過來的手里。 見狀,景非桐的手倏地按上了劍柄。 佛圣本身就是入魔之后身死,他的佛骨定然會對陷入魔障之人十分敏感,如果何子濯當真向他們猜測的一樣入魔了,那必然會遭到佛骨的排斥。 如果沒有,他們也不能讓佛骨落到這人手里,就得及時搶回來。 那個瞬間,舒令嘉也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便看見,佛骨在何子濯的手中陡然發出金光,何子濯仿佛被燙到了一樣,立刻將手一甩,舉劍便朝著佛骨劈去。 然而他這一劍并沒有完全落下,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住了,佛骨升至半空,金光籠罩了何子濯周身。 何子濯仿佛被烈火加身一般,只覺得灼熱無比,難以克制地脫口發出一聲慘叫。 那個瞬間,所有的人眼中所見,被金光照耀的并不是何子濯,而是一具白森森的骷髏。 骷髏骨架與何子濯的身形交替閃動了幾次,才重新穩定在他的樣子上,何子濯也算硬氣,后面雖然沒叫,但額角上早已有冷汗滑落。 周圍的人何曾見過何子濯這般失態的模樣,那骷髏骨架更是詭異,人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迦玄一把拉住舒令嘉的胳膊,將他護在身后,這才抬眼望去。 只見金光流轉之間,隱有朵朵金蓮綻放,梵音唱響,其他人因為一時愕然,都沒有上前幫忙,眼睜睜地看著何子濯眉心處多出了一點鮮紅,并且不斷向外擴散。 有人不由驚呼出聲:快看!那是什么?魔紋嗎?當年縱、縱、縱 他甚至都不敢將那三個字說完整,但在場有很多見證過當年變亂的人,都不由想到當初魔魘大舉進攻之時,縱無心的眉心之間,正是有著這么一道魔紋。 他下令進攻時魔紋一閃,那些四下流竄的紅色人影,便會將接觸到的們魔化,占領每一寸土地。 眾人不由心中一陣發寒,向后退去。 然而最為震驚不解的,其實是何子濯自己。 他雖然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但無比清晰地體會到全身上下傳來的那一股燒灼感,同時,感覺四肢百骸之間生出一種未知的力量,正在與佛骨上傳來的金光相抗衡。 那力量冰冷,陰邪,強大卻又無比陌生。 怎么會這樣? 何子濯自然能夠判斷,這一節確實是真正的佛骨,上面的金光也是佛光圣氣,醇厚溫和,不會隨意攻擊。 除了他之外,就連周圍的魔族人都沒有受到金光的影響而感到痛苦。 唯獨他。 可是他自幼進入仙門,修習正宗心法,為什么會被佛光所傷? 他一直在防止縱無心的重新出現,殫精竭慮,百般提防,將身邊有利用價值的人統統犧牲了一個遍,卻沒想到,問題竟然會出在他自己身上。 當年剛剛封印過縱無心之后,內心深處那種隱秘的恐懼再次浮了上來。 何子濯又是驚惶又是抵觸,但那股陌生的力量卻愈加強大,似乎在誘惑著他完全接納。 何子濯強忍劇痛,猛然將劍刺入地面,大喝一聲,霎時間地面崩裂,轟然巨響,碎石漫天飛舞,帶著血腥氣的奇妙力量與佛光相互較力片刻,而后驀然崩碎。 周圍眾人紛紛退避,景非桐眼見不好,一躍而起,去接那塊橫飛出去的佛骨。 恰好何子濯也在此時伸手過來,兩人凌空對了一掌。 雙方的真氣狹路相逢,一道旋渦憑空而起,佛骨飛出,被舒令嘉飛身躍起來接住,道:師兄,退后! 景非桐掌上發力,飄身后掠。 同時他察覺到一道極為強大的氣流撲面而來,只覺暗暗心驚。 迦玄原本已經護著舒令嘉退開了,見兒子又過去接住了佛骨,于是立刻便飛身向前,也是一掌拍出,用景非桐的掌風混合在一起,逼開何子濯。 景非桐順勢后退了七八步,方才將對方的力道消解,手中握緊了那塊佛骨,心中震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