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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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幾個人心里都清楚,疊輝派出去的那些人都是最為精干的侍衛,而且三隊互相分工照應,也確保了不會全軍覆沒,如果這個時候都沒有一點消息傳過來,那只怕便是兇多吉少了。 越韜的身子定定看著疊輝,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其實他到現在為止依然沒有太多的真實感。 雖然很多年沒見,自己也漂泊在外,但在他心里,家人們都只是暫時的分離,等到迦玄出關,就沒有人會因為奪位之嫌而相互爭奪猜忌了,一切便可以重新回到過去。 但就這樣突然的,四弟告訴他,大哥和小弟都已經遇害了,這怎么可能呢?小弟甚至還沒叫過他一聲哥哥呢。 第104章 東風舊壘 越韜回想起他與舒令嘉見過的唯一那面, 相互間也只說了寥寥數語。 明明有了這樣的機會,他卻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認不出來,就那么輕易地放走了他。 還有大哥越韜跟洛宵之間只差了三個月, 相互間較勁其實是一種從小的本能, 或許爭奪和嫉妒都有, 但他從來就沒有真的希望洛宵落魄或者失寵。 那是他哥, 他哥過的慘, 他臉上難道會很有光嗎?不過就是爭口氣, 證明自己也不差而已,不過就是沒來得及好好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而已。 但無論是洛宵還是越韜,其實都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習以為常的這種關系,最后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大肆挑撥到轟動朝堂的地步。 最后,洛宵退位而去,沒人跟他爭了, 越韜反倒也沒臉在魔族待下去了,輾轉來到了碧落宮。 他掌握實權之后,也曾打聽過大哥和小弟的下落,皆無果。 這些年一個人獨自在外,越韜曾經反復思量過那些舊事, 深悔自己年少氣盛,曾經做過很多不妥當的事情,使得兄弟之間的關系一直沒有機會緩和。 也是那時候覺得左右日子還長, 彼此間又是隔三差五地見一見,更加不懂得珍惜。 反倒是對于那個位置的渴望,極少浮現在腦海中, 原來并沒有想象中那樣迫切地希望得到。 越韜想著自己與大哥爭鋒較勁的那些過往,想著那只經常溜過來玩他古董的小狐貍,自己總覺得沒什么真切的感覺,胸口卻悶的喘不過氣來。 欺人太甚。 他低聲道:如此大恨,今日必要讓此處所有人拿命來還! 疊輝閉了閉眼睛,緩緩頷首,說道:自然。 事到如今,他們幾個人都是同樣的想法,那就是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絕對不與這些修士和解,誓要為兄長與幼弟報仇雪恨。 而另一頭,已經深入到敵陣中的潮機,亦是滿懷悲慨,一路殺到接近洛宵屬地的寒潭之前,與另外一撥趕來支援的修士們僵持住了。 潮機乃是水精靈之子,天生靈體純凈,可以與水靈感應,他將寒潭中的水變成了漫天大霧,把修士們困在其中,又令手下結陣,將趁勢圍殺。 另一頭來的人則分別是靖海派、慧劍門和玄靈山的部分弟子們,實力不弱。 有人運起引風訣,一邊試圖吹散霧氣,一邊派人破陣,想要將這位六王子生擒,以此同已經氣昏了頭的魔族談判,把被扣押的修士救出來。 他們此時也已經明白了魔族如此憤怒的原因,心中自然怨怪何子濯拉了這么大的仇恨過來他也是能耐,不光殺了魔皇的兒子,還一殺就是兩個。 雖然現在魔皇不在,但他的幾個兒子個個都非平庸之輩,魔族自成一隅,人才鼎盛,誰也沒有想到這幾位王子之間的關系竟然還十分親厚,那么如今也就怪不得他們咄咄逼人,不肯罷休了。 目前仙門這邊確實理虧,修士們都希望能夠早些平息這場沖突。 但這時找不到何子濯的去向,無法讓他給個說法出來,魔族那邊又咄咄逼人,根本不留余地。如果就此認慫,未免也顯得太貪生怕死了,大家都丟不起這個人。 因此眾人有苦說不出,也都十分糾結,只能先打著再說。 當景非桐和舒令嘉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片混亂的場面。 比起父母,其實舒令嘉對他的幾位兄長更加熟悉。 當初他在西天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便曾經變成狐貍的樣子,回來看望過幾個哥哥,反倒是沒來得及與父母見面便出事了。 此時見到四野彌漫著大霧,舒令嘉便認出來了,同景非桐說道:應該是我六哥,他們動起手來了。咱們過去吧? 景非桐卻攔了舒令嘉一下,說道:等等,小嘉,此事是因你而起,你哥哥這時正為你報仇,如果你好端端地出現,給人的感覺倒好像是他沒理了。最起碼大家先提前通個氣。 舒令嘉沉吟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是若不攔著,只怕兩邊傷亡慘重這樣,我變狐貍過去,你出來拉架?一切等到父王回來,肯定就有定奪了。 景非桐倒猶豫了:你那么小,太危險了吧。 舒令嘉不自覺的挺了下胸,說道:瞎說,我現在變狐貍也有法力了,沒準過一陣還能長大呢! 他之前血脈被封印的時候,變成了狐貍也沒有九尾白狐一族的優勢,只有微薄的靈氣,這時封印全部解開,自覺威猛值已經達到了一個新高度,對景非桐的不識趣很是不滿。 景非桐忍笑道:是是,說不定再過一陣,你還能長成豹子呢。 舒令嘉瞪了他一眼,搖身一變,又成了那只雪白的小狐貍,他轉身的時候用尾巴狠狠抽了景非桐的小腿一下,朝著潮機那邊跑了過去。 景非桐說笑是說笑,仍舊不放心,跟著他向前走了一段,指尖蓄力,望著舒令嘉的身影。 只見舒令嘉快的就像一道白色的閃電,從霧氣中穿梭過去,很多人還沒來得及看到他,便覺得一個什么東西從身側掠過了。 有幾名修士較為警覺,感受到靈力波動之后,還以為是魔族的新手段,眼疾手快地舉劍欲刺,卻感到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了自己。 緊接著,幾柄劍刃當當當一串連響,被什么東西拍開,白影已經不見。 舒令嘉一頭沖入魔族陣營,躍起身來,扒著一名魔族侍衛后心的衣服,借機躲過幾道攻擊。 緊接著,他身子一蕩,再次跳起,行云流水一般踩過幾個人的腦袋,在發髻上狠狠一蹬,直接扎到了潮機的懷里。 雙方對壘,竟有什么東西直接躥過來襲擊了主將,好幾個人頓時變色,喊道:殿下! 潮機也是猝不及防,正欲動手,便覺手中毛茸茸的一團,他一驚之下,猛然低下頭去,就見到小狐貍前爪扒在自己的胳膊上,吊成了一根狐貍條,身子晃來晃去的,正仰頭看著自己。 潮機當即便愣住了,整個人僵在原地。 舒令嘉腹部用力,將兩只后腿也踩在了潮機的胳膊上,站在他懷里,沖他搖了搖尾巴,小聲說:六哥! 潮機: 他試探著低聲道:小七? 舒令嘉連連點頭,全身的毛都跟著一晃一晃,又用小爪子在潮機嘴上按了一下,示意他小聲點。 我沒事,大哥也沒事。 舒令嘉匆匆道:你也別打了,咱們先回去給四哥他們報信。 他爪子上的毛弄得下巴很癢,潮機用手蹭了蹭,喃喃道:我不是中了什么幻術吧? 舒令嘉用力在潮機的胳膊上跺了幾腳,怕把他的胳膊踩斷,只用了一半的勁,說道:不是幻術也不是做夢!是真的,感覺到了嗎?誰也沒死,不用和人火拼了! 潮機覺得自己的手臂被軟軟的小爪子蹭著,心都要化了,也終于意識到眼前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他欣喜若狂之下,緊緊地將狐貍抱在懷里,連聲道:好,好,你說什么我都聽。 舒令嘉的整個腦袋都被蒙在了潮機的袖子中,差點把鼻子擠扁,扒著他的胳膊奮力掙了出來。 潮機揉了揉舒令嘉的腦袋,立刻依言傳令變陣,由攻擊變成了防守。 魔族這邊也不知道自家王子神神秘秘地跟一只小狐貍說了什么,突然就改變了主意,但還是聽令而行。 修士們那邊被魔族窮追猛打了一陣,眼看潮機突然轉變戰術,雖然得到了片刻喘息之機,心中卻更加警惕了,都嚴陣以待,以免潮機出什么幺蛾子。 景非桐看準時機,飛身躍出,落在兩隊正在交戰的人中間,他揮掌撥化之間,隨手將幾名斗在一起的人左右推開,然后出劍。 劍氣一劃,頓時在魔族與仙門中間落下一重霓虹般的劍光屏障,使他們暫時無法再動手。 潮機眉峰一挑,隨即認出了是景非桐,心中思量,暫未開口。 倒是另一頭的修士們又驚又喜,覺得見到了幫手。 慧劍門的門主這次親自趕到,之前曾經和景非桐有過幾面之緣,連忙說道:景殿主,您可來的正好! 景非桐微微含笑,說道:馮門主,劉長老,還有安道友,我記得之前曾聽幾位道友說,諸位想要尋找閻禹的下落,卻怎么同魔族的朋友們沖突上了呢? 舒令嘉扒拉了潮機一下,說道:六哥,景師兄跟咱們是一伙的。 潮機抱著懷里的狐貍,這時候整個人還暈乎乎的,總覺得有些不真實,過了片刻,才哦了一聲。 除了涉及到親人安危,潮機在其他事上他依舊精明不減,聽明白舒令嘉的話之后,便意識到了他和景非桐此舉的目的。 潮機立即冷笑了一聲,在那幾人回答景非桐之前便道:你們這幫假模假式的名門正派,卻盡會玩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我兄長幼弟因你們的逼迫而墜入深谷,我魔族必與爾等不共戴天,竟然還敢私自派人潛入,誰給你們的膽子? 馮門主之前一直想解釋,潮機卻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這時聽他開口指責,連忙辯解道:六王子,我們與大王子和七王子均是無冤無仇,又怎會冒著得罪魔族的風險去害他們呢?這件事實在是凌霄派內部爭端引起,與我們全然無關??! 潮機道:景殿主,你不會也這么想吧? 景非桐搖了搖頭,蹙眉道:馮門主,請恕景某直言,你這話可就有些不對了。 馮門主看著他,那眼神像是在問你到底是哪頭的,卻又不敢得罪他:景殿主請講。 景非桐道:既然同為正道修士,又都是前來魔族尋找閻禹的,各位先壞了規矩,未經允許便悄悄潛入魔族,那么在魔族眼中,自然難免將諸位與凌霄派看成一體。況且何子濯口口聲聲以除魔衛道,保護修真界為由,逼殺兩位王子,各位也是修真界的一員,怎么能說和你們沒有關系呢? 馮門主微微張開嘴,一時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倒是他旁邊的另一人脫口道:何子濯這樣說了,我們可根本不知情??! 景非桐道:嗯?這位道友的意思是,他打著替你們出頭的名義,但其實你們并不承認,也不贊成他的做法,是嗎? 他這話將方才那人說的一怔,心道好家伙,我說這些話了嗎?你也太會理解了吧! 但轉念一想,那人又覺得,他自己心里也好像確實是這個意思。 何子濯的所作所為對其他門派的人究竟有多少好處,反正現在是沒人知道,他們目前陷在魔族地盤上打不過人家,又有人質在對方手里的情況卻是千真萬確的,一切的導火索都是替何子濯背了黑鍋。 憑什么? 難道這個時候,還要回護何子濯,直面魔族的怒火嗎? 之前不好向著魔族服軟,而景非桐的話等于把臺階遞給他們了,沉默之中,眾人面面相覷,心中掂量。 潮機不耐煩道:景殿主你的面子我已經給了,現在不情愿的是他們,我再動手報仇,也不算是不講道理了吧? 他與景非桐一唱一和地做搭子,目光卻不動聲色地在他身上掃了一眼,別人聽不出來,潮機卻心里門清,景非桐這個提議看上去是顧全大局,實際就是把何子濯往死里坑。 他不光要讓所有的修真門派把他視為眾矢之的,還用話術將何子濯從凌霄摘了出來,這是打算讓他眾叛親離才行。 潮機捏了捏懷里小狐貍的爪子,心道,這個景非桐好像還是何子濯的師侄吧?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又有什么仇怨,還挺毒的。 其他修士們卻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你來我往的微妙心思,剛才都親眼見到了潮機的怒火,知道這位六王子只怕還盼著他們不要低頭,好將這些人全部宰了給他的兄弟們陪葬。 若是不把握機會,后面便再也沒有和解的余地了。 沉吟片刻,馮門主上前一步,懇切地說道:六王子,何掌門的作為,我們事先卻是一無所知。雖說大家的初衷可能都是消除魔魘,守護世道清平,但為達目的,各有各的手段,別人確實干預不了的。 他一開口,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他們明確地表露了態度,就等于無形中把何子濯從修士們的聯盟當中推出來了,心里有了嫌隙。 景非桐滿意地笑了,說道:我就知道是有誤會。 他問潮機道:六王子,不知道這樣解釋,你能接受嗎? 潮機把軟軟一團的小狐貍抱在手中,心中其實非常惦念在另一邊打的不可開交的幾位兄弟,早就恨不得立刻回去把狐貍舉到他們跟前,大聲告訴他們,大哥和小弟都沒出事! 雖然小弟依舊沒長大,但是他活著呀! 眼下景非桐有景非桐這樣一和稀泥,他立刻做出一副不情不愿,滿心遺憾的樣子,說道:景殿主如此耐心周全,我還能說什么?罷了。 潮機將手一抬,道:撤兵! 馮門主道:六王子,我派有六名弟子都被魔族所抓,你希望的事我們都已經做到了,不知王子何時放人? 潮機冷冷地道:馮門主只是證明了你不支持何子濯逼殺我兄弟的行為,這擅闖魔族刺探情報的賬可沒有算清。我們這里一共關押了二十一名修士,若要盡數釋放,總也得等到其他人也盡數表態再說。煩請各位在此耐心等待吧。 他說完之后,不再搭理這些人,沖著景非桐拱了拱手,客客氣氣地說道:景殿主大駕光臨,本來應當好好招待的,但如今魔族的情況實在是不大方便,只能失禮了。改日有緣,再盡地主之誼。 景非桐笑了笑,仿佛原本要說什么,但緊接著,他的神情忽然極細微的一頓,話到口邊就成了:如此也好,那我便先走一步,六王子,回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