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0)
書迷正在閱讀:穿越古代做夫子、偏要繼承家產(穿書)、時間替我告訴你、雙快穿結婚指南、龍門少俠、優質sao逼實在緊(高H)、穿到游戲世界當路人、艷陽不晚、末世之帶球跑(重生)、[綜漫同人]我的馬甲美強慘
段瑟苦笑道:什么忍不忍的,我怎么知道是他?是直到姜橈死前你去找他,我的魂體感受到死氣,才得知他身份的。 舒令嘉不覺啞然。 段瑟的目光發空,反倒望著他笑笑,說道:你說,我是不是一直很不走運???不過你也挺倒霉的,咱們真是不走運到一處去了。我本來也不想坑你。 確實,他們兩個可真是都夠倒霉的,但舒令嘉自己心里清楚,這并不是巧合,當初就是他主動來找的段瑟,目的是為了防止邪劍落到姜橈的手里。 兜兜轉轉,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又無比荒謬可笑。 段瑟說到這里便停下來了,似乎想等著舒令嘉諷刺他幾句,舒令嘉卻默不作聲,他便緩緩說道:這些不過前情,但接下來才是我想告訴你的事。 舒令嘉道:你說。 他問道:你有沒有聽見周圍有什么聲音? 舒令嘉道:沒有。 段瑟道:我能聽見,我能聽見很多的惡念在同我說話,非常亂。 其實這種惡的心聲,從我第一天生出那個想要回去找段浩延報仇的念頭時,便說什么也掐不滅了。它一步步引導著我,詢問我想要做什么,我一開始覺得,它在給我一個信念,讓我活下去,但后來,卻發現并非如此,它在驅使著我要越來越多的東西! 舒令嘉問道:你跟閻禹合作,又是想得到什么? 段瑟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落在舒令嘉臉上。 舒令嘉見狀,唇角翹了一下,眼底的情緒卻有種說不出的悵惘:恨我? 段瑟道:若不是你,姜橈不會死,他的身體還能夠留存下來,那么我就會有重新回去的那一天。如果殺了你,那么閻禹身上的魔魘之力可以讓我獲得新生,就像之前孟纖的弟弟復活一樣。 他的聲音又輕又快,像是瑣碎的自語,不是在訴說此時的心情想法,而是模仿之前心中那些誘導的聲音,講述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原因。 他就是閻禹布下的最后一步棋。 舒令嘉天賦絕高,又精于劍道,原本就算要偷襲他,都是極難成功之事。 閻禹是因為手上有著舒令嘉的另外一半氣運,可以藉此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的殺氣,這才能夠一舉將舒令嘉重傷。 他本來想利用段瑟自身的戾氣,挑撥他對于舒令嘉的不滿,從而給舒令嘉最后的致命一擊。舒令嘉就算是再聰明警惕,一定也想不到,連自己的佩劍都會背叛自己。 光明會照出陰影,人世間有多少光明,就會相應的出現多少黑暗,無數機心算計,愛怨恨憎,便在黑暗中悄悄醞釀。 柔情蜜意后的嫉妒厭憎,劍影豪情下掩映著重重殺機,師父利用徒弟,兒子仇恨父親,兄弟之間逐名奪利,夫妻共枕同床異夢。 鮮艷的花朵下面有黑暗,璀璨的燈光背后有黑暗,天邊的流云底下有黑暗,人的如花笑靨、甜言蜜語中,也有黑暗。 在這一刻,舒令嘉突然意識到,不管縱無心如今究竟在什么地方,有沒有逃出來,想不想興風作浪,但其實魔魘從來就沒有真正被除掉過。 它早已扎根在每個人的心中。 聽到段瑟的話,甚至連舒令嘉自己都陷入了一種迷惘,而這個瞬間,身邊的惡念陡然聚攏,他一下聽見了段瑟所說的那種嘈雜的聲音。 誘導、蠱惑、謾罵,攻擊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他也有恨,有不甘心,也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何子濯曾經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要很多很多次的失望才能下定決心放棄他,放棄之后,又需要很多很多的克制才能不去恨他。 劍覺伴隨他而生,劍幾乎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靈脈被廢,修為盡失的時候又怎么會沒有不甘? 想要變得強大,不再會那樣無能無力地被人打倒在地,很合理不是嗎? 可是很奇怪的,舒令嘉覺得自己身體外圍好像被什么東西包裹住了,這些惡念圍著他,卻無法接近他。 明明應該迷茫掙扎,心中卻有一股暖流涌入。 舒令嘉一晃神,發現這種感覺分外熟悉,就像他之前兩次受傷時那樣,好像總有什么無形的東西陪伴在身側,平時默默無聞,但是每當他感到痛苦迷惘時,就會出現。 這十分微妙,就好像魔魘挑撥的是人內心的黑暗,而這種感覺所帶來的,則是希望與熱愛。 那些嘈雜的聲音逐漸淡去,段瑟的聲音又清楚起來:總而言之,你當初信任我,不但沒有讓碧落宮的人把我銷毀,還讓我成為你隨身攜帶的佩劍,但我卻擔不起這份信任,想離開又不夠果斷,如今這樣的下場,也是報應你,你自己小心吧,魔魘確實非??膳?。 舒令嘉換了個姿勢,盤膝而坐,一手托著臉,歪頭打量他片刻,說道:所以你現在是在向我懺悔嗎?懺悔自己心中的惡? 段瑟還沒有說話,他又問:所以你錯了?段浩延不該殺,自己的身體被人搶走了,也不該奪回去? 段瑟立刻道:我沒錯! 舒令嘉道:那你說這么多做什么? 段瑟愣了愣,說道:我還要殺你啊。 舒令嘉道:你不是沒殺么。 段瑟一頓,用一種懷疑他有毛病的眼神看著舒令嘉:你真的不在意?你不是眼睛里最容不得沙子了嗎? 舒令嘉凝視了他一會,忽然搖頭笑起來,感慨道:段瑟啊段瑟,你當真想清楚了嗎?是你自己先認定了自己的惡,所以就把自己的所以行為先歸結到邪惡當中去了。就像我一開始遇見你的時候,你明明沒有害過其他人的性命,但人人都說你會害人取命,你就覺得自己真的是一把令人唾棄恐懼的邪劍。 段瑟神情默默。 所以他無論做出什么來,都不會覺得自己對不起世人,但無論是被挑撥還是因為自身的偏激,他只要生出對舒令嘉的半點不滿加害之意,就完全無法原諒自己。 段瑟想解釋,但這樣的話又怎么說出口,說得清? 更何況,他劍魂將散,本來也沒有必要了。 段瑟苦笑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惡?這種東西有用處嗎?當全天下大部分的人都覺得你就是惡,那你憑什么說自己是個好人?人生在世,誰又能不活在別人的口中? 舒令嘉還想說什么,卻見段瑟的身形忽然如同風中的燭苗般晃動起來,整個人開始變得透明。 他盯著舒令嘉,張了張嘴,極小聲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只聽錚的一聲響。 段瑟的聲音戛然而止,身形沒有散開,而是轉眼消失。 舒令嘉抿了抿唇,將手指松開,一截斷劍嗆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這是舒令嘉方才就想好了的辦法,段瑟跟閻禹交易,想要改變命數,重獲新生,但他最終沒有這樣做,就等于毀約,自己則要付出魂飛魄散的代價,這柄劍也會同劍魂一起消失。 舒令嘉目前困在這里,無法阻止,只能在段瑟徹底消失之前自己將劍折斷。 這樣,劍和劍魂都會暫時將最后一線生機保留住,還可以拖延時間,出去再想辦法, 親手將自己的劍折斷,想起段瑟方才說過的話,舒令嘉心中滋味難述。 他靜靜地盯著地上的兩截斷劍,劍刃上的光芒在漆黑中閃動,銳利的讓人喘不過起來。 洛宵臉色蒼白地靠在他身邊,閉目沉睡,同樣不知道他日能夠恢復到什么程度。 周圍的黑暗中,惡念失去了聲音,便有著一種好似沒有了生命的安靜。 舒令嘉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把地上的碎劍收起來,叫醒洛宵,一起尋找出去的辦法,但四面總算都安靜了下來,他卻覺得非常疲憊,什么事都不想做。 他已經經歷過很多次的背叛和離散了,從當初和父母分離一直到如今,命運兜兜轉轉,仿佛一直沒有走出這個怪圈。 每一次他都想,咬著牙撐過這一回,會不一樣的,可是好像每一回都沒什么不同。 舒令嘉將撿起來一般的劍重新放下了,也學著身邊洛宵的樣子,全身放松,靠在身后的石壁上,閉上眼睛。 這個時刻,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甚至有些想要放任自己就此沉淪,周圍那股若有若無的引力仿佛也墜的人筋骨發沉,但身周的暖流卻不曾消失,脈脈地圍著他流動著,仿佛一個溫暖的擁抱。 惡念再一次隔絕開來,舒令嘉睜開眼睛,抬手時,發現他的身體周圍有一層非常淺淡的流光在浮動,淡的甚至只有在這種絕對黑暗的情況下才能看見。 若不是掉進了這深谷中,陷入惡念的包圍,他可能根本就無法發現。 舒令嘉不由攤開手掌,將那些浮光一點點全部逼到了手心中,形成了一個橘色的光團,在他手中一擴一縮,就仿佛在呼吸一樣,這樣托在手里,甚至可以感覺到如同人類體溫一般的溫度。 這是 舒令嘉脫口驚道:這是人的天魂? 人有三魂七魄,其中的三魂分別是天魂、地魂、命魂,其中命魂乃是支撐rou身行動之根本,地魂是接引靈魂進入地府之寄托,唯有天魂,上接無極,不生不滅,且具有百邪不侵之力。 一個人的天魂守著他,怪不得他每次九死一生之際總能轉危為安。 可任是誰失去了這一天魂,便等于是永失飛升的機會不提,本人也容易被邪祟所侵,心神不穩。再加上魂魄不完整,本身也容易脫離身體消散。 這等于是把前途和命都搭進去了,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 能做這件事的會是誰?還能有誰? 與此同時,正向著黑暗深處行去的景非桐突然駐足,猛然回身。 舒令嘉的心臟忽然狂跳起來。 兩只手掌合攏,將那一團天魂捂在手心中,霎時間,往昔回溯,情思萬千。 當年被埋葬的記憶翻江倒海,終于又一點一滴從腦海中回映出來,雖然封存許久,但依舊如此鮮活。 是那個只要叩一叩窗子,就會笑著走出來,陪他舞劍飲酒到天明的人; 是那個被師父責罰的時候永遠先一步站出來給他頂鍋,得到任何的寶貝又恨不得統統都塞給他,討他高興的人; 是那個和他頭挨著頭、肩并著肩躺在榻上,無話不談的人 師兄。 他年少氣盛,又生性瀟灑,從來興之所至,無事不可做得,無處不可去得,師兄雖然來到西天,卻依舊擔著碧落宮少主的身份,比起他來,雜務和拘束都多了不少。 每每他興之所至,四處游歷,景非桐總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反復叮嚀,但每當他有什么需要,回過頭來,明明沒有跟來的師兄卻總能及時出現。 舒令嘉曾經很不理解他在擔心什么,而此時他忽然明白,那是因為景非桐永遠都在這里,對于師兄的好,他也太習慣。 他幾乎要以為,這世上的相互信任不過是一句空話,所有的不離不棄,死生相依,更是宛若癡人說夢的奇跡。 直到什么都想起來的此刻。 原來一切他早已擁有,而且從未失去。 這一魂原來是散的,這樣才能守在舒令嘉身邊,并在他極為危急的時候才會出現,這次舒令嘉發現后,將其凝聚起來,天魂立刻本能地被本體所吸引。 舒令嘉感到天魂在自己的手中掙動,急忙松開手,站起身來,便見它在半空中晃了兩圈,忽然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舒令嘉心有所感,匆匆在洛宵和斷劍之外設下結界,快步追上。 另一頭,景非桐也迅速折返,朝著舒令嘉這邊跑了過來。 在想起前事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缺失的天魂去了什么地方,可是在西天的時候他便記起來了一切。 當時佛圣陷入癲狂,想殺舒令嘉,他偷襲佛圣致其重傷之后,尚未來得及同舒令嘉說上一句話,天劫便已來到,西天崩毀,魔界震顫,聲勢浩大的簡直如同末日降臨。 景非桐想問問他的傷,想緊緊抱他一下,想跟他說別難過,但事實上,他眼前唯見碎石如雨落,看不見他想看的人,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倉促之間,景非桐只能剝離出自己的天魂,以血為誓,隨在舒令嘉的身邊。 從那以后,他知道自己缺了一魂,卻感應不到自己與那一魂的聯系,直到方才,這種感覺忽然出現了! 會不會是舒令嘉出了什么事? 景非桐快速地往回跑,地面上的吸力原本使人寸步難行,但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步子竟然越來越快。 快到路口的時候,先是一團光驟然撞進了他的身體,景非桐看見舒令嘉便跟在那團光的后面,也大步沖他跑來。 這一刻,心臟驟縮,仿佛連呼吸都忘了,景非桐遠遠地就張開了手,然后一把抱住他。 第100章 雨余花外 舒令嘉撞進景非桐懷里, 緊緊抱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了景非桐的肩膀上。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 曾經陪伴了他一整段年少無憂的光陰。 那些日子中, 春日聞夜雨, 盛夏聽蟬鳴, 秋來滿懷西風, 冬至雪里梅香。 閑來飲酒時, 兩人談論著西海的惡龍、東山的靈鳥、某位隱士新得那柄斬金斷玉的長劍;夜半燭光下,并頭而臥,看燈火搖曳的影子疊在月光上,空氣中暖香浮動。 一晌貪歡,夢醒前塵,直到此時,整顆空蕩蕩的心才仿佛終于被完全填滿了。 舒令嘉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無掛礙的擁抱過景非桐了。 在回想起往事之前, 其實兩人的關系都已經被彼此默認,他們之間擁抱和親吻都不缺,但關于愛與不愛的字眼卻從未明言過。 主要是舒令嘉不開口,景非桐也沒有逼迫他表態。 這絕對不是不愛,只是這份情感中夾雜了太多未知。 舒令嘉魂魄完整, 記憶全無,不像景非桐早已在夢境中被心魔困擾多年,感情自然沒有他來的快速而濃烈。 一方尋覓百年, 一方毫無察覺,就把一切顯得那樣倉促,總讓人覺得心里有什么地方落不到實處似的。 可是即便如此, 其實他心里一直都是知道的,師兄總是就站在背后,等著他回頭。 哪怕隔過了千山萬水之外,只要他回頭,景非桐就會出現。 黑暗里沒有光,也沒有風,只能聽見他們兩人的心跳聲,這世上仿佛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他和他。 這就已經足夠了。 舒令嘉用全力抱著景非桐,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肆意暢快的時光里,鼻端有著熟悉的氣息,他低聲道:我都想起來了。師兄,對不起,我